囚禁
熟悉的檀木香萦绕在鼻尖, 景逸已站在她跟前,墨色衣袍映入眼底,一擡眼入目的便是他还在轻微滚动的喉结。
再往上是他勾着淡淡笑意的薄唇, 慕兮不预再去看他,便在此默默垂下视线。
手中握着他塞来的金丝暖炉, 暖暖的温热顺着手心蔓延至全身,而他冷白的大掌还抚在她的手背上, 连带着冰冷的手背都泛起一股子暖意。
慕兮眼睫一颤,慌乱地将握着金丝暖炉的手撤回至氅衣中。
徒留景逸一双冷白的大掌滞留在身前, 形半握的样子。
头顶上传来从他喉咙深处溢出的一阵低笑。
蓦然无奈又宠溺的低笑声传来,众人再次大惊。
站在他身侧的慕枫将一切瞧得真真的。
景逸垂着双眸, 目光久久流连在慕兮身上, 嘴角边的笑意难以遮掩的蔓延开来。
慕枫额前一皱,半掩着唇咳咳出声, 才将此尴尬的场面化解。
景逸居然还不忘嗔他一眼。
慕枫, “......”
在景逸的带领下一行人往主帐走,身后大军也被安排进营地驻扎。
凌肃带领魏王慕廷之和慕枫去各自营帐,凌风在景逸催促的目光中走向慕兮。
远远站在几人身后的慕兮别扭地捧着手中的金丝暖炉,似烫手山芋, 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凌风有些局促地走来, 傻傻一笑道,“额,慕...姑娘, 您的营帐在这边, 随我来......”
慕兮尴尬地莞尔一笑, 点点头,跟着凌风走去, 馀光里景逸站在主帐前,一双黑眸紧紧锁着她。
待看清自己的营帐时,慕兮唇边仅存的淡笑瞬间消逝,一双黑眸忿忿瞅着凌风,“你确定在这?”
她的营帐居在景逸主帐一旁,仅仅三五步的距离,虽没有主帐那般宽敞,可将她安置在这,难免要被说闲话。
凌风挠挠头,又点点头,这可是主子亲自安排的,就连守在外面的都是黑影卫。
这诺大的落平川军营,也就慕姑娘这和主子那有这样的待遇。
慕兮紧紧抿着唇,半晌,唇边裂开一抹无奈的笑意,“凌风,我最近身体不适,这太吵闹,我想换个安静点的地儿。”
“哪不适......”
身后沉闷的嗓音传来,慕兮骤然回头,一见是景逸,心底便没来由有些堵,转身撩起帘子进帐,“桃桃,安排我们的人守在外面,谁都不许放进来,我要休息了。”
帘子垂下,桃桃才后知后觉地道,“是,小姐。”
迫于一旁宸王的威压下,桃桃只好尴尬地行上一礼,安排她身后的随行侍卫守在帐外,自己一醋溜钻进营帐。
景逸,“......”
凌风,“......”
着实心疼主子。
帐中,慕兮打量着其中摆设,从方位到样式,和玉兰阁的相差无几,就连那玉兰织锦屏风都异常神似,甚至还有淡淡的檀木香。
鼻尖有一时的发酸,想到手中还握着他塞来的暖炉,一气便将暖炉咚地一声置到桌案上。
桃桃一进帐便她家小姐气呼呼地拿着一金丝暖炉置气,笑着上前道,“小姐消消气,这营帐虽是挨着近了点,但是我们有自己的人手,他们也不敢硬闯......”
不说还好,桃桃话音一落便听帐外传来几阵人被放倒的闷哼声,二人脸色一变,转身便瞧着帐帘被一只冷白的大手掀起,景逸神色自若地走了进来。
身后还跟着两手都拎着食盒的凌风。
凌风很自觉地将食盒摆放好,将里面一碟碟还冒着热气的餐食端上桌,正欲准备退下,讪讪行至还在发愣的桃桃身边,强行将人架走。
“小姐,小姐.....”桃桃的声音渐渐走远,隐约还听到短暂的怒骂声也戛然而止。
帐内一片冷凝,只淡淡的餐食香气扑鼻,行军几日,慕兮也着实没有吃好,吞了吞口水。
“你这是做甚?”慕兮擡眸问他。
太过分了,将她的人强行放倒带走,还有恃无恐地坐在这。
景逸懒懒地挑了挑眉梢,行至矮几前坐下,“吃饭......”
......
慕兮从前只觉这人是谦谦公子,后来又知他深谙筹谋,武艺高强,却不知他何时这般没脸没皮。
他倒是神态自若地坐下吃饭,她却一点胃口也无,如今二人这僵局,他怎么能这般淡然处之。
转身正欲离开,身后又传来低沉的提醒,“门外都是黑影卫,你出不去。”
慕兮更气了,大步行至一侧的榻前撩袍坐下,二人之间隔着玉兰织锦的屏风,依稀能见那墨色身影微微弓着身子。
淡淡的饭菜香味和他咀嚼食物的细微声响依旧传进耳廓。
慕兮郁闷地闭了闭眼,“宸王殿下,您能回您帐中吃么?”
一言一字,都似从牙缝中挤出。
景逸顿了片刻,喃喃出声却只道了一声嗯。
嗯?
嗯!
他什么意思!当这是他的营帐么。
慕兮头顶一团乱麻,只觉眼前有一瞬的晕眩,是被气的。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缓解,索性侧身躺在床榻上,背对着那玉兰屏风,双手抱在还微微起伏的胸前,阂上眼帘。
帐中再次的寂静,令景逸夹菜的手一顿,侧头望去就见屏风后一抹火红的身影躺在榻上,背对着他,就连一个眼神都不愿给他。
景逸叹了口气,轻手轻脚放下碗筷,从矮几前起身来到榻前。
少女侧躺着,双手抱在身前,身子轻轻起伏着,景逸寻了处边缘坐下。
刚掀起眼,少女火红的身影一动,突如其来的一掌朝他身前而来,他瞳孔一缩擡手挡下,另一掌又以雷霆之势劈来,他顺势反手旋转,一来一往,几个来回后才攥住少女纤细的手腕。
慕兮双手呈交叉状被景逸牢牢捆在手中,二人相对,短暂的交手让她大致明白了景逸深藏不露的武功。
她平静地擡起眼与他对视,他漆黑的眸中幽深却隐隐带着几分破碎。
慕兮冷笑一声,“宸王殿下还真会藏拙,着实难为你了。”
困在二人身前的双手骤然松了力道,景逸讪讪垂下双手,“兮儿......”
轻微滚动的喉间溢出一道低沉的声音。
突然间感觉从前谦谦公子的他似被斩断了傲骨,犹如一头困兽。
慕兮粉唇紧抿,双手垂在身前紧紧攥起,她挪开视线,淡声道,“宸王殿下即已用完膳,还请您离去,臣女要休息了......”
“兮儿,方才你说身子不适..t....”
“还请殿下自重,臣女要歇息了......”
慕兮说话的声音都加重了气力。
少女侧脸对着他,之前苍白的脸上浮起红晕,似是被他气得如此,一口一个宸王殿下,一口一个臣女,每一字都似冰锥刺进他心口。
景逸原先幽暗的眸中渐渐变得森冷,一头沉睡的困兽即将苏醒。
手腕突然间的一紧,连带着身子骤然倾斜,慕兮被景逸一手拽近身前,二人之间仅仅相隔半厘。
突然的举动令她呼吸不稳,声音都有些颤,质问道,“殿下...这是做甚?”
慕兮擡眼,对上景逸一双上位者不容置疑的眸子,她心底一颤。
温热局促不安的呼吸在二人之间蔓延开来,景逸垂着眸一言不发,慕兮能感受到被攥着手腕的力道在一点点加重。
二人间的呼吸也越来越热,似燎原之势在蔓延。
许久,她才听到他低沉暗哑的嗓音传来,阵阵温热拂上面庞,“兮儿,不该不听话的......”
那日不该出现在那的。
“更不该如此唤我,我从前说过的,兮儿可还记得?”
慕十七时二人便是你我相称,如今却生疏得让人心寒。
慕兮心头如雷击,猛然定住,字字句句敲在心底,他变了,如今的他再不是那玉兰公子,满眼猩红的他让她后怕。
她冷声开口,“殿下是要处置我么?”
攥着手腕的力道一时加重,慕兮强忍着想要挣脱,手腕颤了一瞬,力道又骤然减弱,却丝毫不肯放手。
“兮儿记住,前世你是我的人,今生亦是如此,从进往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半步......”
慕兮一惊,瞳孔收紧,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你这是要囚禁我么?”
景逸讪笑,“囚禁?不...我要你做我的金丝雀,笼中鸟......”
金丝雀,笼中鸟。
前世他登上高位,世人观他手握大权掌天下生杀,他只觉他如笼中鸟,困于笼的不是他人,而是为他挡下一箭的她。
梦里千百回,她就在那一动不动,阖目前幽怨的目光令他久久不忘。
求来今生,她的身影早早刻进脑海,今生,她只能是他的。
听闻此言,慕兮神色一凛,颤颤的眼睫惊恐地凝着景逸,“景逸,你这个疯子......”
景逸却笑了,笑得肆意张狂,待笑容渐渐消逝,他身子微微前倾,侧头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
“如此唤我,甚好。”
“你......”
指尖轻点未说出口的话被打断,只馀一声闷哼,少女倾倒在景逸怀中,晕了过去。
景逸薄唇边勾着淡笑,擡手抚去少女颊边的碎发,轻柔地拍了拍她,“兮儿一路辛苦,歇息罢......”
而后才将少女温软的身子搀着往后靠在床榻上。
擡手扯过被子盖上,还不忘褪下她的鞋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