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订婚宴
三月中旬的订婚礼上来了很多熟人。
准备工作做了一个月,时黎知时常需要往秦乌的公司去,跟他们公司的人也混了个面熟。
两个男人订婚,自然不会有人穿婚纱,两人都穿着高定西服。
裁缝知晓这是婚服,特意做了同一种暗纹,袖扣也配上了同样款式的珍珠扣,只是在镶嵌边框时用了不同的材料。
“秦总!你们结婚有捧花吗?”宾客有人起哄,“我想接捧花!”
图个好兆头。
“有。”秦乌柔和了面色,没遮掩自己的高兴。
有订捧花,后台的时黎知手上正捧着呢。
一束掺杂了去了根的百合和红玫瑰,尾部扎在一起,用深蓝色的丝带束在一起。
这是束真花,上面还有新鲜的水珠。
“待会儿抛花,是随便我抛给谁吗?还是转个身盲抛?”
时黎知的脑子里闪过很多无意义的问题,他觉得这些都很有意义。
因为他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会以“新娘”的身份向宾客抛捧花。
“都可以,不用紧张,您有要好的朋友也可以抛给那位朋友。”化妆师仔细给他上了一层薄粉。
不上妆其实已经很完美了,不过外头还有镜头要怼着拍呢,不涂点口红,上镜会显得脸色不好。
圆溜溜的化妆镜中,时黎知看见里面的人露出愣愣的神情,心里还没落到实处。
总感觉自己与这群忙碌的人不是在面对同一件事情。
早上起得很早,五点一过就起来收拾,秦乌陪着他吃了一顿很早的早饭后才离开。
“差不多了,我们去外厅等一会儿,有人来知会了就可以出门了。”
化妆师放下刷子,左右端详手下又一个完美的作品。
“真好看。”怕时黎知觉得唐突,她油补了句,“秦队长也好看。”
但是这样显得更奇怪了,时黎知轻轻笑出声,在一众人惊艳的目光中走到外厅的门边。
两扇大门紧紧闭合,外面的吵嚷越来越近,接着,厚重的门板上响起三下礼貌的扣音。
“新郎官准备好了吗?要出门喽!”很熟悉的吊儿郎当的嗓音。
时黎知一怔,旁边人拉开大门,他与门外带着笑意的雷容铭对上视线。
后者理了头发,剃了胡子,一派精神奕奕。
“咋了,看见我走不动道了?”雷容铭至今单身,他那张破嘴也有责任,“要不要跟我私奔啊?我车都准备好了,就停在花园外面。”
他竖起大拇指朝后指了指。
“你还是少说两句话吧。”时黎知自然不会当真,他擡起手腕给他看了下,手腕上戴着秦乌送他的小型通讯器。
“秦乌听见了。”
他们的通话就没断过,从早上分开的那刻起。
只是没有互动交流而已。
“嗯??”雷容铭紧急撤回一条调戏,举起双手以示清白,“我可什么都没干!”
顺着庭院中的石子路走到尽头,秦乌在终点等着他。
订婚流程顺顺利利地走完了,时黎知手上的戒指换了一枚,变成了更精致小巧的另一枚。
台下几乎所有人都来了,时黎知实在选不出,所以他背过身,将捧花用力地抛了出去。
人群静默一瞬后,突然爆发出剧烈的轰动。
时黎知在秦乌的怀中扭头往后看。
台下接住捧花的是…苏辞安。
“看来有人接住了捧花呢,新郎官有什么要祝福的话要送给他吗?”司仪游刃有馀地炒热气氛。
就算结婚的主角是两位男性也丝毫不影响他发挥。
祝福?时黎知一下子哽住,他接过话筒,视线流转,定歌格在被苏辞安牵着的商医生身上。
“那就祝商医生以后的日子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没办法,他对着苏辞安还是说不出祝福的话,不过私人情绪他也不会带到订婚宴上来。
这话误打误撞夸到苏辞安心坎上了,他朝时黎知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转头将捧花送给了商行知。
“谢谢。”商行知推了推眼镜,终于舍得赏脸回握住苏辞安的手。
往后的日子一天天变好,城市在经历过一次毁灭性打击后又重建,难免跟以前不一样。
这也给了时黎知熟悉道路的时间。
地图全部重做了,原本合东省有三座主要大学存在,现在只有一座学校重新开啓招生。
招的都是末日前已经有大学学籍的年轻人。
这座学校有医学专业,时黎知报的西医,偶尔会去中医针灸课堂上旁听。
以前他妈妈最喜欢来大学听课,刚好老爸是大学教授,走了个亲属卡,进校手续倒是不麻烦。
讲台上的老师开始抽人做针灸演示。
时黎知坐在最后一排,他认真看着老师下针,用手在学生的两排锁骨中间按了个穴位。
用针浅浅刺下去,稳准快。
“不要看到针就害怕,真正的针灸是不痛的,你不要拈个针在那里畏畏缩缩的。”
“要痛也不是你痛,你怕什么,对不对?”
老师打趣儿的声音溅渐淡去,时黎知撑着下巴,出神回忆起了以前的事情。
他的心脏病是隔代遗传,他的外婆也有心脏缺陷。
加上时妈妈生他的时候还未足月。
刚出生时甚至不如他爸两个巴掌合起来大,只能送进保温箱续命。
在保温箱呆了两个月才被放出来。
母乳喂养还行不通,因为时黎知不吃,他只肯咬奶瓶的奶嘴,没办法,两夫妻都愁坏了,托人给他买了过敏率最低的奶粉。
国内的奶粉牌子几乎都吃了个遍。
最后才挑出来两个靠谱的,确实愁人,还费钱,幸好夫妻俩都是事业编,工作稳定,不然还真养不起这个娇气娃子。
这些都是时黎知长大后他妈妈跟他说的。
后面好长一段时间,只要听他们提起奶粉,时黎知都会下意识脸红,想起这段折磨人的黑历史。
不过时家两夫妻都是心态很好的人,医生在时黎知刚出生的时候就说过他确诊为先心了。
后面两夫妻便每年都带时黎知去检查。
一般没有什么大问题,不过小孩子嘛,情绪波动得厉害,难免有不舒服的时候。
医生给他们安排了一项心理医生的咨询项目。
从小开始培养时黎知的抗压能力,心理医生告诉他不要为不值得的人愤怒。
“世界上没有完全顺心的事情,要学会接受它们的不完美。”
“如果你感到非常伤心或者生气,就闭眼默数十个数字,等你再睁开眼就会恢复平静了。”
“如果十个数不管用呢?”小时黎知当时问过。
医生说:“那就数五十个,一百个,一千个,等到你的情绪平稳了,再接着思考,为这件事伤心丶愤怒,值不值得。”
这番话对当时的时黎知産生了非常深远的影响。
后面遇到的每一件烦心事他都会数数字。
一开始需要念出来,后面慢慢的就可以在心里默数了。
再之后连数数字都不用了,他已经不会为了不值得的人而産生情绪波动了。
靠着这个方法,一路平安活到了大学,并且每年去医院做检查都没什么大碍。
不过爸妈会找医生开一些昂贵的护心药,每年都需要吃两三个月。
后来他变成了别人眼中温吞到极致的性子,身边的朋友来来去去的,最后留下个话痨的蔡永星。
蔡永星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一轱辘全倒给时黎知,时黎知全部都听进耳朵里,选择性接收一些有用的东西。
什么今天西院艺术学院的院花又被人堵在路上表白了,还送了一大束白菊花。
还有经济学院请来了毕业很多年的学长回来分享他的成功经验。
然后学长上台给他们讲了历年来经济发展的趋势,最后总结,成功的秘诀就是没有秘诀。
这个学长挺会说的,时黎知听到蔡永星吐槽的时候笑了一下:“这个学长说的是实话。”
“什么啊!”蔡永星朝他龇牙,又不敢上手,只敢稍稍用力楼主时黎知的肩膀,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末日来临前,有人在网上发布关于江平区政府的负面言论。
说政府隐瞒市区人民私自进行违法活动,还列出了一系列证据,最后控诉他们不顾市民的死活,说要去首都告状。
在网上洋洋洒洒挂了好几天,江大的表白墙上都有人在问,这事是不是真的,并就此展开激烈的讨论。
还没讨论出个结果,自发组织志愿者去政府问个究竟的人也没回来,这时候开始有人慌了。
时黎知给父母去了个电话,说了学校发生的事儿。
时父时母一向软和的语气变得郑重,他们嘱咐时黎知,不要讨论相关话题,不要参与志愿者活动,也不要靠近政府。
他们将会去出差去一趟首都,回程不确定。
让时黎知放宽心好好学习,剩下的事由他们解决就行。
实际上,全程通话,时黎知都没表现出紧张,紧张的人一直是他的爸妈。
他们出差两天后,学校半夜突然发通知,要求学生们立刻赶往高铁站,乘坐现在停靠在车站的那趟高铁去往隔壁省。
末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