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剑开始变得沉重，还是思绪在开始泛沉？
箫矩一时间有些难以分辨。
可为了对抗这份莫名的无助之感，他开始咬牙、奋力。
由师尊赐予的君子剑在他的手中猛地挑起。
“哗！”
一道失控的剑气呈月牙状爆发出来。
将一根秀竹拦腰截断、击中背后的山峦，造成滚滚烟尘。
林中无数鸟儿因此而惊飞上天空。
箫矩站在练剑的道场中央，气喘吁吁。
男人原本整齐的发丝此刻显得凌乱，一双眼睛锐利地回眸，望向身后口舌发干的李朝歌，他的四师弟。
“小四，这种玩笑，并不好笑！”
箫矩的心虽乱，但还算是能保持理智的分析。
他不相信，过去从未与守缺峰扯上关联的师妹洛莹。
仅仅一日不见，便摇身一变成为了白狐妖君之徒，守缺峰门下弟子。
她凭什么？
怎么可能！
在箫矩的认知中，洛莹作为他过去的小师妹，与如今的小师妹池宁宁相比，天赋是远远不如的。
否则怎么会池宁宁接连突破《玄清仙功》一二重，不久前又成功突破三重。
而洛莹却徘徊在《玄清仙功》三重之中很长一段时间，不见寸进。
所以他对洛莹严厉，自认为是最正确的选择，是对她好，为她的未来着想。
而他却对池宁宁宽容，凡事都愿意为她破例。
则是因为池宁宁天赋高、鼓励式的教育能帮助她更好地兑现这份天赋。
就像一户人家里有上私塾的两个孩童，学业优异的会被纵容，学业不佳的则会被严厉管教一样。
所以，白狐妖君怎么会轻易收洛莹为徒？
箫矩不能理解，或者说本能地抗拒接受这种可能性。
但事实上，洛莹与池宁宁相比……
她的天赋，真的很低吗？
要知道，清玄道君不可能会有功夫去体贴入微地教导自己的弟子。
到了他这种层次的存在，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参悟无上大道，只有必要时才会提点弟子一二。
因此洛莹在修炼《玄清仙功》的过程中，走了多少弯路、吃了多少苦头，一次次碰壁又一次次地鼓起勇气坚定地走下去，只有她自己知道。
毕竟《玄清仙功》可是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仙阶心法之一。
哪怕是天纵之才如箫矩、赢翳、柳子画与李朝歌四人，连参悟与修习它都难以做到。
更遑论在迷雾之中不断靠悟性前行突破了。
而这些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去积累出来的经验。
却被昔日的洛莹无条件、没有任何藏私地教给了彼时还伪装得无瑕乖巧的池宁宁。
她是真拿池宁宁当做自己的亲妹妹一样来看待啊。
而池宁宁在洛莹已经开辟的道路上，照本宣科地又走上一遍，且在此过程中有洛莹为其护法突破，自然显得轻松、游刃有余。
只不过，她是成功了，收获了师兄们的瞩目以及师尊的罕见赞扬。
洛莹却耽误了自己的修炼。
所以二者之间的对比，才会显得如此强烈。
李朝歌的眼眶微微泛红，神情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无忧无虑，带着一点委屈与恍惚地回应道。
“可是……这就是真的啊，大师兄。”
他过去作为长明峰最小的师弟，不仅仅各位师兄对他友善有加。
就连曾经作为小师妹的洛莹，因为早熟懂事的关系，实际上也根本就是拿他当成自己的亲弟弟一般来照顾、温柔对待。
而他也乐于享受这份来自洛莹的体贴照顾。
渐渐的，在洛莹面前变得越来越任性。
偶尔做错了事，也会梗着脖子说自己没错，最后自顾自地生起莫名其妙的气，反过来让洛莹安慰他。
他曾以为无论自己怎么任性、怎么作，都会有那样一个小小的师妹在自己的身后无奈却温柔地注视着他、等待着他。
但是今天，当李朝歌无精打采地前往演武场，打算进行日常的练功。
却意外听见其余弟子们都在谈论洛莹成为守缺峰弟子一事。
他气愤极了，和他们吵了一架。
当时脱口而出的话语还历历。
“洛莹是我的师妹，是长明峰的弟子，怎么会加入守缺峰门下！”
“你们休要胡言乱语！”
“再敢造谣，我替我师妹教训你们！”
可当有人拿出证据证明林厌替洛莹登记了守缺峰弟子之名后。
明明是无风无雨、天晴日丽的天气，李朝歌却只觉得浑身冰凉。
很长时间，他都僵在原地，成为他人眼中的笑柄。
旁人的刺耳语句落入他的耳中，划出一道道伤痕。
“有这功夫找我们吵架，不如去找你的好师妹呀。”
“问问她，她还是不是你们长明峰的弟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可听说你们都很不待见洛莹师姐呢，现在怎么又后悔了？”
“不如一别两宽，各自欢喜。”也有人安慰道。
但李朝歌听了却瞬间红了眼睛。
什么叫一别两宽？
他的师妹，就是他的师妹啊！
离别怎么可能欢喜！
他气极，却只能狼狈地落荒而逃。
寻到大师兄，觉得大师兄肯定有办法。
李朝歌总是如此。
一旦遇见自己无法解决的事情，他就会去找洛莹求助。
洛莹总是立即放下自己手中所有的事情，来尽心尽力地帮助李朝歌。
有时碰上实在无法解决的问题。
李朝歌还会反过来怪罪于她。
怪她没用，还不如池宁宁师妹呢。
可现在呢，那个会无条件帮他的师妹已经离开了。
他第一次体会到踌躇与无助，因为他不确定大师兄是否真的肯帮他。
原来他从来都知道，没有任何人该理所当然地对他好。
可偏偏在和洛莹相处的时候，他却完全忽视了这一点。
只道当时是寻常。
道场上，箫矩与李朝歌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两人都在消化那个对他们而言难以接受的现实。
忽然有轻巧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诱人的仙肴香气。
“大师兄，四师兄！好巧，你们都在这里呀。”
“希望我今日做的饭菜，合你们的胃口~”
池宁宁也是没浪费刷好感度的机会，装出刚伤愈的模样，便来到箫矩平日里练剑的道场为他送餐。
修仙者尽管辟谷，但用天灵地材或者灵兽血肉制作而成的仙肴，满足口腹之欲的同时，还能提升修行速度与修为，不失为两全其美，因此极少有人能够拒绝。
但是不知为何，今日的池宁宁，却遭到了她从未想过的冷遇。
见箫矩与李朝歌都未理睬自己。
玲珑娇媚少女的笑容逐渐僵在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