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箫矩期待已久的重逢。
与洛莹于一片天地苍茫间再相会。
日月天地的浩瀚与个人的渺小将形成极致的反差。
万籁俱寂、一片孤独中。
由他坚定不移地来到洛莹的身边。
那定然是一幅极为隽永的画面,值得三师弟柳子画倾心地描绘而出。
他想,这样一来,洛莹应该能够感受得到他的那份诚心与诚意。
明白他已经不再怪罪于她。
他也愿意原谅她了吧。
守缺峰终究不会是洛莹的归宿。
箫矩永远也不可能放下洛莹。
恰如洛莹,只是表面故作坚强,实际上肯定也怀念长明峰上的一花一木。
怀念他们这些师兄,还有宁宁师妹。
更重要的是,洛莹怎么可能就这样辜负了师尊的教诲之情呢?
她现在只是在闹别扭而已。
只要自己给她一个台阶下。
她就会弃暗投明,重新回到长明峰的怀抱中来的。
箫矩始终如此认为,所以他这些日子之所以没有来打扰洛莹。
是想给她一段时间自己静静,好好反思自己的错误行径。
然而箫矩想象的很美好。
现实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首先,洛莹并非孤身一人。
在她的身旁,有她在守缺峰上的两位新师兄。
二师兄释空,以及四师兄白烬。
两人将洛莹簇拥在中央,隐隐以她为中心般拱卫。
用或者“见猎心喜”或者“警惕”的目光紧紧盯着眼前的箫矩。
那眼神就像是在说,倘若他有任何逾越的举动。
用不着弟子演武,这片云海之上,就能成为他们之间的战场!
其次,洛莹对他的反应也很冷淡。
几乎和见到陌生人差不了多少。
可能还要更糟!
箫矩的瞳孔微缩,不可置信的模样。
他本想以平静的姿态迎接洛莹的回归,可现在他的语气却染上了愠怒。
“洛莹,别再让师兄失望了!”
他朝洛莹递来自己的右手,明明是邀请,可目光依旧是居高临下。
“让我们单独谈谈,解决那些……”
“根本算不得什么的误会。”
根本算不得什么的误会?
洛莹闻言,忽然发出一声冷笑。
原来自己的清白在箫矩的眼里,从来都那么廉价吗?
白烬与释空似乎同时察觉到洛莹散发出的一闪而逝的悲伤,二者同时朝她望去。
释空是好奇,而白烬则是怜惜。
但总的而言,二者都是关心。
反观箫矩却只是皱起眉头,等待着洛莹的答复。
他很擅长听从师尊的命令,去服从那些规矩。
但他不擅长去感受人心。
“首先,我觉得我们之间没什么误会。”
洛莹淡淡道。
“那就再好不过了。”
箫矩显然没有听懂洛莹的话语。
释空差点没憋住笑。
“其次,你已经不再是我的师兄了。”
洛莹语气很轻,像是在说一件无比正常与自然的事。
不管谁在乎也好,反正她是不会在乎。
但是这句,箫矩却听懂了。
因为太过于平铺直叙,没有丝毫的拐弯抹角。
于是空气陡然犹若冰封般凝固。
箫矩瞪大了他那张俊朗脸庞上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洛莹的脸庞。
好半晌,他才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尽力抑制自己的情绪道。
“我不喜欢这个玩笑。”
“……”
洛莹无语了。
感觉她和箫矩算是彻底说不下去了。
典型的长明峰思维。
这时,不远处,又有几道流光追逐着箫矩而来。
洛莹大致猜出来者的身份,于是不由叹气。
随后到来的众人,也印证了洛莹的猜想。
为首的乃是身为长明峰清玄道君次徒的赢翳。
他身披大氅,威武高大,因而显得脚下的那柄仙剑有点可怜。
然后便是御着一幅千里江山图儒雅的三弟子柳子画。
侧身坐在一支碧玉长笛法器上天性活泼的小弟子李朝歌。
以及位列最后,亦是御剑而飞的如今的长明峰小师妹池宁宁。
得,长明峰真传弟子们,算是来齐了。
可惜守缺峰上,林厌师兄下凡历练未归,季蝶衣师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悟戏中道”也不会来参加弟子演武大比。
因此只剩下洛莹、释空与白烬三人。
在长明峰的五人组面前,多多少少显得有些势单力薄了呢。
赢翳刚一到场,便怒目圆睁,死死盯着洛莹身侧的释空。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可释空却反而咧嘴一笑,朝他扬了扬自己泛着金光的拳头,热情招呼。
“吃了吗?”
“要不要再吃小僧一拳?”
接着赢翳便面色铁青地移开目光,嘴硬道。
“演武场上,再见真章!”
“怎么还是这句,就不能换点新词儿吗?”
“而且,你知道说过这句话后,会发生什么吧。”
释空师兄说罢,他的气息陡然变得不妙起来,玄妙如圣的金光笼罩在他的袈裟上。
洛莹心头一跳。
赢翳也像是想起来什么,顿时如临大敌。
“二师兄!”
洛莹忽然的关切呼唤。
同时吸引了释空与赢翳二者的目光。
赢翳的呼吸急促,又在片刻后,陷入窒息。
因为他意识到,此时此刻,能够回应洛莹这份呼唤的那个人。
再也不会是他了。
释空看到洛莹佯装生气的表情,讪讪一笑地摸了摸自己光滑的头顶,解释道。
“哈,我就是吓唬吓唬他而已。”
“演武场见,当然要演武场见。”
“我要替大师兄,守住他的擂台!”
洛莹这才放心下来。
而箫矩的表情就难看了。
他显然是想起了自己这五年来,屡战屡败在林厌手下的记忆。
眼看着两峰之间气氛变僵,长明峰的小师弟李朝歌连忙打起了圆场道。
“比赛第二,友好第一!”
说罢,他用自己那双傻狍子般清清亮亮的眼眸遥望向洛莹的方向,激动道。
“师妹,好久不见!”
“这些天我作了好多首曲子,它们……改天我吹给你听好吗!”
少年人到底还是脸皮薄。
李朝歌真正想说的其实是,他为洛莹作了好多首曲子。
可还没等洛莹说些什么。
李朝歌的心便陡然一紧,后背生寒。
就仿佛……被一条毒蛇给盯上了似的!
他惊觉转眸,正对上白烬那双晦暗不明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