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
原本只是为了要对霍无妄出手,陈亭不曾料到百姓竟也会插手。现下又有十多个骑马而来将士,他饶是再想与霍无妄过几招,却也不得不先行撤退。
“撤!”他大喝一声,其他五人顿时随他离开。
众百姓本想去追,霍无妄却喊:“不必追了。”
听闻此言众百姓纷纷止步。
就连高义见那几人跑了,亦是扽紧缰绳,翻身下马,正好站在宋锦安面前。“深夜在此动手,来者是何人?”
宋锦安看向四周百姓,只得先找个借口糊弄过去,“是江家派来的人,既是赶跑了,也就不必追了。”
“江家派来的?”
张婶登时眉头一蹙,“这江家还真是坏事做尽,竟在深夜派来这些人对你和陆公子出手,依我看,这刘县令就该把整个江家都关进大牢里!省得他们出来作恶!”
“有关江家一案,刘县令定会秉公处理。”宋锦安含笑安抚她。转而又看向远处的百姓,她大喊:“今夜惊扰诸位的好梦了。待江家一案定下,到时我大摆筵席,请诸位吃酒。”
闻言张婶晃了晃她的手臂,小声提醒:“什么大摆筵席,要花好些银子的,快别胡说八道了!”
“并非是胡说八道,当真是要请诸位吃酒。”宋锦安笑道。
即便江家不愿给她两千两白银,宋锦安亦是甘愿用自己的银子请福鹿县的百姓吃酒。左右是花不了几个银子的,况且她也快要离开福鹿县了。
临走前,请福鹿县的百姓大吃一顿,她心甘情愿。
“此事日后再说,今夜一事多谢诸位。现下人既然跑了,诸位就请回吧。”宋锦安又喊。
众人自是也不在乎吃酒一事,一个个都言“宋姑娘客气”。等百姓陆陆续续回了家,霍无妄也已然站在宋锦安身侧,死死盯着对面的高义。
高义疑惑看他,虽不解此人为何看他如看敌人一般,但还是恭恭敬敬的唤一声:“陆公子。”
“深夜来此,有事?”霍无妄嗓音低沈。
——难道要深夜请宋锦安去军营?!
思及这种可能,霍无妄登时面露怒色。
剑眉入鬓,眉宇间登时多了几分英气,仅仅是看着,便叫人心中一颤。
高义虽清楚他是宋锦安的表弟,可却总觉此人身上透着股八面威风的气势。
不像是商贾之子,倒像是个上阵杀敌的少年将军!
“陆公子误会,我等只是途经此地。”
高义眸光一转看向宋锦安,“从朔北进入大祁的那人,这两日总算查到了些线索。眼下虽不能确认那人究竟是谁,但在大祁有朔北人进入时,恰巧朔北九皇子不见了。”
“朔北九皇子?!”宋锦安与霍无妄同时出声。
二人对视一眼,自是都听说过此人。
高义点头,“眼下虽无证据证明来者正是朔北九皇子,但将军曾言倘若真是此人,反倒更好找。”
霍无妄正欲问个清楚,却听宋锦安悠悠开口:“朔北九皇子,生的一副仙姿叠貌丶却又媚骨天成,朔北达官显贵曾称其为‘天生尤物’。但朔北天子,却极其厌恶他的容貌,据悉是与其生母有关。”
世间男子,少有被人用“天生尤物”相称。
又怎会不好找?
“宋姑娘怎么知道?”高义惊愕无比。
此话亦是霍无妄想问的。
可宋锦安却下意识看了眼霍无妄,自是不能说这是上一世霍无妄告诉她的,随口敷衍道:“多年前在霍家时,曾听当地百姓提及过此人,也就记下了。”
高义和霍无妄倒是都不曾对此言有疑。
只是高义忽地感慨:“早知宋姑娘知晓此人,将军也就无需派人去查了。但将军也说需得将此事告知给宋姑娘,本想明日再来说的,没料到今日竟阴差阳错的说了此事。不过……”
他忽地戛然而止,想了又想才接着道:“但将军不曾说为何要告知给宋姑娘。”
但宋锦安却是清楚缘由,含笑道:“我记下了。”
已是深夜,高义一行人也并未久留便离开了。眼见那几人的身影愈来愈远,宋锦安和霍无妄方才折返回屋内。
但看着桌上的那封信,宋锦安又拿着走出来,去了东屋门前,“明日你去给徐三哥寄信,将这封信顺道寄了。”
霍无妄从屋内出来,顺手接下信,盯着信封上“京城宋宅长姐宋杭亲启”十个字,神色凝重。
她字迹还是与大哥的字迹一模一样,近乎分毫不差。
“怎么,你明日不打算给徐三哥寄信?”宋锦安见他脸色不对,还以为他是不愿前去寄信。但思及要徐三来的目的,她只得说:“你若不写,那就我来写,明日我去寄信。”
霍无妄收下信,“信已写好,明日去寄。”
说着便顺手从东屋内拿出给徐三的信。
亲眼见了那信,宋锦安方才安心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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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朦胧,窗外无风,但丝丝寒意直往人骨头缝里钻。即便是盖着衾被,也难得暖意。
宋锦安在衾被下蜷缩着身子,怀里还抱着汤婆子。大抵是今夜尤为的热闹,此刻她竟全无睡意,躺下后不由得思忖起高义所言。
难不成来大祁的那人,当真是朔北九皇子?但好端端的皇子,怎会突然来了大祁?
怪哉!
可不知为何,宋锦安竟又忽地想起一人——薛霂。
此人的容貌放在一众男子中,尤为出众。即便是放在万人之中,依旧是能被人一眼就能瞧见的绝色。
纵是大祁一等一的美人,在他面前只怕也会逊色一分。
虽说世间少有如此凑巧的事,可自古便是无巧不成书……
次日一早,霍无妄拿着两封信本想独自一人前往珣州城里,却没想到宋锦安竟也要跟着去。
“你怕我不给徐三寄信?”除此之外,霍无妄想不出旁的缘由。
宋锦安直接翻身上马,又冲着霍无妄伸手,“信给我,我去寄。”
霍无妄却迟迟不曾将信递上前去,反倒朝着破竹走去,“不必,今日我有事需得入城,这信就由我去寄。”
宋锦安倒也不强求,二人各骑一匹马朝着珣州城里去了。
冷风中骑马,双颊如同被刀划过。二人各怀心事,一路沈默至珣州城里。
直到珣州的闹市,二人便兵分两路行动。
霍无妄去了急递铺,到了以后拿出两封信拍在案上——
但看着给襄州徐家寄去的那封信,他迟疑一瞬又将信收回,“只寄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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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云酒楼。
宋锦安问遍了整个酒楼里的夥计,可却无一人再见过薛霂。
从酒楼出来,正巧看到霍无妄骑马而来。只见他身着墨色长衫,随身带的并无兵器,但纵是如此却还是难掩其威风凛凛的气势。
宋锦安盯着他看,不由得出神。
脑中全是朔北九皇子一事,只觉定然还有法子能寻到此人。
思及上一世的种种,她捋了又捋,才忽地想到一招——
“倘若他没有离开珣州,那他一定会想法子赚取银子,或许还会住客栈!绝不会是躲在村子里!”宋锦安欣喜若狂,嗓门更是突然拔高,引的四周百姓纷纷看来。
正巧霍无妄骑马而来,当即便明白过来宋锦安话里的意思,更是清楚她所说的是朔北九皇子。
“你想去珣州客栈逐一问个清楚?”霍无妄问。
宋锦安应了声,忙去牵拴在酒楼门前的马匹,踩上马镫直接翻身上马。
“此人容貌出众,倘若当真住了客栈,任谁都会多瞧一眼。但若是不曾住在客栈,又不曾离开珣州,定然是住在某个达官显贵宅中。”
上一世在她临终前的数月,正是霍无妄带兵与朔北打仗之时。
纵然在那一仗之前,霍无妄已然带着北境与朔北打过数战,北境阎王一称传遍大祁与朔北。可那一仗仍旧打的惨烈,大祁北境死伤无数,尸横遍野。
她依稀记得,那时霍无妄曾言朔北九皇子虽生的妩媚多姿,可却是朔北十三位皇子中最癫狂丶最心狠手辣的一人。
否则也不会如饿狼般,死咬着北境,就是不肯停战了。
即便那时朔北亦是死伤惨烈!
虽不知这一世,这朔北九皇子可会有所变化。
但堂堂朔北九皇子,若真野心勃勃,绝不会找个村子躲着!
尽管这些全是她的猜测,但为今之计,也只能先四处找寻了……
宋锦安回过头看向霍无妄,“你去东街的客栈,我去西街的客栈。务必记得,此人容貌出众,乃是人群中一眼便能叫人看出来的容貌。”
霍无妄应了声,旋即便与宋锦安往相反方向去了。
二人逐一询问珣州城里的每一家客栈,饿了便吃些胡饼。直到天色渐晚,二人才问遍了整个珣州城里的客栈,却没能问出一丝线索。
待二人再次聚在一起,天色已黑。
宋锦安只觉乏累的紧,身子趴在马背上动也不动,失落却也无奈。
难道是她猜错了?
难道这一世的朔北九皇子,当真甘愿在村子里过平淡日子呢?
可恰在此时,身后倏地传来两人的议论声——
“这云盛楼果真是不同凡响,那花魁姿色远胜旁的青楼,难怪这几日整个珣州城里的达官显贵都去了此处,今日一见果真是值得!”
“是啊,听闻王家少爷还要出三千两白银买下这花魁呢!可惜这花魁是卖艺不卖身!”
“对对对,此事我也有所耳闻。我还听说啊,这花魁的卖身契不在那云盛楼的老鸨手中。”
“啊?竟还有此事,这可是闻所未闻啊!”
……
宋锦安慢慢直起身子,眸光盯着那二人不曾移开。直到那二人走远,她才缓缓敛起眸光。
脑中不由得闪过一个猜测:难道这朔北九皇子……
“难得来一趟,”宋锦安望向霍无妄,笑的分外僵硬,“要不你我去云盛楼瞧个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