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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问

正堂内几人见此一幕不禁皱起眉,正堂外的家丁在听到张管家的话后,纷纷探头看向正堂。

霍无妄将人强行拉回去,一把摁到椅子上,凌厉的目光看向徐尘散,“盯着他!”

徐尘散急忙扯住绑在张管家身上的绳子,这次却是刻意用了力,生怕他再想不开。见此情形霍无妄才慢慢退回原位,坐在宋锦安身侧。

张管家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不住的叹气,“想我在杜宅也已有多年,扪心自问行事也算坦坦荡荡。唯有药材一事,令我寝食难安丶夜不能寐。早些时日就想劝老爷收手,真是没想到……没想到老爷竟然将此事推到了我身上!”

国舅爷一张脸憋得通红,咬着牙死死盯着张管家,“你丶你胡说八道!这药材一案我压根儿不知情,你若说此事是我指使,只管拿出证据来!”

张管家冷笑,“老爷难道忘了那些账簿?每一本账簿皆有老爷写下的名字,难道老爷还想赖账不成?”

“什么账簿?”国舅爷错愕。

“老爷就别装了!那些账簿都收得好好的,证据确凿。看在主仆多年的情分上,奉劝老爷一句,还是说实话吧。”

国舅爷不可置信的盯着他,倒像是蓦然想起了一事,“难道是你以往拿给我的那些账簿?”

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对劲,“可你曾说那些账簿是宅中开支,才需得由写下名字。怎么如今又与药材一案扯上了?”

张管家怒吼,“老爷明知那些账簿是药材买卖的账簿,如今当着这三人的面,却谎称我曾与老爷言说那是宅中开支的账簿!老爷此举当真是,杀人不见血,这分明就是要让我担下这滔天的死罪啊!”

……

二人各执一词,争得不可开交。

徐尘散越听越迷糊,眸光随着二人的话不停转变。

宋锦安却盯着国舅爷看,将其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许是今日寿辰,国舅爷穿了身上等料子的长衫,外罩大氅。从里到外的布料都不见褶,露出的鞋也并未染尘。

看样子全是新做的。

但是此刻撑在膝盖上的双手却尽显粗糙,指甲缝中还藏着泥垢。他脸上亦是皱纹明显,其中一侧的脸上还有一道不易察觉的伤痕。

此时这身衣裳穿在他身上,倒更像是偷来的。

眸光一转,宋锦安又看向了张管家——

此人虽说的振振有词,可却只是咬死账簿上名字一事。但倘若国舅爷当真不识字,张管家这一证据便如同虚设。

她略微侧头,压低嗓音同霍无妄说了句话。

霍无妄听后眉心一紧,迟疑的看了眼宋锦安。但也仅仅是迟疑一瞬,转而就起身走了出去。

国舅爷与张管家只顾着争执此事,倒是不曾留意霍无妄离开。

等霍无妄折返回来,手中拿着几张纸,直到走到国舅爷面前,才刻意背对着张管家,将手中纸张摊开,朝向国舅爷。

国舅爷看着纸张上的几个字,双目茫然。不解的看了看那纸,又看看霍无妄。

“国舅爷可知这几个字是何意?”霍无妄问。

国舅爷摇头,倒是一旁的宋锦安盯着他的神色,柔声道:“这八个字,乃是福如东海丶寿比南山。”

今日正是国舅爷的寿辰,此八个字顿时说的他喜笑颜开,“多谢几位,只是这写的小了些,否则挂起来倒是正合适。”

说着便看向四周,倒像是在寻个合适的位置,打算将这幅字给挂起来。

霍无妄看向对面的宋锦安,二人对视一眼,见宋锦安微不可查的点点头,他顿时将手中纸张揉成团,攥在手心里。

“日后再给国舅爷重新写一张。”霍无妄又拿出另一张,“国舅爷可认的这三字?”

国舅爷回头看去,顿时脱口而出:“杜壮牛,此乃老夫的名字。”

宋锦安看向被挡在霍无妄身后的张管家,冷声问:“张管家既是说药草一案全然是国舅爷在背后指使,除了那些账簿,可还有别的证据?”

张管家双唇紧闭,拧着眉沈思,却半晌都没开口。

“先将张管家带回去,”宋锦安站起身,扭头看国舅爷,“眼下还不能证明国舅爷并未参与此事。这几日就劳烦国舅爷在宅中待着,以免我等派人前来寻国舅爷又寻不见。”

闻言国舅爷轻轻点头,张管家却大喊:“药材一案分明就是国舅爷和五皇子在背后指使,你等不抓他们,却来抓我,天理何在?”

他眉目带怒,咬牙看向霍无妄的背影。

“官官相护,果真不假。霍少爷怕得罪了国舅爷和五皇子,便拿我一个小小的管家来做替罪羊,看来霍家也不过如此!”

霍无妄回首,手中纸团摊开。

上面赫然写着八个大字:断子绝孙,幼年丧父。

张管家脸色噌的一下惨白,身子无力的靠在椅背上,倒像是三魂七魄都被人抽走了。

“张管家若是无话可说,就随我等走一趟。”宋锦安道。

张管家再也没了话说,只是双目失神的摇摇头。

等几人将张管家带走,国舅爷还特意将其送至门前,“几位若是觉得这张管家的话不足为证,大可将这院内的家丁一并带去问个清楚。这些家丁多是来杜宅多年了,倒是实在。”

宋锦安微微颔首,“既是如此,也就不与国舅爷客气了。”

她擡眼看向院内,随意的挑了六人,一并带去了衙门。郭县令早已经在杜宅吃了酒席回来,猜到这几人会带人回来,便早早的命人备下牢房,以便几人审问。

拢共带回来六个家丁,三人各自带了一人去不同的屋子审问。等审问完,才接着带去第二人。

等三人审问完,天色已晚,张管家也已然被衙役带去了牢狱中关好。

“我审问的这两位家丁,对於药材一案并不清楚,但却知道平日里有牛车和马车前来送药材。但每次前来送药材,国舅爷总会不在宅中,多是张管家亲自安排此事。”

徐尘散偏头看向那二人,意味深长的笑笑。

“密室也是在国舅爷不在宅中的时候挖出来的。”

但如此一来,这二人倒是仍旧都有嫌疑——

或许国舅爷是为了避开嫌疑,才总是躲避。

亦或是张管家特意将国舅爷支开,才能安排人做下这些事。

霍无妄跟着说:“与我这边问出来的一样。”

“我倒是从这二人口中问出些不同的。”宋锦安冷的搓了搓双手,脚下往院门口走去。

她边走边说:“国舅爷自幼丧父,母亲也在他十岁时离世,是他将舒贵妃养大。兄妹相依为命,他素来纵着舒贵妃,以往向来是要什么给什么。但唯有舒贵妃阴差阳错入宫一事,令他十分不满。”

“在五皇子出生后不久,国舅爷的二子一女便纷纷夭折。不足两年,国舅爷的夫人也跟着离世。那时国舅爷便说过,是杜宅祖上受不起皇命,才会害他断子绝孙。”

三人朝着郭宅走去,路上入目不见一个百姓。

暗色下倒是能看清四周的农田上还覆着一层雪。

宋锦安看着那些农田,不禁想起国舅爷的那双手,蓦然停下脚步,“或许国舅爷也正因如此才不愿入京,否则他仅剩的亲人都在京城,他又怎会不去?”

“或许是他要留在八达镇,要为五皇子除掉最大的对手呢?”霍无妄道。

倒也有这种可能。

说到底终究没有真正的证据。

宋锦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蓦然笑了出来,“此案如今看来,无非是五皇子与太子之争。终究是要从边疆查到京城了。”

边疆的案件竟牵扯到京城,此案呈上真相时,也不知皇上作何想。

“说不准会是三皇子,”徐尘散突然开口,宋锦安与霍无妄同时看他,“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三人面面相觑,自是都明白此案的背后,终究会牵扯到皇室。

无论是哪位皇子,都不好惹!

-

霖州,客栈。

刘慎接连等了几日也没能等到呼延霂的信儿,反倒是等来了另一人——李药。

客栈掌柜的命人将刘慎请下楼,李药见到他,顿时激动大喊:“刘将军,是我!前去投奔霍家的那个李大哥李药!”

“李大哥,你怎么来了?”刘慎匆忙上前几步,“难道是霍家出事了?”

二人曾在霍家见过一面,刘慎自是知道如今李大哥带着两个孩子住在霍家。他突然前来,定然是出大事了。

李大哥摇头,“不是,我是来找宋姑娘和霍二少爷的。”

他着急忙慌的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上面还染了些血迹。又从怀中拿出一块布条,倒像是被强行撕下来的。

“那日我婆娘被杀,从那人身上扯下来一块布,正是此物。这封信也是拉扯中掉下来的,只是天黑,那人并未看见这信掉了,这才被我捡了去。”

他偏头看向一旁的掌柜的,掌柜的顿时识趣的往后院走去。

直到看不见人影了,李大哥才说:“我不识字,前些日子请霍家的家丁看了这封信。那人同我言道这封信有助於霍二少爷查明药材一案,还说此事牵扯甚广,稍有不慎就会查错了。”

说着便慢慢去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直至此时才察觉双腿累的发颤。

他仰起头看向刘慎,又道:“这人命关天的大事,我不敢耽搁,便赶去了福鹿县。没想到你们竟不在福鹿县,但幸好又从张壮口中问出刘将军的住处,我是一刻也没敢耽搁,连夜赶了过来。”

刘慎将信拆开,纵然是染了血,但也能看清上面的字——

太子有令,不再敛收药材,命尔等留在福鹿县,与众百姓言明药材一事乃是八达县国舅爷所指使。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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