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
有张管家做人证,又有国舅爷宅中药材为证据,如今人证物证俱在,药材一案已然可以回京覆命。
但次日一早,等宋锦安收拾好包袱,要随众人一同入京时,霍无妄却在马厩中拦下了她。
“此案先让徐三带人回京覆命,你随我一同前去何家山庄。找何家主解毒后,再行入京。”霍无妄道。
对於霍无妄能知道找何家主解毒一事,倒也没什么稀奇的。但他非要在如此紧要关头前去找何家主解毒,宋锦安实在觉得怪异。
眼见徐尘散就要带人离开,宋锦安脱口而出:“先入京找宫中太医解毒,如若无法解毒,到时再去找何家主解毒也不迟。”
她牵着马就要离开马厩,意欲跟上徐尘散一行人。
“何家山庄距离此地倒也不远,你我二人骑马前往,不会耽搁太久。与其先去找太医,不如直接找何家主。”霍无妄慢条斯理的说着,又刻意挡住宋锦安离开的路。
宋锦安眼睁睁的看着徐尘散牵着马往门口去,丝毫没有要等二人的意思,自然也猜到徐尘散多数是已经答应霍无妄要帮他回京覆命了。
看来是早就商量好了,只是到如今才跟她说。
但好在霖州到何家山庄倒也不算远,若是顺利,想必最多耽搁五日,便能赶到京城。
况且霍无妄体内的毒,亦是她最放心不下的,提早为他解毒,倒也算了了她一桩心事!
“也好,先去解毒再入京。”宋锦安妥协,直至此时霍无妄才让开了路。
一行人离开时,郭县令与郭夫人前来相送,郭小姐也跟在二人身后,但却胆怯的躲在郭夫人的背后偷看宋锦安。
直到宋锦安迎上她的眸光,她又忙收回目光,整个躲在郭夫人身后。
“茵茵平日里倒是大胆,但却不敢同生人说话。这次虽与宋姑娘同住在后院,却也鲜少见面,如若宋姑娘能多留些时日,倒是能叫茵茵同宋姑娘学些规矩。”郭夫人含笑看向身后,满脸宠溺。
宋锦安看着躲在郭夫人身后的茵茵,不禁想起幼时她才刚到霍家时,好似也是如此。
时常躲在霍夫人身后,后来是躲在霍大哥身后,仿佛那时就知道,霍家能庇护她。
忆起往事,她至今都记得,倒也有几位夫人要霍夫人多教教她规矩。但霍夫人却说:安儿还年幼,无需学太多规矩。
但直至她及笄,霍家也不曾要她学什么规矩。
“茵茵还年幼,无需学太多规矩,随她玩就是了。”
见那小丫头又从郭夫人身后探出头来,宋锦安含笑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她拿出早已经备好的长命锁递上前去,“这是给茵茵的,还望郭县令和郭夫人代为收下。”
到底是在郭宅叨扰几日,若是留下些银两未免太俗,倒不如给长命锁合适。
郭夫人下意识看向郭县令,倒像是在等着郭县令应允才敢接下似的。
“即使如此,就多谢宋姑娘了。”郭县令点头。直至此时郭夫人才敢接下,又道了声谢。
不远处,霍无妄正盯着宋锦安的背影看,直到徐尘散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才回神。
徐尘散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盯着霍无妄道:“你呀,当真是不该做个将军,合该跟锦安妹妹隐居山野才对,过上神仙眷侣的日子。”
巧了,这倒是霍无妄所盼着的!
只可惜大祁如今的处境,却不允许他隐居山野。
思及当下局面,霍无妄又叮嘱:“此番前往京城,务必谨慎行事。倘若当真出了大事,自保为先。”
他擡眸看向宋锦安的方向,“我二人不知何时才能到京城,你不必等。”
徐尘散知道这二人是要去为霍无妄寻神医解毒,轻轻点头,低声道:“眼下解毒要紧,京城一事你且放心。有我与刘二哥在,绝不会出现半点差池。倘若当真有事,也有霍大哥在呢。”
听他提起霍无忧,霍无妄不禁想起江以绥一事。
倘若他二人迟迟不曾入京,恐怕大哥就会出手保下江以绥了。到时候等着他的,多数会是更大的陷阱。
毕竟如今的京城,多的是等着大哥出事的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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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郭县令和郭夫人道别后,一行人便前去衙门里,将张管家和王集瑞带上。
出了八达县,宋锦安与霍无妄便和徐尘散一行人分开。
二人骑马往东去,临近午时才寻了间食肆停下。
宋锦安谨慎看向四周,朱唇轻启,“明日天黑之前,定然能赶到何家山庄。倘若何家主不愿为你解毒,先回京城,等过些时日再去。”
如此,倒是不会耽搁了她的事。
可霍无妄却道:“他若不愿解毒,只管在何家山庄等着就是,直到他答应为止。倒是无需回京。”
闻言宋锦安倒也不与他争辩,只是顺着他的话接上:“也好,到时你在何家山庄守着,我需得先行入京。”
说来说去,她还是要先入京!
霍无妄双目蒙了层寒意,却还是好声好气的问:“安儿如此着急入京,难不成有事?”
“自是有事要做。”宋锦安不再多言,转而看向走来的夥计,“两碗汤饼,两个胡饼。”
话落从荷包中拿出些碎银子递给他。
夥计双手接了银子,“好嘞,客官先坐着,马上就好!”
话落转身就朝着柜台跑去。
随着夥计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宋锦安才将眸光收回,看向对面的霍无妄,“听霍小将军这话,难不成是不愿入京?”
她唇角含笑,可眼底却带着几分试探。
显然是察觉霍无妄似是不愿入京。
安儿果真是比上一世机灵多了!霍无妄心下暗道。
“安儿错了。并非是我不愿入京,而是不愿安儿入京!”
霍无妄眼底尽是玩味,倒像是在说玩笑话,“免得安儿眼中只有大哥,全然看不见我。”
这等不知羞的话到了他口中,竟是张口就来。
宋锦安索性也不再问,免得这登徒子又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些诨话。
直到两碗汤饼和两个胡饼端上桌,二人吃完,牵着马离开时,宋锦安才好心提醒,“霍小将军自幼被送上山,不懂男女之情倒是情有可原。不过如今药材一案查明,待解毒后回了霍家,到时让姨母好生教教你何为你情我愿。”
她语气淡然,全然没了往日的怨气与怒火,倒像是一团熄灭的火,只剩馀温的灰烬。
但越是如此,霍无妄却越是不安。
他牵着缰绳的手暗自收紧,望向中间隔了一匹马的那抹鹅黄色,嗓音出乎意料的温柔,“我是不懂,不如安儿教教我,可好?”
宋锦安唇角若有似无的弯了弯,不冷不热道:“此事由我来教,大抵会适得其反。”
“安儿不试试怎么知道?”
宋锦安像是早已经料到他会如此说,脱口而出:“倘若我与霍小将军说,此生我绝不会嫁给霍小将军为妻,霍小将军合该离我远些才对。霍小将军可会听?”
这等事,霍无妄自然不会听她的!
霍无妄没接话,只是脸色肉眼可见的沈了下来。
宋锦安嗤笑一声,“霍小将军既是做不到,我自是也教不了霍小将军。”
“安儿难道还想要嫁给大哥?”霍无妄问。
但这次宋锦安却不曾回答,只是脸上笑意苦涩。
二人一路无言,走了片刻便骑马继续往东去。直到夜色降临,才找到一家客栈住下。
骑了一整天的马,来到屋内,宋锦安已是累的连吃饭的力气都没了。她瘫坐在椅子上,忽地听见门外熟悉的脚步声走过。
是霍无妄!
但却是从她门前走过,不曾止步於门前。
她起身往门前走去,打开门后走出两步,往楼下看去,却见霍无妄直接走出了客栈。
这么晚了他出去做什么?
正巧客栈老板娘端着刚盛好的饭菜上楼,见宋锦安就在走廊上,脸上堆满了笑,轻声细语道:“小店只剩这些粥和菜了,特意盛了两份,这份给姑娘,晚些再给那位公子送去一份。”
宋锦安往楼梯口走了两步,接下托盘,“多谢老板娘。”
“嗐,姑娘是客,无需这般客气!”老板娘冲着宋锦安微微颔首,转身过便提着裙摆下楼。
饭菜端回屋内,即便并非是山珍海味,但只要能填饱肚子,宋锦安还是吃的干干净净。直至此时才听见楼下传来霍无妄的声音,但却听不真切。
等熟悉的脚步声再次从门前经过,宋锦安悬着的心才缓缓放下。
可不多时,门前响起了敲门声:“叩!叩!”
宋锦安才刚坐在床榻上,听见动静探头看向门口,略作迟疑才起身去开门。
才刚打开一条缝,就看到门前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在轻轻晃悠,虽看不见里面是什么,但却清楚定然是吃的。
“顺手买的,”霍无妄道,“蜜饯。”
宋锦安最喜吃甜的,在霍家时,蜜饯更是从不断她的。但自从离开霍家,她就不曾吃过了。
没想到如今霍无妄竟会买给她。
她险些都要以为霍无妄知道她爱吃蜜饯了。
但这等事他又怎么可能知道?
宋锦安擡手接下,仍旧淡漠疏离,“多谢霍小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