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庇
直到霍无忧和徐尘散从密室中出来,才发现小佛堂内没了宋锦安的身影,只剩下霍无妄留在小佛堂内盯着宋源。
二人走上前,霍无忧拍了拍在密室中沾染的尘土,边走边说:“三妹呢?”
“她去后院找宋家大小姐了。”霍无妄道。
语毕转过头又问:“密室中可有银子?”
听闻此言霍无忧才看向了宋源,擡手将翻折上去的一截衣袖缓缓拉下,迟了一瞬才道:“至少也有万两白银,证据确凿。”
本来前来找宋锦安的,谁也不曾料到竟会遇上这事。
更是没想到宋锦安竟还真说准了银子所在地!
就连徐尘散也忍不住小声嘟囔:“亏得锦安妹妹知道这些银子在哪儿,否则只怕没人能找到这些银子!”
宋源却双目无神的笑笑,僵硬的扭头看向霍无忧,“霍大人要如何?难道当真要将我送入大牢?”
身为御史中丞,霍无忧想也不想便说:“自是要将宋大人送进大牢,但宋大人定会请宰相大人和太子殿下出手相救。”
昏暗的小佛堂内,唯有他一人身着月白色的长袍,在几人之中尤为显眼。
仿佛黑夜中那抹月色。亮眼,却也透着寒。
徐尘散倏地看向霍无忧,眸底尽是错愕,即便不曾开口问,但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想问何事——
无非是想问霍无忧是如何知道宋源是太子殿下的人!
毕竟朝堂上下皆知宋源是五皇子的人,怎么霍无忧却说他是太子殿下的人呢?
相较之下,霍无妄却分外淡然。
倒像是早就知道此事了。
徐尘散看着屋内其他三人的神色,咽了咽口水,终究没能问出口,回过头看向似笑非笑的宋源。
他仍旧瘫坐在地上,仰头望着霍无忧,陡然笑了声,“呵!霍大人果真是火眼金睛,竟知道我是太子的人。也难怪宰相大人一心想拉拢霍大人,如今看来,若是霍大人肯投靠太子殿下,单单凭霍家的兵力和霍大人的通透,便能助太子殿下一臂之力。”
宋源双手撑着站起身,平视着站在他面前的三人,看也不看就拍了拍身后长衫上的尘土。
他突然咧嘴一笑,“不如你三人都投靠太子殿下,日后殿下登基为帝,自是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原本黯然的眸底,在问出此话时竟满是希冀。
既然银子都已经被发现了,眼下自是要将这三人拉拢过来,如此才能免去一劫!宋源的眸光在三人脸上来回徘徊。
见几人都不说话,他又道:“倘若三位答应,我这密室中的银子尽数给三位。如何?”
万两白银,谁会不稀罕呢?
但偏偏这世间多的是比银子更要紧的东西……
徐尘散不耐烦道:“宋大人还是少费口舌吧,明日一早便随我等去衙门!私收贿赂足有万两白银,这次太子殿下也救不了你!”
霍无忧与霍无妄皆是一脸冷漠模样。
显然,拉拢这三人失败了,给银子也没用!
见状宋源原本亮起的眸光,此刻又再次暗了。
他看着面前三人,气的胡子抖三抖。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宋源咬咬牙道:“本官可是安儿的父亲,难道你们忍心见她没了母亲,又没了父亲吗?”
此话一出三面前三人的脸色更冷。
“锦安妹妹若是听见宋大人这话,只怕会气的让我等连夜将宋大人送去衙门!”徐尘散撇撇嘴,转身去了小佛堂的门口,双手抱臂倚靠在门口看着前院。
这下宋源彻底急了,语无伦次道:“即便安儿不在乎我,可她总归是在意她长姐的。倘若本官就这么被送入大牢,杭儿成亲一事只怕也就全毁了!到时安儿定然会心中难过,难道这便是你们想看到的?”
霍无忧与霍无妄面上仍旧无波无澜,如同泥糊的一般,不笑不怒。
“倘若本官倒了,宋宅也就彻底完了,到时候她也难逃一劫!难道你们当真忍心看着安儿被我牵连?”宋源嗓门拔高,近乎大喊出来。
“宋大人放心,此事牵扯不到三妹。我三妹自幼在霍宅长大,我等自能护她周全。”霍无忧说的轻描淡写,倒像是根本不怕。
霍无妄眸光一垂,唇角笑了笑,“纵然宋大人犯下诛九族的死罪,我也可保安儿无恙。”
免死金牌在手,他自是不会看着宋锦安出事!
可话说到这份上,宋源所有希冀也彻底被浇灭,身子晃了晃,险些再次摔倒在地上。幸而及时扶住了身后的墙,才勉强站稳。
这次他彻底没了话说!
-
半个时辰后,宋锦安折返回小佛堂,远远地就看到守在小佛堂门口的徐尘散。
可才刚走近徐尘散就忍不住皱起眉,稍稍凑近连闻了两下,“锦安妹妹这身上怎么……”有股血腥味呢?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反倒是将宋锦安从上至下打量一番。
留意到她锦袄上染了一抹红,还以为是她刚被那几个家丁所伤才出了点血,便没在说下去,反倒是气恼的怒喊:“早知锦安妹妹回到宋宅日子如此难过,我徐三是断然不会让锦安妹妹回来的!”
“不打紧,只是受了些轻伤。”宋锦安笑道。
语毕便绕过徐尘散进入小佛堂。
但她才刚走近霍无妄便察觉异样,浓重的血腥味在她离开之际还不曾有,可她只是“去见了宋杭”,怎么回来身上就染了血腥味?
或许她并非是去见了宋杭!
霍无妄低垂下眼帘看向她锦袄上的那抹红,眸底讳莫如深。
“二弟,你带三妹先离开,我与徐三盯着他即可。”霍无忧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的肩,“别忘了那件事。”
原本三人一同前来就十分怪异,宋锦安自是也察觉到事情不对劲。但她只顾着应付宋宅这些事,倒是还不曾问过。如今被霍无忧如此一说,倒是让宋锦安更是好奇,“何事?”
霍无妄看了眼对面才刚被绑起来的宋源,稍作迟疑才点点头,“即使如此,我与安儿先行离开。”
同霍无忧和徐尘散道别后,宋锦安和霍无妄才一同离开。
宋宅人多眼杂,霍无妄直接带着宋锦安离开宋宅,去了附近的一家酒楼。好在时辰已晚,此时正有雅间,二人便直奔雅间。
等点的几道菜端上桌,宋锦安边吃边问:“究竟出了何事?”
近乎饿了一天整,宋锦安早已经撑不住了,恨不能狼吞虎咽。但偏偏咀嚼时被打的脸颊扯着疼,她也只得细嚼慢咽,难得的淑女。
可她越是如此,霍无妄就越是看的心疼。
尤其是此刻那个巴掌印已然肿了起来,分外显眼!
霍无妄拿起双箸,给她夹了些菜放在碗中,转而又往门口多看了一眼才低声道:“药材一案虽已覆命,但陛下却命我不得将此事外传,亦是不能前去刑部覆命,只当不知此事。”
宋锦安倏地扭头看他,原本咀嚼的动作此刻也彻底停下来。眉心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转而舒展开,唇角也跟着上扬。
眸光收回,宋锦安笑了笑,无人看到她眼底的冷意。
她仍旧夹菜往嘴里送,笑着点了点头,倒像是不在意此事。
可塞进嘴里的这口菜接连咀嚼了十几下也咽不下去,她索性放下双箸,端起一旁的茶水,喝了一大口才算是顺下去。
白玉杯放下,宋锦安唇角笑意也跟着落下。
“早该猜到的。”她长舒了口气,不似是松一口气,反倒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宋锦安耸了耸肩,满不在乎道:“药材一案查到太子身上,此案自然也就不能公开了。陛下即便是想秉公处理,可在这件事上却也不得不包庇太子。”
“毕竟,那是太子!”
她低着头,再次拿起双箸,语气也跟着缓和:“此案毕竟牵扯到西境和北境上百条人命,倘若当真要将此案公之於众,定然有损皇室颜面。陛下不准你将此案外传,想必也正是顾及皇室颜面。”
夹菜的动作不禁慢了下来,宋锦安双目失神的盯着面前的几道菜。
“或许陛下会……”
嗓音戛然而止,宋锦安终是没再说下去。
她展颜一笑,“既是皇命难违,你只管听从便是。左右是查明此案了,这便足够了。”
出乎意料的淡然,却更令霍无妄笃定,宋锦安有事瞒着他。
甚至还是大事!
霍无妄道:“安儿应当不会对太子殿下出手吧?”
“霍二哥当真会说笑,我哪儿来的胆子竟敢对太子殿下出手,难不成是我活腻了?”宋锦安笑着睨他一眼,“况且我与太子殿下无冤无仇,又怎会对他出手?”
她贴心的给霍无妄夹了些菜,笑意却不达眸底,故意问:“不过,霍二哥又何出此言呢?”
纵然早就猜到霍无妄是重生了,但二人之间至今不曾将重生一世直接说出来。
只差捅破这层窗户纸!
霍无妄一瞬不转的盯着她的侧脸,但终是没说出口,索性岔开话:“此案虽不能外传,但案件到底是查清楚了,陛下赏赐免死金牌一块。日后江太医若是用的上,倒是能用这免死金牌救她一命。”
“免死金牌?”
宋锦安惊呼,只觉不可置信,“大祁能得免死金牌之人,少之又少,就连姨丈也没有。你不过是查了一桩案子,怎能被赏一块免死金牌呢?”
霍无妄紧抿着唇,思及养心殿一幕,直截了当道:“要的。”
“要丶要的?!”
这玩意儿还能张口要?
但想到药材一案牵扯到皇室颜面,只怕陛下还真会咬咬牙赏他一块。
宋锦安不禁笑了出来,“倒也是个法子!”
“安儿,”霍无妄看向她锦袄上的那抹红,眸底晦暗不明,思虑一瞬才柔声试探:“呼延霂如何了?”
宋锦安脸上笑容僵住。
震惊丶狐疑,自娇容一闪而过,转瞬又恢覆如常。
今日带去的那些家丁都是霍宅的,他知道此事倒是也不稀奇。
只是不曾料到会知道的这么早罢了。
“还剩半条命,以我的医术,只能勉强让他多活些时日。”宋锦安轻声叹气,“倘若师父在,想必能救他。”
她那两位师父即便不能为其解毒,但却都能让呼延霂与常人无异。
只是江以绥如今是宫中太医,不便将她牵扯进来。
至於鬼云师父,整日里云游四海,现下还不知在何处呢,只怕找也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