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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狱

宋杭才刚进后院就听到从前院传来的动静。

纵然宋锦安声音不大,但她还是尽数听得清清楚楚。

正守在她屋子门前的丫鬟秋兰碎步上前,擡手托着她的小臂,柔声道:“时辰不早了,姑娘早些歇息吧。”

宋杭颇为无奈的苦笑,“二妹妹就要来了,我还如何歇息。”

她轻轻叹了口气,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秋兰,你回去歇息吧,今夜不必守着我。”说完宋杭又拍了拍她的手,似是要她放心。

秋兰往小道看了眼,见宋锦安气冲冲而来,也只得点头答应,“是。”

等宋锦安走近,秋兰福了福身子,不敢多言,便离开后院。

只是她还不曾走远便听宋锦安怒气冲冲的质问:“为何?长姐为何要将那二人放走?难道在长姐心中,杀母之仇亦是可以放下的?”

秋兰脚下一顿,微微低着头,眉心似皱非皱的看向后院的姐妹二人。驻足片刻,终是提脚离开。

这些小姐少爷之间的事,不是她一个做丫鬟的能管的……

宋杭仍旧背对着宋锦安,双手交叠置於小腹,轻轻叹了口气,不疾不徐道:“母亲一事都已过去十几年,又何必再计较?”

“计较?”

宋锦安怒极反笑,快步绕到宋杭的面前,“呵!杀母之仇在长姐眼中,竟是我在计较!”

她喃喃着重覆:“原是我计较了,竟是我计较了!长姐果真是大度,连这样的事都忍得下来!”

宋杭低垂着眼帘,眸光一斜,不再看她,亦是不再多说一句。

仿佛她才是受委屈的那个人。

可她越是如此,宋锦安就越是气恼。愈发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女子,倒像是不认识。

但不觉间,她眼底却蓄满了泪水。

娇容仍倔强的扯着嘴角笑,带着哭腔问:“长姐可还记得母亲的模样?可还记得长姐受了风寒时,是母亲昼夜不眠的照顾着长姐?大抵是不记得了,否则又怎会将那母子放走!”

语毕双眼骤然一闭,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长姐不记得倒也无妨,我记得就好。”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攥着,羽睫轻颤,缓缓睁眼,“我本想留他们性命,如今看来也不必再心慈手软。”

闻言宋杭才倏地擡头看她,“不可!二妹妹不可如此行事!”

“为何不可?长姐别忘了,是他们害死了母亲!”宋锦安看着面前之人,犹如盯着仇人一样,双眸锐利如刀。

上一世她有心覆仇,是宋杭写信给她,直言杀母之仇,她自会解决。

如今想来,或许宋杭上一世也不曾对那对母子出手!

“长姐大可不出手报仇,我一人为母亲报仇即可。可长姐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帮着那母子二人!”

月光下她满眼失望,羽睫上还沾着点点泪水。

见宋杭满脸委屈,却不曾解释一句的模样,宋锦安后退一步,拉开二人之间的距离。

“从今以后,我与长姐一刀两断,长姐也休想从我这拿到银子!”

她扭过头不再看宋杭,擡脚朝着小道走去。

“二妹妹!”

宋杭突然喊,“二妹妹当真不能饶他们一命?”

宋锦安停下脚步,却不曾回头看她,极尽平静道:“不能。”

“可这些年……这些年潘姨娘待我极好,我病时皆是她跑上跑下,甚至还特意为我煎药。她更是时常叮嘱楷哥儿,要楷哥儿务必听我的。凡是我爱吃的,她总是学着做。”宋杭嗓音发颤,似是在怕。

宋锦安却是听的眉头一紧。

身后传来宋杭的低声抽泣,接着便是带着哽咽的嗓音响起:“倘若没有潘姨娘,或许丶或许二妹妹早就见不到我了。”

“那母亲呢?”

宋锦安轻笑一声,带着股不屑,“若是没有母亲,难道我还能见到你?况且当年母亲被推入湖中,是你我亲眼所见。倘若母亲泉下有知,长姐以为她当真会原谅你?”

从始至终,她头也不曾回。

显然是不愿再多看宋杭一眼!

身后仍旧传来抽泣声,但宋锦安却不愿再多言,双眸缓缓闭上,吸了一口寒气。

她心下一横,幽幽道:“此番回来,为的就是报仇,长姐休想拦下我。如今父亲收受贿赂一事,只怕整个宋宅都会受到牵连。长姐还是趁早跑吧,日后你我也不必再见。”

语毕直接提脚离开了后院,宋杭紧抿着唇角看着她的背影,哭的梨花带雨。

直到宋锦安的背影彻底消失,她才扶着墙勉强撑住,哭着喃喃:“我又能如何?我又能如何呢?”

虽知道潘姨娘和宋楷正是害死母亲的真凶,但这些年她眼睁睁的看着潘姨娘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她又怎么忍心对他二人出手?

终究是左右为难罢了。

-

天色渐亮,宋源终是没能逃过一劫,被霍无忧和霍无妄押着去了衙门,留徐尘散在宋宅守着小佛堂。

宋锦安亦是在此时离开,前往呼延霂所在的破院子。

但心中挂念着宋宅的事,心不在焉的煎药,险些将药熬干了。幸好是呼延霂的几声低咳声,才将她的思绪拉回来。

宋锦安匆忙将火灭了,又将药罐放凉后清洗,再次放入另一包药。

“你……”

床榻上,呼延霂艰难开口,“为何还要救我?”

宋锦安头也不擡,缓缓将木柴点燃,漫不经心道:“自是为了让你将朔北埋伏在此的眼线揪出来。”

呼延霂双手撑着艰难坐起身,脸色仍旧惨白的毫无血色。他偏头看向正在煎药的宋锦安,“我能有今日,宋姑娘功不可没。”

“九皇子谬赞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她仅仅是将剧毒给了陈安宁,而陈安宁足足给他用了有半包剧毒。

呼延霂脸都黑了,虚拳半握咳了几声,有气无力道:“我这身子,只怕没几日好活了,左右是个死,你休想让我为你找出埋伏在此的眼线。”

“倘若九皇子能将那些眼线都找出来,我可放九皇子回朔北。”宋锦安道。

此话一出呼延霂满眼的不可置信,激动问:“此言当真?”

当初虽是从朔北逃到了大祁,但如今这等局势,倒不如回朔北。至少他在朔北还有些眼线,尚且能保他性命无忧!

“当真。”宋锦安说的无波无澜。

呼延霂只觉浑身上下的毒似是都解了大半,隐隐作痛的腹部好似也没那么疼了,一心只想早日揪出那些眼线,早日回到朔北。

“你尽早为我解毒,我定然将那些眼线统统找出来。”

宋锦安没接话,只是盯着泥炉和药罐看。

-

过了午时,一道圣旨送达宋宅。彼时宅中近半家丁都出去找潘姨娘和宋楷了,宋杭与其贴身丫鬟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而随着圣旨一同而来的还有从衙门派来的近二十个衙役,以及刑部和户部各派来的两位侍郎。

前来宣旨的公公将圣旨展开,如同掐着嗓子般喊:“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户部尚书宋源收受贿赂,即刻查封宋宅。命户部侍郎清点真金白银丶珍奇异宝。宋宅上下押入大牢,交由刑部审理,无罪者三日后释放,宋源由三司会审。钦此!”

手中圣旨合上,正要给跪在面前的几人,公公却突然问:“宋宅就剩这么几人了?”

宋锦安低着头,双手举起,“回公公,宋宅如今只剩这么些人,其他人都已连夜跑了。”

闻言公公也只好将圣旨给她。

随着圣旨到手,众人也纷纷站起身,却也不得不先跟着衙役们离开。宋锦安乃是宋源之女,自是也需得跟去。

徐尘散从她手中拿过圣旨,不住的叮嘱:“锦安妹妹不必怕,今夜我便和霍大哥还有霍二一同想法子,早日将锦安妹妹救出来。”

前来宣旨的公公睨他一眼,“徐三公子切不可乱来,免得弄巧成拙。”

宋锦安也跟着劝他:“三天而已,无需出手救我。”

她自幼在霍宅长大,此事自然查不到她身上。只需等刑部审理后,便会将她放出来,倒也不打紧。

只是思及呼延霂,宋锦安终是放心不下。

她朝着徐尘散走近两步,小声道:“有劳徐三哥给宫中的江太医传句话,就说让她前去找霍二哥,请霍二哥带着她前去救一个人。”

“都这个时候了,锦安妹妹就别想着救人了!”徐尘散急切道。

都自顾不暇了,还想着救人呢!

“那人身份非同一般,非救不可。”

见宋锦安眉眼严肃,徐尘散也只好答应下来,却又问:“是要救何人?锦安妹妹与我说清楚,免得霍二也不知要救谁。”

“他知道。”宋锦安十分笃定。

昨夜才刚带霍无妄去见过呼延霂,他定然能猜到要救的人就是呼延霂!

一番叮嘱,徐尘散糊里糊涂的应下,眼睁睁的看着宋锦安被带走。

门前百姓聚集,一个个看热闹似的往宋宅院内看。

足足一个时辰,才将宋宅所有金银财宝清点清楚,宅门上也被贴了封条。

等霍无妄和霍无忧折返回来时,只见宅门紧闭。

徐尘散忍不住抱怨,“霍大哥入宫上奏,直至此时才回来,倒也不奇怪。霍二怎的也这么晚才回来?你又无需入宫,该早些来才是!你可知锦安妹妹被衙门里的人带走了?”

可霍无妄听闻此言却分外淡然,倒像是并不在乎。

徐尘散越想越气,转身就要走,却听霍无妄突然开口:“牢里都已打点过了,安儿在牢里不会吃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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