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想不明白吗
江弦歌扫过她一眼,掐着女子脸颊的手不松。
魏听雪憋着气,脸色越发红润,他才觉得今日心底盘着的那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快终是散了去。
江弦歌若无其事地松开手,又恢覆平静地问:“能不能起来?”
魏听雪看着他伸出来的手,思忖半晌,终究还是没搭上去,她怯生生地摇了摇头,实话实说:
“臣妾……腿软,起不来……”
连下床都不能。
至於为什么。
她有些羞於说出口,堪堪低下了头。
江弦歌没再说话,让宫人将膳食直接拎进了内室。
魏听雪瞧着案桌上摆的几样小菜,隐晦地瘪了瘪嘴,锦被下掐紧了指尖儿。
白米粥,青菜,光是瞧着,便觉得没滋没味。
虽然胃中空空,却没了胃口,她喜欢吃肉而且喜欢吃酸的。
魏听雪许久没见到这样的菜色了,想表达不满。
偷看了眼男人暗沈的脸色,紧紧闭上嘴巴,根本不敢有太多的要求。
她持起木箸,挑着离自己最近的青菜,就着米粥喝了一碗。
速度很快,没有扭捏,没有撒娇不满。
江弦歌多看了她一眼,莫名说了句:“吃些清淡的,对你身子好。
昨天太医也说了让你少吃些油腻的,吃的清淡对孩子也好。”
说起孩子江弦歌情不自禁的又看了一眼魏听雪的小腹。
他开了口,魏听雪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不少,她探出头,俏生生地问:“那臣妾要吃多久……”
芙蓉面上,挂着娇娇的笑,像是想要亲近,又心生迟疑。
江弦歌敛眸,淡淡道:“等太医说不用吃了为止。”
魏听雪不满的撇了撇嘴,却是松了口气。
她犹豫着,小心翼翼地拉住男人衣袖的一角,轻轻晃了晃,相较以往,她这次根本没敢用力,她小声地问:
“皇上,你生臣妾的气了吗?”
以往再如何,不过是她和后妃之间的摩擦,都抵不上这次之过。
冲撞皇上是大罪。
就算她是无意,也是重罪。
后妃每次月事前都早早上报,避开侍寝便可知这事的严重性。
若是皇上心底对她生了不满或是嫌隙,那魏听雪才是没地方哭去。
江弦歌瞥了她一眼。
他不会告诉她,在看见她身下流出鲜红时,他那瞬间升起的害怕和紧绷。
在太医来之前,他想了无数种最糟糕的可能。
最后的结果,反而让他生了一丝劫后馀生。
他扯了扯嘴角,似有些不耐烦:
“气什么?气你不顾身子也要侍寝?”
魏听雪顿时撑起身子,焦急地想要解释:“臣妾不是有意……”
话没说完,她就倒抽了口气,小腹一阵抽疼,让她直接跌坐回去。
她咬着唇,局促不安地看着皇上。
她怕的便是这点,怕皇上以为她不顾皇嗣安慰,只为了争宠。
“皇上,臣妾若是想争宠,自是借着孩子三条两头的去寻您,又怎会做出这般得不偿失的事来?”
这话听得江弦歌直拧眉:“你当御前是什么地方?”
她倒是想来就来了!
他冷声说:“日后不许朝御前去。”
魏听雪急了:“那臣妾要是想您了,怎么办!”
而且,皇贵妃也是常去的,为什么她却不可以去。
后半句话被她掐灭在嘴里,没说出来。
话音刚落地,李玉忽然被自己口水呛住,咳嗽得不停,脸色憋得通红。
其他宫人也缩着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魏听雪也反应过来,脸色涨得通红,捂着脸倒在床榻上,不敢再见人。
江弦歌没见过这么直白大胆的女子。
不自然地轻咳了两声,顺带着冷冷觑了眼李玉。
李玉干笑着缩下头,一边懊恼,一边在心底不住嘀咕:这魏妃娘娘也真的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江弦歌却是不耐烦斥道:“滚出去!”
李玉早就等着这句话了,不过片刻,便领着宫人退得一干二净。
江弦歌瞧着女子似又想像之前那般缩进锦被里,他拧眉出声:
“没人了,别躲了。”
闻言,魏听雪才偷偷露了条指缝,见真的没了宫人,才敢放下手,露出羞红的脸颊。
她咬着唇,望着男人,又问了一遍:
“臣妾没有胡说,臣妾真的想知道臣妾要是想皇上了,怎么办?”
她知道皇上为什么喜欢来她这里,无非是可以在自己身上感受到全心全意的爱。
既然皇上喜欢,她自然要做全套。
江弦歌拈着扳指,没有说话,那女子又说:
“我在宫中无人说话,会害怕……”
女子死命咬着唇瓣,似是极力忍着委屈难忍,却不敢说出来。
这副样子,和往常哭起来便没完没了的人,大相径庭。
江弦歌拧眉,伸手捏住她的脸颊,迫使她放过唇瓣,才淡淡地刺了句:“今日倒是记着规矩了。”
魏听雪吸着鼻子,嗓音似带着湿气,嗡嗡地说:
“哭多了,皇上会嫌烦……”
江弦歌的动作一顿,望着女子泛红的眼眶。
多年以前她也对她说过:“哭多了,皇上怕是会嫌烦。”
脑子里不自觉的就想起她淡漠的眼神,她看着自己的时候永远都平静无澜。
一想到那人江弦歌忍不住叹气,却不想看到了魏听雪一双亮晶晶的眸子。
终究是枕边的女子,又一直讨他喜欢,若说他此时一点都不心疼,那必定是假的。
他松了手,让了一步:“不许常去。”
“那多久算是常去?”魏听雪睁着眸子,不住地问他:“半日,还是一日?”
江弦歌头疼扶额。
他倒是忘了,眼前这女子惯是个得寸进尺的。
他脸色冷了下来,直接将她摁在床上,冷声斥:“闭嘴!”
他怕再说下去,她便日日住在养心殿了。
江弦歌一点儿也不怀疑魏听雪会干出这样的事情。
看到江弦歌一瞬间的失神,魏听雪敛眉。
她将后背靠到床上,酸涩的感觉微轻,顿时舒适地松开眉尖,她眨眸,又欲开口,直接被江弦歌打断:
“你再说一个字,试试?”
对上男人微沈的眸子,魏听雪立刻噤声。
这般威胁的话,让她瞬间记起昨夜的情景。
她可不般在这个时候在说些不合时宜的话。
关雎宫半夜请太医的事自然传得人尽皆知。
长春宫今日请安散得晚了些,皇后站在庭院里,修剪着花枝,素心站在一旁接着她递过来的花。
皇后穿着常服,舒适雅贵,与素心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花,时不时地勾唇浅笑,怡然自得。
极轻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来人恭敬地屈膝行礼。
皇后慢条斯理地剪下一支花,拈在手中,才偏头看向来人:“什么事?”
宫女起身,刚欲说话,就听见有宫人通传:“娘娘,董答应求见。”
皇后微顿,朝素心使了个眼色,才道:“让她进来。”
说罢,她转身朝回走,宫人接过她手中的剪刀。
等她到了正殿时,已过了近一盏茶的功夫,董映雪敛眉,默默地喝着第二碗茶水。
皇后走近,端坐在榻上,笑着看向她:“怎么又返回来了?”
董映雪抿了口茶水,和气说道:“臣妾有一事不解,想请娘娘为臣妾解惑。”
皇后轻挑眉:“何事?你说来听听。”
董映雪擡头望了她一眼,又很快低下头,敛去眼底的情绪,她似十分不解:
“请安时,娘娘为何拒绝纯贵妃的要求?”
她说:“臣妾觉得,纯贵妃的提议并非没有道理。
而且,她的提议对我们还有莫大的好处,臣妾实在是想不明白皇后拒绝的理由。”
皇后似笑非笑地看向她:“你既然觉得她说得没错,当时怎么不替她说话?”
今日请安耽搁了这么久,就是因为昨夜里关雎宫一事。
魏听雪请太医的原因,颇令人有些啼笑皆非。
原只是一件小事,虽给宫中添了一丝笑柄,但依着魏听雪的心性,也未必对她能有什么打击。
但,这事难就难在,魏听雪有身孕在身。
宫里的规矩,有身孕的女子,是不能侍寝的,这是规矩。
既是为了避免损害皇嗣的情况,又是为了避免冲撞皇上。
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若是没有人刻意提起,那此事便也心照不宣地揭过了。
但明显的,纯贵妃不愿意这般轻松放过魏听雪。
纯贵妃第一个提出,魏听雪不守规矩,必须严罚。
当然,这事被皇后给拒了,她又不是傻子,皇上都没说什么,甚至下了朝又跑去关雎宫,至今还未回去呢。
连皇上都不在意,她眼巴巴地去给人治罪?
纯贵妃想拿她作筏子,手段也不高明些。
若是魏听雪在场的话,皇后可能还有心情故作迟疑,可当事人都不在,她的为难演给谁看?
想到这里,皇后淡淡地斜了她一眼:“你特意回来,就是为了这事?”
“本宫怎么不知,你什么时候也爱管起闲事了?”
这后宫事宜,她该如何处理,还轮不到董映雪插嘴。
董映雪握着茶杯的手一紧,她似不解又些酸地问:
“娘娘莫气,咱们都知道她受宠的原因是什么。
既然,延禧宫哪位有心争宠,这个时候不是除掉魏听雪最好的时机吗?”
皇后对她有恩,所以她顺理成章的就投靠了皇后。
那时的她被匡玉洁陷害,满门接灭。
是皇后在天牢里救了她,让她不用充为官。
她听话去了后宫之后,一直在找自己的恩人。
当重病的皇后找到她并且告诉她当年是皇后救了她之后,她就投靠了皇后。
她原以为皇后接受她的投靠,是用得到她,最不济也是她和皇贵妃打擂台。
后来,她知道自己想错了。
皇贵妃根本没有心思在后宫争宠,不然她们是半点机会都没有的。
再者皇后大度地让她有些都产生恍惚,这世上真的有女子会对其丈夫偏宠的妾氏不心生嫉恨吗?
皇后当然不会不嫉妒,不然不会费尽力气的培养自己。
入宫这么久,她也看得清楚,她的投靠,对於皇后来说,不过是一个争宠的工具。
换句话说,如果没有宠爱。她对於皇后而言根本没有用处,皇后许是都不愿搭理她。
也正是因此,她更是纳闷,那魏听雪究竟为何能得皇上如此偏爱?
那不过只是个奴才秧子爬上来的玩意。
不过是一张和皇贵妃颇为相似的脸,凭什么能得到这样的宠幸。
也是因为魏听雪长的像皇贵妃,所以现在对付魏听雪才是最好的时机。
因为多年不争宠的皇贵妃突然有了争宠的念头。
主角都回来了,替身就没有上场的必要了。
可为什么,皇后会在这时候保着魏听雪。
皇后有些不耐烦地拧眉:“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魏听雪与她进水不犯河水,甚至平日里多有恭敬,她作甚这时去打压她?
和魏听雪有仇的是纯贵妃,她乐得看戏还来不及,为何要帮容嫔?
再加上现在淑慎已经打定主意要争宠了她如何能不防。
“你也说了,皇上一颗心都在皇贵妃哪里,皇贵妃如果真的争宠了,你们还会有见过皇上的机会吗?”
魏听雪不是不能除掉,只是现在还不是机会。
无论怎么样,都要等皇上不在把淑慎当成心尖尖上的人才可以。
想让她帮匡玉洁也不是不行,等下次匡玉洁和魏听雪对上时,若皇上偏帮魏听雪,她便能立刻翻脸不认人。
匡玉洁能吗?
她说:“行了,你这些日子心思倒是有些浮躁了,回去抄两遍佛经递过来。”
皇后不欲听她再说话,直接让人送客。
董映雪被请出去之后,皇后脸上的不耐烦瞬间散了去,她倚在榻上,轻摇头:
“这么多年,怎么还是没有长进了。”
素心递上手帕:“娘娘这些年护着她,做得已经够多了。”
“本宫还以为她在宫外学乖了呢。”皇后说了这么一句,就也不再提。
她转而看向素心:“你刚是要说什么?”
素心上前一步,恭敬垂首:
“府里送来的消息,魏太医家里遭了横祸,有人锒铛入狱魏太医正在奔走。”
“怪不得她今天突然变成这样。”皇后敛眉:“除了魏乾城收拾她是不是就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