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心疼
魏听雪怯生生地看着他,口中的话却是大着胆子的反驳:
“那丶那如何她们也因此被饶了一命,怎么便不是妾身心善了?”
江弦歌还待再说,阿妤顿时唤了声:“皇上!”
刻意拖长了声音,眸子一红,大有他若是再说,她便掉泪珠子的趋势。
江弦歌一顿,停了下来。
但是魏听雪却是没止住,她动作稍大了些,便疼得吸了口气,她哭着说:
“皇上一点也不心疼臣妾!”
一字一句,都是委屈。单这一句,便叫江弦歌头疼起来。
“臣妾都这么疼了,动都不敢动弹一下,肚子里还怀着皇上的孩子,偏生皇上还要与臣妾争论,一丁点都不让着臣妾!”
江弦歌想说,他从没让过人,也无需让着人。
可魏听雪哪里管这些,她馀光瞥见男人没有发怒的迹象,便哭得越发凶狠,泪珠子一滴一滴地往下砸:
“那皇上同臣妾说,臣妾到底哪里不心善了?”
胡搅蛮缠!
江弦歌捏着眉尖,脑海里皆是这句话。
她替那些宫人求情,明明是有所目的,他不过是说了句实话,她倒是委屈起来了?
斥责的话一句又一句,可江弦歌最终只是摁住她,头疼地说了一句:
“别乱动。”
“小心身子。”
江弦歌亲眼看着人睡过去。
哭得久了,眼睛四周皆有些红肿,泪痕干在脸上,说不出的狼狈不堪。
江弦歌松开她,转身离开前,他道:“伺候好你们主子。”
清清冷冷的一句话,辨别不出任何情绪。
魏听雪睡着前,他什么都没说,所以在魏听雪刚睡下时,那些宫人就自觉地退了下去。
皇上收回成命,躲过一劫的奴才们对魏听雪自然感恩戴德。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宫人的三十大板逃不过去。
阿鱼没跟着出去,此时屋里没了人,她终於敢瘫在床榻边,望着床上连睡着都不安的人,眼睛又有些红了。
她轻轻喘着气,将心底的惊慌害怕皆要排出一般。
亲眼见着相依为命的另一人不省人事,没经历过的人,根本不会懂她的感受。
她心底拼命自责,却都无济於事,只能眼睁睁地望着,一丝忙都帮不上。
阿鱼忍不住地想,若是当初将她和落霞姐姐换一下,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她死,而落霞姐姐活,是不是对主子帮助更大些?
她好生无用!
魏听雪处於睡梦中,自然不知她这番心里过程,若是知晓,怕是要心疼死。
又不是生来就欠她的,凭甚要为了助她,连生死都不顾了?
皇后等人依旧在外殿等着,皇上明显要亲自插手今日这事,虽被魏听雪打断了下,但最终的结果还没有下来,她们自然不能此时就回去。
若说在这些人中,最平静的是皇后,那最焦急的便是董映雪了。
皇上进去前的命令,对於她来说,简直是无妄之灾。
而且,刚才她明显惹怒了皇上,若是在不想个办法,恩宠怕是就要断了。
她和匡玉洁那个疯子可不一样,那个女人不想活了,她可不是。
她现在摸不准皇上了心思,却也知道皇上对她有气。
又或者不是,但肯定的,是她不愿接受的结果。
江弦歌走出来时,就直面迎上董映雪焦急的神色,他轻描淡写地移开视线。
董映雪没忍住,站了起来:“皇上……”
江弦歌没搭理她,扫了四周一眼,淡淡道:“虽魏妃娘娘心善,为你们求情,但失职之责不可免。”
跪了一地的宫人,心底突突的,既想松口气,可皇上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能紧张将心提到嗓子眼处。
江弦歌其实是不想放过她们的。
但魏听雪的话,他到底是听进去了,如今她有孕,除掉了这批宫人,下批进来的人,又不知里面藏着什么样的人。
所以,他看着李玉说:“送进慎刑司,一个个排查。”
进了慎刑司,不死也得脱层皮。
若她们当真无辜,自然会被放出来,但是在慎刑司吃的苦头,便算是对她们失职的责罚。
众人脸色惨白,光是听见慎刑司三个字,身子都要颤一下。
但是没人敢再求情,能留得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
这样的惩罚,自然是有人不愿意的,董映雪便是其中一人,所有的宫人都送进慎刑司,那她这些日子的衣食住行,谁来伺候?
这还不是最紧要的。
即使她入宫时间不长,可她也听说过慎刑司的威名,进了那里,再嘴硬的人,都会忍不住说实情。
贴身伺候的人,几乎她全部的事,这件事她有没有插手,她心底最清楚。
而且她怎么可能让他进慎刑司?
他为了自己受了宫刑,她怎么能让他去慎刑司。
这件事耽搁了许久,午时都已经过去了,早有人心生了不耐烦。
匡玉洁冷冷地斜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董答应这般着急作甚?”
“就算你身边那宫人进去了,皇后娘娘体恤,也不会让你没了人伺候,若她真的无辜,关上两日也自然会被放出来。”
她已经不在乎生死了更何况是荣宠呢。
她不喜董映雪,也乐得看她吃瘪。
所以,她掩唇,似有些惊讶道:“莫非,你知道些什么?不然何必心慌?”
一番话,几乎要被屎盆子扣在董映雪身上。
董映雪虽焦急,但又不是傻子,稳了稳心神,勉强笑道:
“他们都在臣妾身边伺候久了,如今明知她们无辜,却还要看着让进慎刑司,让臣妾於心何忍?”
话音甫落,就有人道:“董答应此话差矣。”
众人往声音来源看去,看清说话人是何人时,都有些惊讶。
淑慎起身,对着皇上服了服身子才朝董映雪轻柔道:
“董答应,你也与魏妃姐妹相称,较之这儿宫婢,更是多了分共同伺候皇上的情分,如今她险些小产,董答应心疼宫人,何不也心疼一下魏妃?”
多了分共同伺候皇上的情分?
淑慎说的时候,神色丝毫不变,最是自然不过。
可听见的人,都忍不住打了恶寒的冷颤,什么情分?她们怕是一时慌神听岔了。
这种情分,不要也罢!
皇后端坐在位置上,更是没忍住拿着帕子轻掩了下嘴角。
先前她便是瞧着淑慎与魏听雪好似有些走近,若是之前还有些怀疑,现在就是已经确认无疑了。
近朱者赤。
魏听雪这不动声色恶心人的功夫,淑慎倒是学了个九成九。
只不过,她比魏听雪要脸。
董映雪没想到她会站出来,冷不丁地楞住,半晌才回过神,扯着唇角道:“臣妾丶自然是心疼魏妃姐姐的的。”
这话,她说得心虚,在场的,也没人相信。
谁都没有忘记刚才是谁冲出来指认魏听雪和皇贵妃的。
指责的时候几乎都让大家忘了,曾经她们两个也是好姐妹。
不过,都是口头上的情分,也不会有人在这时揭穿她。
淑慎作壁上观了许久,此时站出来,自然不是为了只说这两句话。
她朝江弦歌服身,牵强地扯了扯唇角,缓慢着说:
“瞧着魏妃妹妹之前的模样,臣妾便觉得心疼。”
众人皆知她之前的小产一事,只当她是感同身受。
就听她接下来说:“之前我宫里的的那个宫人一顾地指认她,应是受了人指使,若是想查出那人,恐还是需要从这宫人入手。”
她微敛眸,脸上依旧轻轻柔柔的,可说出的话,却让旁人都不自觉地蹙起眉头:
“那宫人明知进慎刑司也不肯多说,必然是有什么把柄落入了背后之手。”
“再大的把柄也不如性命重要,臣妾斗胆猜测,必然是与那宫婢家人有关,再不济,也可能会是……情郎。”
后面这两个字,淑慎似有些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轻声说了出来。
江弦歌本就因她小产一事,对她怀着一丝怨怼,否则当初便不会一个月都不理她。
此时闻言,他心知她说的无错,便淡淡地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
淑慎抿了抿唇,说:“这背后之人再能耐,若皇上有心想查,也总查得出来。”
江弦歌眸色稍暗,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淑慎这句话意指的不止是眼前一件事。
他有心查,总查得出来?
那当初她小产一事,却最终也没寻得凶手。
她难道是想告诉自己,她小产不是故意的,而且有人蓄意?
淑慎仿若没察觉到他的心思,继续道:
“只要皇上找出那宫人的家人,总能让那宫人开口的。”
这时,有人突然反问了句:“若是找不出呢?”
淑慎视线移到她身上,缓缓地笑了,如雨后梨花,别样风情,她一字一句轻柔地说:
“既然找不到,那自然是不在了,那么,那宫婢还有什么理由不说呢?”
若是还活着,皇上会找不到?
这是在质疑皇室的能耐,没人敢反驳淑慎的话。
淑慎深深地望了一眼那人,看得那人浑身不自在,她轻扯了扯嘴角,便低下头,不再开口多言。
但仅此便够了。
淑慎不紧不慢地收回视线,不枉费她亲自下场作饵。
她弯腰,轻柔道:“皇上,时候不早了,皇上和娘娘今日都还未用午膳,即使皇上担心魏妃,也要顾及自己身子。”
“李公公办事向来妥当,此事交予他,定然不会出差错的。”
若不缓缓,怎么给人机会露出马脚?
月色绕梁,魏听雪醒来的时候,外面夜色已然浓郁。
阿鱼就趴在她手边,几乎她一动,阿鱼就醒了过来,她匆忙抹了一把脸,问:“主子怎么样?还疼吗?”
殿内的一抹烛光映在她身上。
阿鱼顿了片刻,才彻底清醒过来,她下意识地轻抚小腹,才微微摇头:“好多了。”
阿鱼轻松了口气,她匆匆出去了一趟,魏听雪还未反应过来,就见她端着托盘走进来,上面放着一碗燕窝粥。
阿鱼说:“主子一日未用膳了,应是饿坏了吧。”
当真是饿坏了,几乎在阿鱼话音刚落,魏听雪肚子里就传来抗议声,她无语噎住,被阿鱼扶起,倚在床榻上,一点点地喝着粥。
刚开始的时候,她有些迟疑。
毕竟,她被今日的一番呕吐弄怕了。
还好,一口红枣粥下肚,她并未感到有什么不适。
阿鱼也彻底松了口气,能吃得下东西就好,她说:“主子刚醒,这又夜深了,不宜吃得太多,待明日,主子有什么想吃的,便让小福子去御膳房传。”
想吃什么?魏听雪现在没甚心思放在这上面。
她轻抚着小腹,不由自主地轻叹了口气。
阿鱼一顿,略微迟疑地看了她一眼:“主子为何叹气?”
“……他还这么小就要受这么多的算计”这话魏听雪说得很轻,几乎是刚出口就散了。
但即使如此,也足够让阿鱼心惊胆战的,她谨慎地打量了眼四周,确定没有旁人,才松了口气。
魏听雪在她面前,素来不端着,此时瘪着唇,好不掩饰地露出自己的担忧。
皇嗣是好,好到足矣让她在这后宫站稳脚跟。
但她不会忘记,在这后宫,真的的立足之本,永远都是皇上。
待这次皇厮诞生之后,谁知皇上是否还能记得她?
阿鱼自然懂得这个道理,她只能安抚:“主子不要想太多了,我打眼瞧着,皇上待主子是有一分真心的。”
真心?魏听雪如何是都不可能相信的。
即便是有,也是给延禧宫的那位的吧,她从未分得半点。
不过,她心底明白孰轻孰重,在皇嗣上,她绝不会马虎对待。
她指尖轻轻搭在小腹上,扯开话题,虚弱地笑着道:“阿鱼也是大姑娘了。”
阿鱼脸颊微红,低下头,不满地嘀咕:“主子分明没比我大多少……”
魏听雪睡了一日,此时并不困,阿鱼便将她睡过去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和她说了。
说到最后,阿鱼压低声音:
“那支簪子被小太监从桃林里找到了,不过他机灵,早早地给藏了起来。”
说的是医女自身戴的簪子,应是被绿韵放进了桃林。
不过幸好主子猜到背后之人还有后手,昨夜里,特意让他们仔细搜查了宫殿,没想到,还真让他们找到了东西。
魏听雪敛眸,重点却放在她另外一句话上:“你说,董映雪后来搅和进来了?”
“对。”她又将董映雪说的话,详细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