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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六章 失宠

阿鱼顿时红了眼,她跟在主子身边一日,知晓她此时心里定然难受。

谁知回来之后,还会发生这般的事?

可阿鱼看着她,却不敢多提,只同她也笑着:

“那奴婢扶着您,您小心脚下。”

这刹那间,阿鱼顿时领会为何往日宫中老人都会说,后妃有子嗣伴身,才算有所依靠。

因为那圣宠当真飘忽不定。

另一边,江弦歌沈着脸,朝勤政殿的方向走,身后宫人大气都不敢出。

在进殿之前,他忽然停下,转头朝李玉吩咐:

“让宫人伺候好伶妃,不得怠慢。”

他这一走,将她扔下,难免不会有宫人多想。

可江弦歌现下心底有些乱,尚没想好该怎么对她,只好暂时避而不见。

最初,他看上她,不得不承认,只是因那张脸的一时兴起。

后来,觉得她无所可依,便下意识待她好些。

他一直宠着她,纵着她,最多的还是因为她一直以来都依附於他。

如今却忽然意识到,她其实并非没有靠山,身后还有王九这一位故人。

这打破了他对她一贯的印象。

而且,江弦歌脸色冷了下来,想着她刚刚忽然松手的情景,气不打一出来。

他叫她放手,她就放开了?

往日怎不见她这般听话?

果然,身后有了亲人,胆子也越发大了起来。

江弦歌敛眸半晌,忽然不明意义地冷嗤一声,拂袖踏进勤政殿内。

跟在他身后的李玉,心惊胆颤了半日,这时忽地有些摸不清头脑。

皇上究竟是甚意思?

这是生气,还是没生气?

若是生气,又特意嘱咐他们不许怠慢伶妃,若是没生气,这又是第一次将伶妃扔下。

想了想,李玉慢了步,伸手招来小刘子,与他耳语了几句。

魏听雪进了绥泠轩,楞楞地坐在榻上,除却阿鱼要传晚膳时,被她拦下,她就没再说一句话。

阿鱼看着她的模样,心底有些担忧。

除了上次落霞姐姐和小公主一起去了时,她何时见过主子这般过?

阿鱼忽然觉得自己又回到当初嘴笨的时候,竟连一句安慰的话都不会说。

没等她想好如何开口,魏听雪就仿若调节好了心情,她扯着笑,仰头对阿鱼说:

“将前日皇上赏的凤琴搬来。”

过去的,总归就是过去了,她不可能活在过去。

什么难受或是旁的情绪都不重要。

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如何能叫皇上消了气。

阿鱼见她这般,也不敢再露出担忧,忙和月牙两人,小心翼翼地将凤琴搬出,在宫人擡出的架子上摆好。

阿鱼迟疑地问:“主子,您是要练琴吗?”

魏听雪已经起了身,被扶着在凤琴前坐好,闻言,只是点了点头。

那日在彩舫上,她说了要弹琴於他听,后来他直接赏了架凤琴过来,只是她这两日都顾着旁事,还没来得及练习。

魏听雪渐渐抿紧唇,她伸手,试了音色。

铮——

几声响起,尚有些刺耳,可魏听雪却是松了口气,幸好她没将曾经学过的东西忘得干净。

这一练,就没停下,琴声从最初的断断续续,渐渐演变成了调,成了曲,越发入耳。

不知过了多久,魏听雪终於停了下来。

外面熹微的晨光从楹窗缝隙映在她脸上,让她越显得疲乏,魏听雪将泛红的手指藏进袖子中。

一夜未眠,让魏听雪嗓子有些干涩,她抚额站起来,说:

“去请皇上。”

顿了下,她敛眸,又说:“罢了,我自己过去。”

阿鱼急得跺脚,她昨儿一日没用东西,又一夜未眠,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这般熬!

在阿鱼叫她休息会儿时,魏听雪打断她:“我应了皇上,今日弹於他听的。”

魏听雪说:“明儿就是狩猎,没时间了。”

她刚要转身走,就身子不稳地晃了下,阿鱼等人惊呼着扶住她。

阿鱼又怕又气:“主子!没你这般糟蹋身子的!”

其馀人噤声,这话除了江弦歌,也就只有阿鱼敢说出来。

魏听雪见她气得脸色通红,一时也没能说话,曾当宫人时,她连熬两日都不觉得有什么,如今身子倒是养得娇气了。

阿鱼都快哭了:“奴婢就去请,一定将皇上请来,还不成吗!”

说完,她就跑了出去,让魏听雪拦都没拦住。

魏听雪忙吩咐旁人:“快去追啊!”

事情没魏听雪想得难,李玉特意让人盯着绥泠轩。

江弦歌刚闲下来,他就凑到跟前,低声说:“皇上……”

欲言又止的模样,叫江弦歌拧眉看向他,有些不耐:“何事?”

李玉低了低头:“奴才听说,昨夜里绥泠轩的琴声响了一宿。”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的动静。

阿鱼跑到勤政殿前一跪,尤其她熬得眼睛通红,看着就似刚哭过一般,唬人得厉害。

小刘子特意被叮嘱过,若是伶妃的人过来,一定要及时通报。

他连耽搁都不敢,立即就将消息报了上去。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江弦歌就出现在了绥泠轩,魏听雪楞楞地,还没反应过来。

江弦歌停在珠帘前,视线从她身上,移到一旁的凤琴上,只觉得昨日憋的那口气越发令人不舒服。

他沈着脸,喝退宫人。

魏听雪被他唬住,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举手无措地站在那里。

她原先将手藏进袖子中,阿鱼等人没注意到,如今一拿出来,那指尖处的红痕立刻就显出来。

明显得叫江弦歌想注意不到都难。

江弦歌忽地冷嗤一声:“这双手是不想要了?”

凉飕飕的话,带着冷嘲热讽,叫魏听雪嗡地委屈顿时涌上来,她忍着说:“臣妾只是想快些将琴练好,弹给皇上听。”

“宫中伶人数千,朕若想听,何时用得到你?”

江弦歌的话有些不留情面,却又是冷冰冰的事实,他瞥见女子受打击的模样,又不自觉捏住扳指。

他不着痕迹地拧了下眉,又很快松开。

魏听雪顿时红了眼,她说:“您若是不想听,还特意赏臣妾那架凤琴作甚!”

江弦歌哑声,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他又听她几乎带着哭腔说:“臣妾练了一夜,手都要疼死了,您还这般说臣妾……”

房间内熏香袅袅,连带着站在那里快要强忍着哭意的女子,叫江弦歌渐渐拧起眉。

他想说,你自己都不在乎,他还心疼什么?

可最终,江弦歌依旧没说出来。

他只是冷脸传了太医,又捏着她的脸,下了最后通牒:“日后再叫朕发现你碰琴,你那个宫女就别要了。”

任由主子这般折腾自己,这种奴才留着何用?

他这般说,已然是退了一步。

他态度一软和,魏听雪就发现了,她睁着眸子,轻咬唇说:“那丶那我岂不是白练了……”

江弦歌要被她气笑了:“怎么,你还真不想要这双手了?”

这话一落,魏听雪就觉得手上一阵疼,先前只顾着让他消气,连疼都忘了去,如今一放松,才体会到何为十指连心。

魏听雪忙直摇头,似要说什么,又咬唇停下。

江弦歌看见了,但馀光瞥见她的手,就不想同她说话。

练琴练了一夜,亏她想得出来。

琴,最终还是没弹成。

江弦歌一声吩咐,那架凤琴就立刻被宫人擡了出去。

干净利索,叫魏听雪想拦都来不及。

不过,魏听雪也不想拦罢了。

她本就不爱弹琴,若非想要江弦歌消气,她也不可能练了一夜的琴。

魏听雪黏人得很,就算太医来了,她也几乎黏在江弦歌怀里,江弦歌沈着脸推了她几次,都没有推开,到最后只能任由她。

等太医退下后,江弦歌刚要说话,遂低头就发现女子在他怀里,不知何时已经睡了过去。

细眉微蹙,似睡梦中都不得安稳。

江弦歌眸色稍暗,看了她许久,才将她放置在床榻上,起身离开。

他身影消失在房间,四周没了动静,原熟睡的魏听雪却是慢慢地睁开了眸子。

她看向他离开的方向,一动不动。

许久后,她才又闭上眼,翻身面朝墙壁,这般才真正地睡了过去。

较之皇宫,行宫风景虽说不错,但更胜在清凉,对於后妃来说,多了些新鲜,除此之外,这世间能和皇宫繁荣比的地方甚少。

皖悦湖旁,王答应和一众妃嫔说着话,远远瞧见一行人,声音顿时小了下来。

李答应身后跟着一群奴才,浩浩荡荡地越过王答应等人,对她们的行礼请安连个眼神都没给。

王答应脸色都笑僵了,见她进了皖悦湖上的彩舫,才站起身,撇了撇嘴,与身旁人嘀咕:

“……也不知高傲什么,说是受宠,可到了行宫后,不还是和我们一样,连皇上面都见不到嘛?”

有人拉了下她衣袖,劝她:“好了,快别说了。”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四周都是眼生的宫人,也不怕被人听了去。

王答应撇嘴,到底是没再说,而是想起了另一件事,颇有些纳闷:“这几日怎没见李贵人?”

“听闻是在院子里抄写宫规。”

众人有些惊讶,竟还真的会去抄?这都几日了,还在院子里不出门。

忽地,三道击掌声传来,直叫几人听懵了去。

眼见着圣驾越来越近,众人连忙回神,惊喜地服身行礼。

江弦歌停下,脸色平淡地看着眼前这群人,随意问了句:“怎么都在这儿?”

李答应上前一步:“听闻这皖悦湖景色甚好,臣妾等人才结伴过来看看。”

她笑得温婉,这话却没一丝真。

还是前日皇上邀伶妃游湖赏莲,叫她们动了心思,日日候在这湖边,就盼着能偶遇下圣上。

这不,就真叫她们碰上了。

闻言,江弦歌也不知信还是没信,只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

他说:“日头大,早些回去吧。”

撂下一句疑似关心的话,他就径直要离开,众妃嫔欲言又止,但终究是没敢拦,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李答应捏紧手帕,眸色微闪,轻哼了声:

“董答应不是在那吗,且看她能不能留住皇上。”

若是不能,她倒想看看沈贵嫔日后还要怎么去摆那副众妃的架势。

江弦歌很快就看见了董映雪,她倚着彩舫栏杆站着,似是没骨头般,脊背却挺得笔直,隔着一层轻纱,隐隐绰绰似在看着他。

她眉眼清冷,便是看见了他,也没生出几分欢喜。

彩舫靠着湖边,并未动,仿若在专门等着他。

江弦歌转着扳指,想起昨日两次折了她的面子,步子微顿,终究还是停了下来。

他这一停,沈贵嫔才动了,她不紧不慢地从彩舫上走下来,走到他身边,屈膝行礼。

待起身后,她才扬眉斜眸,说:“臣妾还当,皇上今日依旧会忙得连理会臣妾一句的时间都没有。”

清清冷冷的一句话,却带着怨念。

惯是高傲的人,稍放软了态度,就会叫人心生欢喜。

但不巧的是,今日江弦歌是真的忙。

昨日京城的奏折快马加鞭地送过来,是以,江弦歌才没时间在绥泠轩耽搁。

他没生出什么心思,但也知晓她候在这里是为何,平淡地说了句:

“勤政殿还有事要处理,朕待会再去看你。”

董映雪眸色又带上清冷,从昨日到现在,这话她已经听过了三次。

但她不知晓,这个待会究竟是指什么时候。

昨日宫人没请来他,今日她亲自来,还是这般结果。

勤政殿忙,伶妃身边宫人的一句话,他就能匆匆赶去绥泠轩。

倒是真的忙。

董映雪眉梢渐渐窜上冷意,她别过脸,无声服身行礼,不愿再讲一句话。

江弦歌不着痕迹拧起眉,其实他并不喜旁人同他闹。

进后宫,本就是为了放松心神,前朝就够累了,哪还有心思去哄旁人。

这两日,他本就觉得烦心,当下也没甚心思多说话,直接拂袖离开。

董映雪掐紧手心,才勉强叫自己没露出异样。

她忽然想起,伶妃尚在月子中时,那一日,她亲自备了他夸了句的莲藕排骨汤去长春宫。

期间,有朝臣求见,她只好避开进了后殿。

这一进去,她却看见了,在屏风后软榻旁的案桌上,静静地躺着两支玉簪。

无需旁人多说,她也知那玉簪是何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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