捣乱
39.
两边买卖敲定，胡双青那边也买来了木料，秦瑄紧锣密鼓地开始制作。村里人一瞧他这又忙活了起来，有好奇地便在院子外围询问：“秦哥儿，可是又接了大生意？”
周展池在旁打下手，随口回道：“刚回本，吃得起饭而已。”
“这还不好吗？”村里人不住赞道，“哎哟，秦哥儿真是能干，能养活得起两人。我家里要是能娶进来一个像你这样的哥儿，得是我儿子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这是不是在说周展池吃软饭吗？秦瑄感谢完夸奖后，后知后觉地擡起头。
他连忙朝身旁看去，只见周展池轻轻一笑，脸上并无愠色。
周展池回道：“的确如此，”
村民们心直口快，就算话从口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们又闲聊了几句，眼见秦瑄二人都在忙，也不做打扰。
到了休息的时候，两人便在院里简单吃了一顿野菜炒面。
秦瑄瞥见不远处扔掉的废料，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我要不要做块招牌？”
周展池收拾着两人的碗筷，应了一声：“做吧。”
秦瑄想到要刻字，还是有点犹豫，他跟了上去：“这个上面可是要写字的嘛……”
“叫我给你写？”周展池用清水弹到他的脸上，道：“以前叫你练字，你都不肯呢。”
秦瑄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心里忽觉村民说的不对，周展池哪里像个吃软饭的，明明是自己一直在麻烦他呢。
招牌还是好做的，只用了三个晚上秦瑄便将其刻了出来。
若不是第一天刻的时候指节酸胀，大概只需要一个晚上的时间便足够。
秦瑄满意地拍了拍手上的尘土，正要回屋去叫周展池来瞧，偏过头时馀光扫到不远处来了两人。
他多留意了一眼，直觉告诉他这两人是朝自己来的。
秦瑄故意放缓动作，装作坐在院里做活试着留意二人举动，
那两人看到秦瑄的身影后，连忙加快脚步，径直冲到院前。个头稍矮的男人一见门口的招牌，便撑在围院的栅栏上，满脸嚣张，高声问道：“这里就是秦记木铺？”
秦瑄一手举着刀回道：“是啊。”
他想起油铺掌柜说过，过几日会托夥计帮忙来自己这里认门，难不成这两人就是？
“那这木铺的掌柜在哪？”矮子不住探头探脑，似乎似乎正在寻人。
“我就是啊，”秦瑄伸出食指指向自己，他打开围院，朝两人笑道：“你们也是来买箱子的吗？”
两人面露异色，矮子和旁边的黑脸汉子对视一眼，转过脸来将秦瑄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他舔了舔嘴唇，仰起头的姿势十分傲慢：“你就是那个会做木工活的哥儿？”
秦瑄觉出异样，若是油铺的夥计怎么会认不出自己？
对方的询问虽然和那日油铺掌柜十分相似，但语气实在叫人听着心里不爽。
“怎么了？”秦瑄正说着，周展池已然来到他的身边，单手搭在他的肩头。
两人仰着头看着明显比他们高大许多的周展池，刚刚还在嘚瑟的气焰顿时消去一截，脚下不由地退后半步。
周展池另一只手搭在秦瑄的手背，扶着围栏，睨着站在外面的两人，冷声道：“来谈生意的就进来，不是的话就出去。”
矮子男目光在秦瑄和周展池二人的脸上游移，似乎真有想离开的想法。
黑脸汉子赶忙凑上前，跟周展池赔了个笑脸：“您可别介意，我们只是不敢相信罢了，我们这等见识的人，哪里见过哥儿开木铺的，还请您二位见谅。”
秦瑄被他这般快速地变脸惊得差点闪了腰，哭笑不得地让开位置，伸手不打笑脸人，总不能让客人一直在外面说话。
周展池贴在他的耳边，小声说：“帮我收拾一下屋里的东西，这里我来招待。”
秦瑄点点头，朝屋里走去。两人见秦瑄离开，连声道：“这掌柜的要去哪？”
周展池横在二人面前，平静道：“掌柜的还有事要忙，有什么要求可以和我这个夥计来说。”
两人见好说话的离开，只剩下眼前这个看起来又难惹，又难说话的人，心中不由地发虚。矮子男东看看西瞧瞧，还蹲下来摸了摸板子。
馀下的脸黑汉子时不时挡在矮子男的身侧，还拉着周展池东问西问，时不时挑些问题。
“掌……夥计，”脸黑汉子问，“你们家门口的招牌是新做的吧？”
周展池颔首，微微抽起唇角，言语间夹杂着些许嘲弄：“两位眼力极佳，看来是行家？”
“不……咳咳，不是啊，就是看着像。”脸黑汉子的脸上露出被揭穿身份的尴尬，身体不住向矮子靠去。
矮子男站起来，拍掉手上的木屑，也不敢与周展池对视，只是指着这一院子的木板问道：“这里都没有做好的吗？这要我们怎么看？”
“都还在制作中，”周展池冷笑道：“若是您觉得不行，那就算了。”
脸黑汉子又接道：“还有定金，也要得太多了吧？”
周展池站在门口朝二人说：“买卖不是强行的，若是嫌贵，倒可以看看别家，请。”
“你们家掌柜的还没出来说话呢！”脸黑汉子扯着矮子，特意踮起脚朝屋里的秦瑄喊。
秦瑄在屋里听到后，也走了出来，双手比在脸庞，朝二人喊道：“我听我们夥计的！”
“还不走？”周展池打开围院，侧过头盯着两人。
逐客令下得清清楚楚，俩人再不懂，也能从他冰冷的神情中察觉不对，再做纠缠恐怕就会闹得不愉快。两人只得缩起脖子悻悻离开。
直到走出杨家庄，两人回头见无人追在后面，这才松了口气。
矮子男松了口气，再看自己衣袖竟然被脸黑汉子扯破了，怒骂道：“说好要把他俩的店给砸了，你瞅瞅你干了什么？一个劲儿的跟人家笑什么！”他顺势将刚刚受的气一并撒在了脸黑汉子的头顶。
两人被一人吓唬住，说出去自然是十分丢脸。
脸黑汉子连忙说：“东家，不是我不敢，他们那里有斧子，地方又窄，动起手来容易伤到咱们自己呢。”
矮子啐了一口，又喊：“里里外外就他们两个人，咱们难不成还怕他们俩？何况其中一人还是个哥儿！两……诶！”他放着放着狠话，突然想到了什么，用力朝脸黑汉子一拍。
脸黑汉子疼得龇牙咧嘴，却也不敢发火，仍旧是凑过去问：“您想到了什么主意？”
矮子东家恶狠狠道：“他们不是爱抢生意吗，那把生意都给他们，让他们抢！”
“您的意思是？”
矮子东家的喉咙里挤出桀桀地阴险笑声，笑完反手怕了拍脸黑汉子：“那院里不过就他们两个人，我看四只手能接多少生意。去，在大街上找点人，给这新开的木铺热热场子。”
“诶！东家高明！”脸黑汉子应着，不住拍着自家东家的马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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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日放走一单生意后，来木铺的客人就越来越多。
起初尚能应付，可后来越来越多，但多数人都不是来订购桌椅板凳或者是箱子，都像是来解闷。
今天问的问题，第二天来了还问，来了一波又一波。饶是周展池一人也应付不来，秦瑄只好也跟着去谈。
说好的工期却一谈再谈，整整一天都在招待不断上门的客人，油铺掌柜的订单，秦瑄甚至只是在木料上画好了形状，连打磨的工程都未动手。
再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深夜两人躺在床上，一天说了太多的话，搞得两人的嘴巴都疲惫得不想张开。
秦瑄玩着周展池落在自己身上的发丝，小声嘟囔道：“生意太好也不是件好事。”
“生意好？好在哪里？”
秦瑄没想到周展池会回应，扁了扁嘴才回：“每天不是都有好多人来吗？”
周展池冷冷一笑，转过来看他：“人，都是来捣乱的。”
“真的？”秦瑄顿了一下说：“油铺掌柜当时不是说，会帮我们宣传吗？”
这才是最让人头疼的，来的客人鱼龙混杂，其中若有真来订货的也未可知。
周展池沉吟片刻后，答道：“明日你不要出面，我都会拦下。”
秦瑄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周展池便把屋里的桌子搬了出来，正正好好挡在围院的入口位置，又拿了几个秦瑄不要的废料木片，在上面依次写好甲乙丙丁等等。
秦瑄趁着还没有人来，偷偷过来瞧周展池在做什么，这一瞧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扒在周展池的背后，拿起一个写着“甲”的木牌，小心吹着上面未干的墨迹，又问他：“这是排号？”
周展池点头：“嗯，一个一个来，今日未能排上的，那就明日再来。”
等不了的那自然就散去了。
秦瑄笑着将木牌还给他，究竟能否成功，就看今天上午了。
整整一个上午，周展池坐在门口，每次只放进来一个人，况且大家问的问题都大差不差，周展池用纸笔记录下来，到了中午时便列好条目，下午放在桌前，大大咧咧地摆出告示，以免有人询问重复的问题。
他们家门口排着队伍，多少人在询问生意简直一目了然。
杨家庄的村民这下子更是钦佩，也不管秦瑄他们这几日是否卖出货物，只认为他们两人已经赚了不少钱。
到了傍晚，周展池整理木牌，收拾桌子时，桌面上突然多出一只手。
他皱了皱眉，向上看去，却又无奈地露出笑容：“旭非，这是要做什么？”
杨旭非收回手，向旁边站去，原本被他的身形遮住的老太太，此刻露了出来。
周展池望着她与杨旭非相似的眉眼，心中已经猜出大概，但表面还是装作迷茫，奇怪地看向杨旭非：“旭非，这位是？”
杨旭非憨憨笑道：“我娘。”
周展池朝杨旭非的娘亲行礼，叫出在厨房忙碌的秦瑄。
杨旭非挠了挠后脑勺，朝秦瑄笑道：“我娘说，之前一直得你们接济，还没有道谢。我最近上山打了只兔子，就赶紧来了。”
秦瑄说着谢谢，一个劲儿推辞：“不用啦！小事！都是乡亲，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再说，他哪里直接烧过兔肉，真给了自己连毛带皮的兔肉，这要怎么处理？
杨旭非的娘把竹筐推给秦瑄，朝他道：“这么多我们娘俩也吃不了，天气也热呢，别糟践了这好东西。”
秦瑄战战兢兢地接过来，可竹筐里传来的淡淡香气，显然是一锅做好的兔肉。
周展池看也未看那竹筐的兔肉，开口道：“我们俩也吃不了这么多，今晚若是没事，就来家里一起吃吧？”
杨旭非看向自己的娘亲，他的娘亲搡了一把他的胳膊。
杨旭非双手在身前搓了搓，小声道：“那丶就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