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儿郎4
瓷娘娘庙宇较别处建筑风格极为不同,至少整个庙宇墙壁都黏贴着陶瓷碎片。站在院落里,凌涯朝里望去隐约可见雕塑的裙摆。
“凌凌,我们进去吧!”
阮澜烛拉住凌涯的手想两人一起进入,下一秒凌涯摇摇头。
“那人说了,得一个一个的进去拜。”
不知为何,凌涯异常相信刚才npc给的线索,黎东源和庄如皎就听还是不听异常纠结。最后还是黎东源一拍大腿:
“我先进,没事了你们再进。”说着就要单独往里走。
“蒙哥!!”庄如皎拉住他,满脸担忧。
蒙钰不以为意:“怕啥!有你蒙哥在呢。”
把庄如皎的手从胳膊上扒下来,黎东源迈着潇洒的步伐走进去,剩馀三人站在门外安静等候。
没一会儿黎东源双手插兜出来,步履闲适轻松。看到人平安出来,庄如皎偷偷松口气。
“里面没啥,就一尊美人雕像。瓷器做的,巨美。”
这话一出,阮澜烛都对他翻白眼。庄如皎第二个进入,也是没一会儿就出来了。神情郁闷,她承认黎东源说得对,确实美。
“凌凌,我先进。”
阮澜烛拍拍凌涯的肩膀,迈步进入,也是没耽搁太久就出来了。
凌涯是最后一个进去的,庙宇不是特别宽敞,但祭台之上的美人雕像他倒是能看到全貌。薄胎雕塑技艺令瓷塑人物纤毫毕现,广袖长袍更是薄如蝉翼。美人眼尾缀着两点泪痣,垂眸间竟见众生怜悯。
凌涯还在细细观察雕塑神情,殊不知危险已至身后。那人手拿赤狐皮裘,快速冲凌涯扔过来。一抹红光闪过,凌涯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光芒散去只见地上正蹲着一只赤狐,满身皮毛如漫天火烧云般两眼,流光溢彩。
那人弯腰将它抱至怀中,葱白般的手指将它从头摸到尾。而后慢悠悠从庙宇后门离开,口中喃喃着:
“琥珀,你回来了!”
阮澜烛他们在外面等了许久也不见凌涯出来,心里忽然涌出无法压制的不安,阮澜烛和黎东源对视后二人双双跑进庙宇。只是此刻除了一尊冰冷的瓷娘娘雕像外,庙宇内空无一人。
“凌凌哥呢?”
庄如皎顿感五雷轰顶,人在眼皮底下还能直接消失,太诡异了。
阮澜烛双手成拳砸在祭台上面,“砰”的一声,连脚下的地面都能感觉一阵颤动。他双手紧紧地握住祭台边缘,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身体颤抖着,每一个呼吸都显得异常沉重。突如其来的恐慌,如巨石般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几乎无法喘息。
“那个....祝盟,你先冷静。咱们先四处找找,凌涯不一定有事昂!”
黎东源也被吓得一怔愣,虽然知道门里危险,消失多半意味着不幸。但是凌涯向来运气好也有自保能力,说不定没事儿呢?
阮澜烛尽力平复心情,目光落在庙宇内殿四周希望能发现一些线索可以找到他的凌凌,三人逛了一圈后第一次一无所获。
“那啥...要不咱们回于宅?说不定凌涯先回去了呢?”
三人又匆忙赶回于宅,意料之中房内空无一人,就连黎东源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阮澜烛了。
正毫无头绪,于付氏身边的侍女忽然出现在门外。
“各位好,瓷娘娘挑选祭品将于今晚戌时开始,我家主人嘱托各位:一定要准丶时丶参丶加。”
侍女说完就走,步履僵硬仿佛木偶。黎东源觉得这说不定会是新的突破口:
“凌涯在瓷娘娘庙里消失,侍女忽然就邀我们参加挑选祭品的大会。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关联?”
“祝盟,你别太担心,说不定今晚能遇到凌涯呢?”
黎东源瞅着阮澜烛脸色实在恐怖,只能先按照已知线索给他一个希望,不然他很容易原地发狂。阮澜烛身体不再发抖,除了脸色仍旧难看外,整个人已经平静下来。
临到戌时,饭都没吃一口的阮澜烛直奔瓷娘娘庙。路上看到不少平民领着自家孩子向同一个目的地走去,一路上呜咽声丶哭泣声不绝于耳。
好不容易到了庙宇院落站定,不远处正好看到严师河。他看过来一双眼写满不怀好意:
“哟,你们少了个人?出意外了?”
话音刚落,只见阮澜烛双目赤红看过来,立马把他吓得后退了两步。
院落几乎站满了带孩子的npc,过门人在其中反而格外显眼。但是没人注意,因为他们正为即将到来的命运而提前痛哭。
戌时已到,瓷娘娘殿堂门扉缓缓打开.....高台之上瓷娘娘的雕塑竟然消失不见了,唯有一只赤狐蹲在上面,同大家大眼瞪小眼。一时间悲伤堵在喉咙不上不下,该哭还是该笑拿不定主意。
“我去,这身皮毛真好看!”
黎东源目露痴迷,紧盯赤狐流光溢彩的火红皮毛不放。
“恭请瓷娘娘选礼!!”
殿内忽然传出一道诡异声音,院落哭声再次此起彼伏。妇人紧握自家孩童的小手,攥的紧紧的,整个身躯都抖若筛糠。
“恭请瓷娘娘选礼!!”
“恭请瓷娘娘选礼!!”
三声过后,只见高台之上的赤狐擡起眼眸,伸出右前爪直直指向院落中的其中一人。众人循着方向看去,只见赤狐选中的竟然是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那男人身材颀长,肤白如玉,一双眼如黑曜石般沉静内敛。
院落气氛陡然僵直,选好后赤狐忽然从高台跳下,一路奔到男人面前在他脚边打转还来回蹭。那男人也是镇定,一双眼垂眸看着狐狸擡起前肢扒他膝盖似乎想要跳到他怀里。
所有npc和过门人的目光都看向阮澜烛,严师河更是兴奋异常,毕竟谁也想不到祝盟竟然被瓷娘娘选中当做祭品,真是大快人心。黎东源狠狠瞪了他们一眼,再看看摇头摆尾丶笑容谄媚的狐狸,忍不住上前说了句:
“要不先抱起它回去?这里人太多,不适合筹谋。”
听了黎东源的话,阮澜烛弯腰将赤狐抱在怀里正欲出庙,身后诡异声音再次响起:
“瓷娘娘选礼结束,明晚戌时河神祭祀仪式正式开啓,请被选者提前送孩童进祠堂等候。”
拉长的尾音在这片寂静的上空显得异常诡异,黎东源只觉脊背发凉,他们是过门人,哪里来的孩子呢?
其他npc自然喜极而泣,毕竟不是自家孩子是这群外乡人被选中,每个人脸上都泛着劫后馀生的喜悦。其他过门人即使担忧,但是本着被选中的不是自己,同样喜气连连。
怀中赤狐安静卧伏,皮毛流光溢彩好似周身带火,额间一抹红色印记形似火焰,这么一看这狐狸绝不是凡品。黎东源痴迷的目光在狐狸皮毛上来回流连,阮澜烛冷斥道:
“再看,就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至于吗?不就是一只狐狸。”
庄如皎也喜欢安静蛰伏的狐狸,她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动物,漂亮的...让人心痒痒。
回到住处,关闭门扉隔绝外面若有似无得试探视线。阮澜烛小心翼翼将赤狐放在床上,只见红光一闪,下一秒床边竟坐了一位古装美人。
少年公子一袭绯衣内敛尊贵,擡眼时一抹慵懒倾泻而出带上些许凉薄,绣着暗色云纹的袖下是白皙如玉的手腕,眉心一抹火焰痕迹更显整个人妖孽魅惑。
只见少年薄唇轻啓,冲向阮澜烛开口:
“澜澜...”
声音婉转多情,黎东源和庄如皎齐齐倒吸口凉气。少年是凌涯也就算了,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副勾魂摄魄的模样?
总之,习惯了凌涯往日衣袂飘飘恍若神君,如今忽然成了惑人的妖,好看是好看,那也得有命看啊!
凌涯正玩的尽兴,难得能装回妖。哪成想话音刚落,阮澜烛眸色如墨直接伸手抚上他的侧脸,指腹在肌肤上细细摩挲片刻,下一秒就把人推倒在床。
黎东源眼看不好,立马捂住庄如皎的眼睛快速逃离屋子。至于还懵的凌涯,直到双手被阮澜烛举过头顶禁锢,唇瓣被人狠狠攫住反复噬咬才知道自己玩大了......
十分钟后,黎东源等到开门出来的阮澜烛吓了一跳,目光落在他下半身,凑上去小声问了句:
“这么短吗?要不要去看看,我认识一个特神的老中医....”
“ 嗷~~”
话没说完就被对方一拳打在肚子上,剧痛在五脏六腑蔓延开来,黎东源为自己的嘴贱付出了代价。
凌涯更惨,双耳通红,脸颊浮起一片绯红,比怒放的牡丹更加引人注目。在同伴们灼灼目光下,开口将原委一一道来。
凌涯接到白玉京委托的任务下山除一只赤狐妖,那妖实力强悍距离妖王境只差一步,绝不是小小金丹修士就能拿下的。狐妖并不将凌涯放在眼里,来兴儿了就逗弄他几下,气急了就用尾巴将凌涯扇出二里地,总之一整个喜怒无常。
一人一妖待得久了莫名处出一丝惺惺相惜之情,狐妖渐渐将凌涯当做晚辈调教,每回抽的他鲜血淋漓,然后再给他上药。还别说,那段时间凌涯确实实力稳固几分。
时间久了,凌涯询问狐妖为何杀人。狐妖化成老伯模样痛斥人类杀了他唯一的子嗣,只因为他的孩子是一只不能化形的赤狐便要被如此虐杀吗?提及死去的孩儿,狐妖泪流满面。
只因天道钟爱人类,妖族生存本就不易孩儿还被无辜虐杀,一铁鍁下去头骨碎裂丶两铁鍁下去命断魂散,旁边站着的人类叉腰大笑,丝毫不敬畏生命。
狐妖问凌涯:你觉得这公平吗?
凌涯答不出来只能语塞,天地规则向来如此,恃强凌弱的现象遍地都是。就如同人类杀死狐妖的子嗣,狐妖因怨恨勤修苦练,待修为增长后杀死凡人为孩儿报仇。各中因果,死后自有九幽清算。
只着这中间産生的忧愁悲苦,须得自己挨个品尝就是了。
后来他和赤狐妖遇到白虎妖,那白虎是妖君境,垂涎赤狐妖的妖丹和凌涯的金丹来提升修为。一人一妖不敌,生死之际赤狐妖将自己皮毛扒下盖在凌涯身上,自己爆了妖丹和那白虎妖同归于尽了。
凌涯身披赤狐皮毛变成了赤狐幼崽在林间游荡,一着不慎被猎人捉住带到市场贩卖,恰逢付家小姐路过看他皮毛鲜亮红似火甚是稀有,于是不管他满身伤痕,十两纹银将他买下带回家当宠物,还取名琥珀。
付家小姐无大名,父母唤她幺儿,旁人唤她姐儿。她心地良善,施舍乞丐救助小动物都是日常。唯一爱好便是看话本,喜欢各种爱情故事,尤其...男主越好看越喜欢,时常幻想未来夫婿可以风流倜傥貌美无双。
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指着凌涯怒其不争:
“琥珀,你就不能学学话本上狐妖报恩,变成漂亮公子上门求娶我吗?”
每到这时,凌涯都会淡淡瞥她一眼再默默跑出她的院落,觉得小姑娘受话本荼毒过深。
付家小姐及笄礼过后,她的父母便给她找了门当户对的于家小公子做夫婿。凌涯在她身边陪了她大半年,等她同于家公子见面,一双眼痴迷人家俊俏的脸庞,两人对视偷偷红了脸颊后,凌涯才放心离开了那里。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付家幺儿成了于付氏,也成了...屠杀过门人的门神。
“那你怎么变成赤狐的?”
庄如皎在这点上不是很明白。
“被裹了赤狐皮呗。”
“那赤狐皮哪里来的?”
提及身上的狐狸皮毛,凌涯目光沉下去。他确信自己回涯山后,师尊解了自己和赤狐皮的联系。而后师尊以祭奠感恩为由,特意将赤狐皮毛放置一个小佛堂供奉起来。
为何如今这赤狐皮会出现在于付氏手中呢?
黎东源看凌涯没解释,就知道他也不知道,于是赶忙转移话题:
“瓷娘娘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说瓷娘娘选祭品,而站出来的是你?”
凌涯:“这点还有待验证....”
凌涯心里有猜测,只是不好明说,他需要验证来得到最后的真相。
庄如皎:“那明天的河神祭祀呢?我们去哪里找个孩子给他们?”
提到祭品,阮澜烛猛地一顿,看向凌涯。果然,那张魅惑的脸顿时浮上浅笑:
“我啊!我来当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