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妖1
眼前光晕散去,凌涯才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孤零零的小路上,小路尽头是一栋三层高的洋房,此刻灯火通明隐约传出几声惊恐嚎叫,不用说:一定是新人在哀嚎。
头顶窸窣忽然下起霏霏细雨,凌涯左手上旋,下一秒一把油纸伞出现遮住了头顶冰凉的雨滴。凌涯右手擎伞迈开脚步,朝小楼走去。
此刻进入屋内的过门人迅速分成三派:一派领头人是个女人,听旁人唤她夏姐,她这一队足足7人,全是萌新;另一派领头人是个中年男人叫孙元洲,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极其儒雅,身后聚集了6/7人皆毕恭毕敬听从指挥;至于最后一派,自然是阮澜烛领头,身后只有零星两只,程一榭和程千里,孤零零的势单力薄。
阮澜烛目光一直冲向门的方向,程千里看过去自然知道他在等谁,可也不敢轻易上前劝慰。上回从扫晴娘门里出来只有老大一个人,他当时就蒙了,还以为凌凌哥折在里面,后面才知道凌凌哥回自己门里处理事情去了。
但是从那之后阮澜烛的情绪就不太对,眼神空洞时常愣神,他看了都胆战心惊。这回进门实际是程一榭的第十扇门,也不知道凌凌哥会不会来。几人正期待着,门四周光晕渐渐隐去,阮澜烛一下子直起身子,眼底挂上冰碴。
门的光芒消失,意味着所有过门人集齐,门里的任务也就开始了。
“祝盟,别着急。说不定....”
程一榭话没说完,只见那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先看到的是白皙如玉纤细修长的手指,顺着指尖上移便看到来人身着雪白广袖长袍,玉冠束发丶眉目清朗丶双眸清冽。行走间,层叠衣摆徐徐展开恍若绽放的花朵,腰间缀着的玉佩来回晃动,又增添一抹矜贵。
众人回眸皆看到这一幕,他们齐齐噤声唯恐惊扰这位天上仙。
“他是...仙人吗?可真好看!”有人目露痴迷,喃喃自语。
那男子立于门口擡眸打量了一眼,将众人表情尽收眼底,又看到满室的箱子不自觉眉心微皱。随后唇瓣勾起浅笑,诡异说了句:
“欢迎来到门的世界!”
众人齐齐后退以为他是这扇门的npc,哪成想这人直接冲向坐在角落里的黑衣男人走去,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黑衣男人抱在怀中,旁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一个团队的。
“那也是新人吗?要是我们团队就好了。”
夏姐团队里有个新人小姑娘是标准颜狗,看到恍若神君的美男是别的团队的,一时间遗憾涌上心头不自觉嘟囔道。
程千里欢喜疯了,等凌涯放开阮澜烛,赶紧张开双臂求抱抱,然后被哥哥程一榭抓住后脖颈,如同幼猫一般僵在原地。凌涯“噗嗤”一声笑出来,眉眼弯弯看向阮澜烛时目光缱绻。
“这扇门是一榭的第十扇门,线索是箱妖,一款恐怖桌游。”
阮澜烛知道凌涯不是很懂,特意拉他到一边细细讲解。门内生死一瞬,这扇门难度极高,他绝不想看到凌涯有任何闪失。
“我们扮演的是误入箱妖房间的路人,房间布满箱子,要想从房间逃出就需要开箱才能进入下一步。箱子里有可能是道具也有可能是箱妖身体的一部分,箱妖的原型是一名叫做胡姬的狐妖,生性善妒善于迷惑人,被猎妖者杀死后将其分尸分别放入箱子。”
“箱妖在箱子里不能随便移动,需要借助玩家开出她身体的各个部分,每个部分有不同的作用,拼凑完整就会复活。一旦开出箱妖的头发,玩家会直接死亡成为箱人,为箱妖所用,开出箱人也会死亡。”
“游戏存在两个胜利方法:一是找到道具杀死箱妖;二是找到保险箱密码,拿出钥匙从地道离开。”
“箱妖每天只能发动一次技能,大厅中央的罗盘会发出响声用来提醒。”
阮澜烛指着中央高悬的金色罗盘,耐心给凌涯解释。凌涯望过去,看了眼后迅速收回视线,总之那个罗盘给人一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四人前往二楼,箱子几乎占了走廊通道一半的空间,行至尽头那里矗立着一座老式密码箱。头部是钟表,身体是钟摆,底座是可以滑动的密码锁,最底下才是密码箱。
程千里当即就要伸手触摸,被程一榭呵斥:
“别动!!”
“我又没开箱。”
“这比开箱还严重呢!”对上蠢弟弟茫然的目光,程一榭都懒得说他。
这时楼下忽然传来一个惊恐哭腔,四人再次跑回一楼,刚下楼就看到一个年轻人手拿听诊器在左顾右盼。
“运气不错,第一次开箱就开出道具了。”
阮澜烛上下打量年轻人,口中说出的话意味深长。随后目光在众人身上流连,问了句:
“刚才谁在尖叫?”
对面立马站出一个全身哆嗦的女生,她颤着手臂举起来:
“是我,我叫田谷雪。刚才我看到他开箱,不知道箱子里面有什么,所以就....”
“她是我带的新人,我叫孙元洲,这是我的第十扇门,身后都是我的朋友们虽然有几个新人,但你们放心他们绝不是炮灰。”
儒雅男人凑上前赶忙解释,一副底下人做错事领导出来分担的模样瞬间引来整个团队的信服。
凌涯将人上下打量了一遍,暗暗拉了拉阮澜烛的衣角。
孙元洲又看向夏姐,柔声建议:“暂时先不要随便开箱,这里到处都是箱子,随便打开会很危险。”
听到这儿,年轻人不乐意了,不屑道:“能有什么危险,我这不是开出道具了吗?”
夏姐更是嚣张:“今天刚进来还不太熟悉情况,小蓟,你以后不要随便开箱子了,要是发生点什么...就晚啦!”
年轻人立马应承,一副以夏姐马首是瞻的恭敬模样。接着口中再次嘟囔:
“高风险意味着高收益!”话音落下,小蓟再次开箱,新人们齐齐后退唯恐收到攻击。
巷子里面是个不认识的物事,小蓟拿出来疑惑问道:“这是什么?”
阮澜烛怒极反笑:“这是箱妖的嘴巴,恭喜你,箱妖从现在开始可以撒谎了。”
随后阮澜烛简单给在场所有人普及这扇门里的大致情况和基本规则,有人持疑有人惊恐,信不信都是他们的事情了。
孙元洲看着团队成员满脸疲惫,又看看外面天色,直接建议今晚先休息:
“一楼是大厅和厕所,二楼是餐厅和住宿。大家自行分配吧,最好几人一间,出事也可以相互照顾。”
孙元洲刚说完,他们团队里的田谷雪就上前一步:
“孙哥,我能不能自己住啊,我有点洁癖。”
阮澜烛闻言反问了句:“一个人住?不怕吗?”
田谷雪瑟缩了下:“怕,所以我今晚就不睡了,得把房间擦干净才行。”
孙元洲觉得没什么,随口嘱托了句:“那你自己小心点!”
阮澜烛随手打开一间房四人进入,房屋内光线昏暗,半人高的箱子摆放的哪哪都是,混乱与逼仄诡异和谐在一起。两张上下床,正好盛下4个人。
程一榭四处打量一番,提出一个漏洞:
“开箱获取道具或者死亡,如果我们都不开会怎么样?”
阮澜烛眯了眯眼:“门里会有限制,不会让我们钻这种低级别的漏洞。”
“凌凌,你说是不是?”
阮澜烛扭头,刚好看到凌涯失神的盯着他看,习惯性伸手抚摸上凌涯的侧脸,指尖微凉将爱人强制唤醒。
“怎么了?老出神。”阮澜烛放柔声线,像哄小孩一般问道。
凌涯回神,握住阮澜烛的手掌像小奶猫一样蹭了蹭,随后摇头表示没事。许是这种依恋的动作取悦了阮澜烛,他难得红了耳尖。
程千里不明所以,直接打破两人之间粉色的泡泡:
“刚才那个听诊器有什么作用啊!”
“在门外玩了那么多次怎么还记不住!”程一榭对于自家蠢弟弟简直是没办法,只能将人拉到一边再次科普。
阮澜烛凑近凌涯小声咬耳朵:“如果箱妖在箱子里,听诊器是可以听出声音的。”
凌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转念一想,自己的耳力一向灵敏,应该也是可以听到的吧。他找到一个离自己最近的箱子,慢慢贴耳上去倾听,里面寂静一片没有任何响动。
阮澜烛还没来得及制止,只见凌涯已经迅速开箱。
“凌凌!!”
身体被人抱住,耳边是阮澜烛惊慌失措的呼唤。至于面前的箱子...空空如也。程千里和程一榭快步而来,盯着胆大的凌涯,直接竖起大拇指,真汉子啊!
阮澜烛脸色铁青,将凌涯的脸扳过来面冲自己,疾言厉色道:
“我刚才的嘱咐你没听到是不是?万一里面是箱妖呢?”
凌涯看阮澜烛失了分寸,一双眼仍旧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然后将暴怒的老婆搂进怀里,身后一下又一下抚摸对方紧绷的脊背,轻声哄着:
“澜澜,别生气!我下回一定听你的话。”
“还有下回!!”
这下,凌涯不出声了。盛怒中的爱人,他说什么都是错的。
唯有程千里还在状况外:“刚想起来,凌凌哥耳力也很好,那我们就不用羡慕他们有听诊器了,我们有凌凌哥。”
一语惊醒梦中人,凌涯在此刻成为大家的作弊神器。
为了防止凌涯再乱开箱,今晚阮澜烛无论如何也要和凌涯挤在一张床上休息。床铺狭窄,两人必须紧贴在一起。还好威福利山疗养院那扇门也是这种住宿环境,阮澜烛早就适应了。
将凌涯抱进怀里,感受怀中温热,这一个多月来的分离才能慢慢散去。
“你那扇门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凌涯在即将陷入沉睡时听到阮澜烛的问候,睡意迅速远离,他眼底的黯淡一闪而过没开口回答。只是装作困意袭来,蹭开阮澜烛衣襟处的扣子,唇瓣印在对方的锁骨处,闻着熟悉的冷香闭上眼睛。
阮澜烛问了半天也没见凌涯回答,低头一看对方早就睡着了。无奈的笑笑,抚着凌涯的脊背慢慢阖住眼睛稍作休息。
半夜,一楼大厅中央的罗盘徐徐转动,发条拧紧的声响充斥整个一楼。早上天刚蒙蒙亮,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高亢的哀嚎声让人心底为之颤动,不安开始集体苏醒。
步履匆忙赶到时,孙元洲和夏姐同时从另外一个方向赶来,出事的房门紧锁无法进入。孙元洲四处查看可用工具时,阮澜烛已经熟练掏出发卡鼓捣上了。随着“咔哒”一声,门把手终于可以扭动,众人纷纷进入。
“救命啊!我不想死!”
求救声竟然是从床铺旁边的箱子中出来,所有人都知道,他没救了。
孙元洲当即气急败坏,指着夏姐就开骂:
“你怎么管的人!都说了不要轻易开箱,现在倒好,无端多了箱人,开箱难度又加大了。”
夏姐一听顿时不乐意了:“他们都是成年人,开箱还要我看着吗?”
孙元洲:“你就是拿新人当炮灰!!”
夏姐暗戳戳撇了眼阮澜烛:“他们可是听了某人昨天说的规则才做的这件事,现在出事了究竟是开箱导致的还是某人故意欺骗...”
“究竟是谁在把新人当炮灰啊!”
馀下的话夏姐没说完,但至少给所有人心底埋了一颗不信任的种子。新人们看向阮澜烛的眼神带着忌惮和怀疑。
凌涯忍俊不禁,他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倒打一耙的女人,于是从阮澜烛身后站出,噙着一抹笑容,危险又致命:
“我要是想要你们的命,在昨天进门的时候就分分钟弄死你们,还用得着告诉你们规则吗?多此一举!”
说完冷笑一声,牵着阮澜烛离开现场。蠢人多作怪,活该被杀。
“凌凌哥,霸气!”程千里再次敬仰他的凌凌哥,反观他家阮哥,此刻唇角带笑眼神柔的能滴出水。
这不妥妥的霸道总裁和他的小娇妻嘛!
“那个女人在利用新人试错,以后离她远点。”凌涯冷漠说道,顺便叮嘱他老婆。
阮澜烛:“凌凌这么在乎我呢?”
下一刻,凌涯脚步停止,直接转身冲向阮澜烛,笑容灿烂表白道:
“因为你是我的命啊!所以重要到我可以放弃一切去保护你。”
直白的话不含任何科技却饱含真诚,阮澜烛心头一软摸向凌涯双耳,回应着:
“你也是我的命.....”
所以,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凌涯折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