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锋相对
初夏的骄阳总也把不住火候，五月初就已经酷热难当，晒得人心烦气躁，不少中年男人把短袖下摆卷到腰上，予以散热。
宋黎恍若味觉，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外套的帽檐把眼睛都遮了一半，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路边的小广场一群人围成一圈，欢呼声一阵高过一阵，不知道里面在搞什么，他也丝毫不感兴趣。
刚从旁路过，就听有人激动的大喊：“我去，这手气绝了！”
“就这运气，今天不买彩票都吃亏了。”
“谁数过吗？这都连抽第十二次大王了吧！”
……
宋黎疑惑皱眉，这都什么玩意儿？
他脚一转，站在了比他膝盖还高的灌木台阶上往里看。
人群中间围着个挂着各种小礼品的架子，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大爷笑呵呵的捏着一副扑克牌。
不过相对而言，最引他注意的是大爷面前的一个男生。
那男生看着跟他差不多大，身形高挑匀称，左手随意的插在裤兜里，下巴微仰弯着嘴角，眉毛都要挑上了天，看着格外的欠揍。
原来是抽牌。
这群人是傻子吗？连抽十二次大王，估计比出门减一百万的概率还要渺茫。
这是哪路的牛鬼蛇神，招摇撞骗就算了，可怜了一群围观的傻子和他旁边的倒霉鬼。
他倒是也挺想看看这人是怎么把一群傻子哄的团团转的。
一个白t男生一脸生无可恋，宋黎见他碎碎念着什么，伸出无名指在牌上游走，随后一咬牙猛的抽出一张。
方片三。
人群高涨的气氛一下就泄了。
“降维打击啊这是。”
欠揍小哥笑得更加灿烂，宋黎看来就有些嘲笑的意味了。
大爷重新洗了牌。
欠揍小哥垂下目光，抽的十分随意。
宋黎站在高处看的分明，白眼都要翻上天了，偷奸耍滑。
人群又爆发出一阵喝彩声。
“第十三次了连抽十三次大王了啊！”
先前的白t男生怀疑人生的大喊：“苍天不公啊！”
他那哭嚎终究还是被人潮声淹没了。
一个黄毛抽出根烟递了上去，：“欧皇啊。咱俩握个手，我也来沾沾欧气，正好我晚上和人约了搓麻将。”
一个黑长直也捧着手机走了过来，“哎小哥求求了，你帮我抽张卡呗，你这手气肯定能抽到 ss r的！”
那欠揍小哥还摆上了架子，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了黄毛递来的烟，得意的笑着瞥了那白t小傻子一眼，手指捏着烟转了一圈，别在了耳后。
那小傻子看着都要哭了。
宋黎看着那人狂虐白t男生，十分能够共情。
就像他辛苦准备了三年的高考被一个名不急经传的小垃圾以作弊的手法比下去了。
他本就讨厌偷奸耍滑欺负人，现在对那吊儿郎当的欠揍小哥更是反感。
欠揍小哥刚要去点黑长直的手机屏，手指还没碰到屏幕。
“啪”一本书猛地砸在了他脚边。
周围人都吓了一跳，纷纷往后必闪，人群安静了一瞬，目光不约而同投了过来。
欠揍小哥收了笑，瞪着他，捡起地上的书又砸了回来。
宋黎侧身躲开了。
鄙夷的把目光定在了欠揍小哥的身上，话却是对那小傻子说的。
刚才的确很吵，那小傻子崩溃的控诉他也听得分明。
“不是不公，只是有人比你聪明而已。”
欠揍小哥冷哼一声，“兄弟，阴阳怪气可就没意思了。”
宋黎回敬回去，“偷奸耍滑，自作聪明。”
这话极其的不留情面了。
不料那欠揍小哥反常的笑了起来。
“因为他傻啊，各凭本事，这位哥们，有什么问题吗？”
宋黎还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也不用纠结人多要不要给他留些面子了，他已经对这人彻底无语了。
他阴阳怪气的对人群说：“遛你们玩呢，也就只有傻子会信了。”
先前一直沉默着看戏的，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骂人可别带上我，我早看出来他怎么回事了。”
那黄毛看着一副不聪明的样子，他羞愤的喊：“真晦气，你他妈说清楚啊。”
“他站在偏斜侧方，腿是直的，身体稍稍有点斜，他只要往下看就能看到一半。”
宋黎冷冷看着欠揍小哥，投机取巧，看他还要说什么。
那欠揍小哥简直没脸没皮，还十分的理直气壮。
“你管我是不是偷奸耍滑，事实就是我赢了，哪有什么公不公平的。”
宋黎见对方面无惭色，一时心头火起，就这么跟他杠上了。
抽排只能碰玄学，太不靠谱了。
他从不会做心里没底的事，盯着扑克牌愣了两秒说：“我来跟你比，怎么样。”
那欠揍小哥笑得更灿烂了，还冲他打了个响指，“好。”
人群又沸腾了。
有热闹看，何乐而不为呢？
宋黎捡起书走下台阶，面色依旧冰冷的站在了赌神小哥面前。
“既然各凭本事，换个玩法怎么样？”
欠揍小哥不仅不慌，反倒来了兴致，“你说怎么玩？”
“记牌心算，数字随便抽4~5张，快速抽六组，记住的同时算出总和。”宋黎看这人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因而对此他还是很有自信的。
欠揍小哥面不改色，“听上去挺好玩，大爷借你牌用用。”
宋黎皱了皱眉，看着他把牌递给了白t小傻子。
周围人纷纷打开了计算器。
十八五四丶七九十三丶四五三六丶九三七八丶十九二十丶九四八六。
“二十二万二千五百六十七
最后一组抽出来不到一秒，宋黎胸有成竹的直接说出了答案。
“我的天，我用计算器都没他快。“
“重点还完全正确！”
“跟学神比，我踏马是没长脑子吧！”
那些夸大的赞扬，宋黎听在耳里心里却没一点沾沾自喜，反倒有些恍如隔世。
欠揍小哥不服的冷哼一声，“再来，三局两胜。”
宋黎没说话，看着那小傻子示意他继续。
九九七八丶十三五七丶十十九六丶五八四七丶七十八六丶六□□五。
“二十万零五千二百五十九。”
这次两人几乎异口同声，宋黎抢先一秒。
他着实特别意外，不是说他觉得自己很聪明别人很难齐集，而是这人一言一行俨然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社会哥。
欠揍小哥斗志更胜，“行吧，二比零，继续。”
小傻子呆愣愣的插了句，“三局两胜，他已经赢了啊！”
两人都没说话，周围人也在嚷着继续，小傻子只好开啓了第三轮。
这一轮宋黎速度更快，最后一组和他的答案几乎是同时出的。
“这也太快了吧，我连牌都没看清啊！”
“降维打击啊，人家这才真的是凭实力。”
“三比零，狂虐啊这是。”
宋黎的目的达到了，也没必要在留在这里。
他刚往前一步，被人拦住了。
他对这人没好映像，更不会有好语气，“有事？”
欠揍小哥似乎很不服，还想拉着他比，“再来。”
宋黎懒得理他，看了眼大爷旁边的规则牌，付了钱。
“挖去，这大佬是又要强力输出一波啊。”
欠揍小哥站到他旁边，冷笑了一声，“兄弟，加油啊，这玩意儿光是聪明可没什么鸟用。”
宋黎也阴阳回去，“有没有用你自己不是知道么。”
宋黎抽牌并不是一时兴起，纯属觉得因为他看不惯的一闹，影响了大爷生意，心里过意不去。
他随意的抽了四次，k丶5丶7丶和大王，挺好的。
“哟，就这，跟你刚才比差距还挺大。”
显然这人看他也及其的不顺眼。
宋黎从大爷拿得奖品里挑了个铃铛，看都没看他一眼，“你也是。”
随后目不斜视的离开了。
这在当事人看来就是嘲讽加挑衅，妥妥的装逼行为，看着格外的欠揍。
…………
宋黎没有回家，而是坐公交去了一家偏远的图书馆。
他从上午十点多一直带到了下午三点，中途出去吃了个午饭。
他本来可以在这里度过一个安静充实的下午，可有些人让他深刻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冤家路窄。
他坐在角落，口罩和帽子把整张脸遮的严严实实，就连眼睛都只露了一半，正低着头全神贯注的想问题。
甚至都没感觉到有人悄悄地站在了他身后，伸手对着他的脑袋。
“唰”他帽子忽然被掀开。
宋黎吓了一跳，触电般把书合上，与此同时猛的扭头，脖子发出了一声“咔”的脆响。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笑的贱兮兮的脸，还冲他挑衅的晃了晃脑袋。
宋黎感觉他满脸写着：有本事你打我啊。
真想抄起书往他脸上呼。
他愤怒地瞪向身后，“需要救护车么？”
那人愣了一秒，“我好着呢，叫救护车干嘛？”
“我看你脑子病的不轻。”宋黎说到脑子还特意强调了一下。
那人也丝毫不示弱，“这你不早知道嘛，咱俩当初还在同一个病房呢。”
宋黎抱起书，巡视四周，还好这会儿看书的人不多。
他站起身冷哼一声，“疾病使人蛮不讲理。”
他心里对这人烦的不行，现在也只能回家了。
不料下一秒，手中的书直接被抢走了。
“什么有意思的，也给我看看呗。”说话间已经跑到图书馆的另一角，翻开了封面。
“宋黎。”
宋黎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人，简直要气炸了，边往他那边跑，边从兜里掏出什么东西看都没看就砸了过去。
那人伸手接住了，还十分不要脸的晃了晃，是上午抽的铃铛，“那我就不客气了啊，谢了哈。”
宋黎一个健步冲过去，猛地把那人按在书架上，趁那人猝不及防去抢书。
那人反映更快，书在两手间抛成了一道残影，“唉，你抢不着。”
宋黎速度总是差一点点，手指刚碰到书角，下一秒就到了另一边。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耍的团团转的猴子，差点控制不住一拳锤他脸上。
他们动静大到书架像长了腿一样，不住往前跑。
“你们特么的在这搞什么！”身后传来一个男人愤怒的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