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东怒西怨（二）
“大胆李赟！你竟敢惊吓到皇上！该当何罪！”李贺喝道。
可是“傻子”怎么听得懂这些呢？
李赟只是一个劲儿地傻笑，喃喃不断地喊道：“好东西！要分享嘿嘿……分享……”
李赟那傻子样让周围的太监们面面相觑，他们大约也都顺带着回想起适才皇帝和几位王爷的窘态，虽说皆强忍着，但眉眼之间仍是出卖了他们——大约是都觉得有些好笑。
但他们这点小动作未被正在气头上的李赏与李贺发觉。
“皇上。”李贺向李赏说道，“四弟痴傻，按理说来，我等本不该与个傻子计较。可若只因四弟痴傻，便一味纵容他犯错，却也是本末倒置。如今四弟糟蹋了皇上的一番好意不说，更令皇上受惊，必不能就此作罢。臣以为，当小惩大诫，让四弟吃些教训——这教训吧，一次不成，那便两次……几次教训之后想必即便是再傻的痴儿，以后也不敢再犯了。”
“那以皇兄之见，当作何惩罚为好呢？”
“原本四弟今日所犯之错，皆乃大不敬之罪，理应斩首。但是念及四弟痴傻，自当从轻发落，但也不能太轻……所以依臣之见，罚廷杖三十大板当再合适不过。”
三十大板？李赟闻言暗自好笑。
哪怕寻常武官，打上三十大板也要在床上躺个好几日；更莫说是他这样的身体。
即便李赟熬过这三十杖，到时候皇兄们只要将他随便打发到哪个幽冷偏宫，不让太医为他医治，到最后轻则李赟残废，重则便是病死，结局仍是一样的。
李赟又不免感慨他这两位皇兄可真狠，分明存心想他死，却还能如此迂回，既给自己博了个好名声，又能处置了他。
为何呢？明明他都装疯，不再争了，兄长们却还要这样穷追恶打？
为何本是同根生，两位兄长却这样容不下他？
李赟越想越可笑，他不由得哈哈哈地大笑出声，可心中却一片悲凉，只道莫非这世他又走错了路？
“你笑什么！？”李赏不满地喝道。
李赟心生一计，只道反正左右都是死，倒不如听天由命，试上一试。他渐渐敛起笑容，正要说话的时候，不远处却传来一声不怒自威的大喝声——
“且慢！”
众人皆回头，看向那匆匆赶至的赵璟。
赵璟的目光牢牢钉在那被一众太监扣住而不得动弹的李赟身上，只见他一对剑眉微敛，面上沉色沉沉，如欲暴风雨欲来之前的天，阴沉压抑。
赵璟快步走到李赏面前，请安后，他说道：“皇上，不知道重欢犯了什么罪，竟令皇上尚在守丧期内，便要赐重欢三十廷杖？”
赵璟的发言充满了刺，令李赏一听，适才脸上的得意被一阵淡淡的愠怒取代。
“赵爱卿的意思，莫非是指朕不给先皇面子，一待先皇落葬，便迫不及待急于铲除自家兄弟？”
“臣不敢。”赵璟不卑不亢地道，“只是当初重欢得病时，先皇曾再三叮嘱要臣好好照看重欢。此刻见此等一触即发之景，臣不免疑惑罢了。”
赵璟的出现，实在是有些出乎李赟的意料。
虽说李赟并不指望赵璟，但此刻赵璟的到来，于李赟而言恰如及时雨。
李赟为自己不必硬碰硬而松了一口气，可是与之同时，亦不觉一阵奇怪。
若说父皇在世时，赵璟待他好，那许是为了讨好父皇而故意争表现；可如今父皇已去，当今圣上成了二皇兄，为何赵璟还这么护着他？甚至不惜顶撞二皇兄？如此行径，分明就对赵璟百害而无一利。
回想赵璟第一世丶第二世分明见风转舵极快，以至于一而再再而三背叛他，偏偏这一世竟反常至此，个中原因李赟实在想不明白。
“可笑，皇上要罚谁，难道还要经由赵将军你的许可不成么！？”李贺在旁喝道。
“皇上要处置谁，臣自然不敢僭越。但是先皇在世时曾一再嘱咐臣要好好看住重欢，臣不敢违背先皇遗命。”
这一听，李赟的疑惑得到了解答，与之同时，亦不免心中一阵失落。
原来赵璟是出自这些原因——那是不是也正是说，第一丶二世时，正是因为父皇不曾叮嘱，所以赵璟便根本没将他放在眼中？
那也即是说，赵璟效忠的从来不是他？分明自己自小就待赵璟那般信任，那般……那般……
李赟微微垂眸，只盼以此掩住他眼中此刻的阴霾。
此一刻，周围人的注意力皆不在李赟身上，这算是万幸。
赵璟说道：“适才臣在外听得全王爷给重欢冠上的罪名有二——”
“全”字，乃是李赏赐予李贺的封号。
李赟暗自在心底嘲笑起此刻还会为赵璟的一言一行而难过的自己——是了，早在第二世赵璟亲手杀死他的时候，他对赵璟的信任丶爱慕便已该被其一道杀死了。
想到第二世临终前的种种，李赟的心便冷上几分，将他适才的失落冰封了起来。
李赟再擡头时，又是一副似不知烦恼为何物的傻子样。
“……其一是糟蹋了皇上的好意；其二是惊吓到了皇上……臣对此二者罪名，心存疑惑，不过是求弄个明白而已。”
一边说，赵璟一边环视四周，他的目光落到凉亭内晕厥过去，脸上丶嘴里尚有污物残留的六王爷李赞；然后又见有同样污物残留而摔得细碎的玉盘；再加上不远处仿若水鬼一般浑身湿漉且不住呕吐的三王爷李赀。
空气中隐约地仍飘洒着一股臭味。
赵璟的眉头不由得紧紧蹙起，脸色难看非常：“请恕臣大胆推测，莫非全王爷所说的好意，便是六王爷口中的那些？臣大胆请问，不知那是什么？”
李赏不吭声，只是给李贺使眼色。
李贺正要开口，李赟便趁着这个机会，连忙欢叫着抢答：“那个哥哥说是恭！皇上……”
李赟欢喜地看向李赏，随即便在李赏恶狠狠地一瞪下，畏缩般地垂头，尽显无辜害怕。
但怕归怕，李赟仍语无伦次地轻声道，“……皇上说……那是西……西？的补……？嗯……是好东西，皇上给我的！”说着，又嘿嘿傻笑起来，他指着晕倒的李赏和正吐着的李赀，满脸得意，“娘说，好东西要分享！我是好孩子，我分享了！嘿嘿嘿……”
“皇上，这便是您的好意？”
李赏哑口无言，他一脸晦气地看向李贺，似乎要李贺赶紧给个解释。
“皇丶皇上不过是同四弟玩玩，可谁知四弟疯癫丶无人管教，竟这样妄为乱来！”李贺嘴硬道，“如今四弟冒犯圣上乃证据确凿，如果只因他痴傻便可就此放过，那以后皇上如何服众？以后若是只要傻子犯错，便一概不予追究，那堂堂巽国大国，岂非乱套！？而又要国法何用！？”
李贺说得义正言辞，他那意思，竟是铁了心要治李赟的罪。
赵璟沉默着，片刻后问道：“敢问皇上，皇上也是同全王爷一般的意思吗？”
两兄弟眼神交会，李赏颔首：“不错。”他顿了顿，“朕不过是看四弟无人相伴，便与众兄弟一道来探望，与他开开玩笑。谁知他却这样没有分寸。若不给些教训，只怕以后无人管教，他便会一犯再犯，而越发荒唐。朕的宫里，断不能因他而乱了规矩丶失了分寸，所以断不能纵容。”
“原来如此。”赵璟静静地说道，仿若是放弃了争辩。
见状，两兄弟面上各自浮起一抹得意的笑。而李赟只觉得颇在意料之中——反正赵璟已不是头一次做墙头草，他已习以为常。
李贺朝着太监挥手喝道：“来人！行……”
可谁知，却在这时，赵璟突然摘去了头上的官帽，放到了地上。
李贺惊讶地望着赵璟，正说的话一时顿住；而李赏亦不由得瞠目：“赵将军，此意为何？”
“臣请辞，愿为皇上代为管教四皇子，而不致其再犯错，以为皇上解忧。还请皇上饶过四皇子的过错。”说完，赵璟便深深地叩头不起。
李赟：“……”他惊愕地望着赵璟，既震撼，又气愤。
只是因为父王的一句托付，赵璟便甘愿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好气丶好愤；
好怨，好憎；
好悲，好伤。
比起知道赵璟所忠的原来另有其人，李赟倒宁可以为赵璟是个背信弃义之徒。
一瞬间，李赟只觉得他心中无数的负面感情交杂在一起，瞬间如化作一道巨大的黑色火柱。
那滔天的热浪将李赟适才好不容易冰封住的感情融化，那些爱慕信任亦化作了黑炎的燃料，令那火柱越发凶恶。冲天烈火汹汹，仿若欲带着李赟就此湮灭。
气急攻心，李赟喉咙里泛出一股子铁锈味，他欲将那股血气咽下，谁知却抵不住那血气张扬地上涌。
“噗”地一下，李赟猛地喷出一口血！
四遭一片哗然，李赟的视线逐渐迷离，晕厥前，他看到了赵璟满脸的担忧。但可笑的是，李赟却分不出赵璟的担忧是当真担心他，还是恐负了李济的遗命……
作者有话说：
跟个别支持的宝子们说句抱歉哦，之前的加更规则我删掉了。
嗯……怎么说呢，这本因为准备了有点时间，以为数据应该会还可以吧，所以就搞了个加更规则想着热闹热闹啥的orz
但是加上榜单改版（毒榜太毒）&可能我写的还是不合大众口味吧，数据也挺不好看的。
再上加更规则就有点尴尬&shame了（本人脸皮薄呜呜呜），所以规则我先撤掉了。如果后面数据有望变好的话我再上啦～
当然，正常遇到节假日或者特别日子会根据剧情发展而掉落相应番外的（不管网站是否有活动都会有哒）～这个我保证不撤哈，只要有一位宝子在期待/在看，我保证番外不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