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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谋朝篡位(三)

夤夜将至,李赟由方隽带着前往皇帝所在的寝宫。

虽说已是深夜,可是李赏所在的朝和宫却是灯火通明。

外头虽有侍卫守着,但方隽的轻功极好,侍卫们根本觉察不出,他们便已上到了屋顶。

李赟在方隽的易容术下已化装成李济的容貌,他与方隽一道站在屋顶的琉璃宫瓦上,一待方隽揭开一片宫瓦,他们便自上而下地看着寝宫内。

只见寝宫内宫女太监留守着,不远处两个太医正在忙活,就连皇后和单妃也守在李赏的榻边暗自垂泪。

那李赏大约浑身又痛又痒,于是他虽然病恹恹的却难以入睡,只能躺在床上呻吟,为自己即将到来的死期而低泣。

李赟望了方隽一眼,示意他想办法。

方隽回以一个眼神,仿佛是在说“看我的”,旋即他从怀里掏出几粒如粟米般大小的东西,朝着屋里的几处灯火射出!

谁都未觉之间,霎时寝宫内灯火俱灭。

殿内一阵慌乱,殿外的侍卫也望向了屋内,你看我我看你的,似随时准备冲进屋里护驾。

“怎么回事?灯怎的尽灭了?”略显镇静的女声,是皇后的,“来人,还不快去点灯?”

“是!”

“全弄晕了?”方隽问道。

李赟摇头:“得留几个清醒的做见证,就留皇后丶单妃还有皇上身边伺候的小达子吧。至于旁的,还有院子里那几个侍卫,都可弄晕了。最好弄得像鬼神来将他们迷晕的。”

“那简单。”方隽说道,他再取出几根银针捏在手中,“屋里那些不会武功的看不出迹象,用这就够了。”

话毕,银针随着方隽的动作飞射出去。

那屋里黑漆漆的,李赟看不见那银针到底射中了几人,只听得接连不断的重物倒地之声。

“怎么回事?”

“姐姐……”

小达子警觉得很:“难道是有刺客!?”罢了,他便尖声喊道,“不好了!来人呀!”

在门外蓄势待发的侍卫们随即便要冲进去,却在这时,方隽又掏出些小如花籽的暗器。

“这是什么?”

“我从我师弟那儿捞来的,这玩意儿看着像个花籽,一受撞击便会破裂,里头的香粉随即便会散开。用这些,保准那些侍卫觉察不出是人为!”

一边说着,方隽一边射出暗器。

花籽尽中那些侍卫们的肩膀,随即便仿若蕊心受到震荡而炸开花粉。下一刻,殿外一队约莫二十人的侍卫尽倒在地上,陷入沉沉昏睡之中。

“不管是谁,只要嗅了这香气,喏,都会似他们一样昏睡过去。”方隽轻声说着,指了指那倒了一地的侍卫们。

方隽认识的人倒是厉害,五花八门的,竟又是神医,又是会易容术,又有这些奇怪暗器的。李赟在心中想道。

寝殿内的几人等了片刻却都未见一名侍卫入内,已觉不对劲。

李赏虚弱的声音响起:“……是不是阎罗王要来收朕了?”话音中带着无限的恐惧。

“不会的,一定是有歹人作祟。皇上有真龙之气护体,一定能平安度过难关的。”皇后柔声安慰道,旋即命令道,“小达子,你出去看看。”

“是!”

见状,李赟只道不能耽搁,他连忙朝方隽说道:“迟则生变,趁现在宫里人还没发现此处异状,你将我送下去。”

方隽点头,然后运起轻功,将李赟送入寝宫,而他则又飞回上屋顶。

静悄悄的屋里响起方隽刻意惹出的衣袂翻飞的声音,声音尤为引人注目。

“是谁在那儿!?”皇后喝道。

“是朕!”李赟刻意模仿起李济的声音。

老态却不失威压霸气的声音响起的同时,刷一下,远处一盏灯被点亮了。

那是方隽的杰作。

灯火遥远,及至李赏床榻边,便暗淡得令人只能暧昧地看到个大概。

毕竟是装鬼,灯火通明的不合适;可若满屋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得看不见“李济”的样子,那此次行动便失了意义。

李赟站在黑暗里,教众人看得见他的样子,又不会暴露自己是有影子的活人。

皇后丶单妃和小达子在见到“李济”的瞬间,竟脸色煞白,小达子竟直接扑通一下跌跪在地。

而皇后丶单妃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女儿,仪态端庄,饶是被吓坏了,却也只是软了身子,甚至连失声大叫都未有一声。

“见到朕,还不行礼!?”李赟又喝一声。

李赟的模仿堪称一绝,登时皇后和单妃连忙下跪行礼。

而那躺在床上病重,至前一刻还在不断痛吟叫苦的李赏也忘了呼痛。他瞪大了双眼,惊恐地望着“李济”,仿若看到了黑白无常一般。

“父丶父皇,你丶你是来丶来接我走的吗?”李赏怕得就连声音都在颤抖。

“忤逆子!昏君!”李赟特地怒吼道。

烛火仿佛受“李济”的怒气震荡亦一阵摇曳。

醒着的四人皆不由得身子一颤。

“朕将皇位交与你,乃是希望你能好好把持巽国,可你上位数日,除了对付你两个,你还做了些什么!?自朕落葬以来甚至未过头七,你便已荒淫至此!”

“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知错了!这次病好,儿臣一定痛改前非,求父皇原谅,不要带儿臣下地府啊!”

“如今方怕死,却晚了!”李赟喝道。

李赏哀哀哭出声,而一旁听着的皇后与单妃却纷纷忍不住求情:“父皇!求您救救皇上吧!”

“父皇,皇上纵有不是,也是您的儿子,求您别带他走!”

两个女人跪地磕头,一次又一次,磕得竟是连发髻都松了。

李赟看着这两位皇嫂如此拼命恳求,也有些不忍,奈何他不过是一介凡人借他父皇之姿行事罢了,又哪里能有从阎王爷手上强人的神通呢?

李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的语气却不再似之前那般强硬:“若朕可以,朕自也不想看着自己的儿子如此凄惨地死去。只可惜生死有命,皇儿,你自己事自己知。你当知自己的名字已被记在了生死簿上,死不过是早晚的事。而朕至多只是人皇,又如何有那等神通能与阎王抢人呢?”

这话大约说得在理,适才哀嚎的李赏,如今他的哭泣已近乎于认命。

那两个拼命磕头的女人似乎也终于认清了现实,无奈地就着磕头的姿势呜咽起来。

“今日朕特地来此,为的乃是巽国的国运。建成,你继伟以来,尚不曾真正为巽国做过一件好事,却已中了你大哥鸿冥的奸计,而致今日这等下场……”

“中了皇兄的奸计?”李赏止住哭声,难以置信道,“父皇……这丶这是怎么一回事?”

旋即,李赟便将方隽调查所知的一切如实道来。

罢了,那李赏惊愕之馀,饶是身子虚弱无力,仍因悲愤难耐而一阵捶胸顿足:“皇兄,我如此信你!你待我!你待我可真是‘好’啊!”

李赏那一副癫狂自残的样子惊得皇后与单妃连忙上前拉住。

“事已至此,后悔已来不及了。比起后悔,倒不如想想此后该如何是好。”

李赏旋即招了招手,小达子连忙上去将他自床上搀扶起来。

在小达子的搀扶下,李赏艰难地走下床,不顾两个女人地劝阻,而毅然跪倒在李云的跟前:“儿臣糊涂,愿在最后为巽国献己所能,求父皇指点!”

“起来罢。”李赟说道,可谁知李赏却长跪不起。

看样子,李赏似乎是当真对李贺的背叛恨得慌,又对自己误入圈套的愚蠢无法原谅。

罢了,皇兄要跪就跪吧!大约若不如此,皇兄的心结也难消。李赟在心中暗自想到。

“如今想必你皇兄鸿冥已在为来日篡位做准备,朝中恐怕多是他的亲信,而你六弟亦在你一怒之下被赐死,可谓证据全无。单要说这香料害人,也难免牵强了些,只怕鸿冥有的是借口开脱。你若欲留个明君的名声,也不能强行断罪。”李赟说道,“但你既有意挽回,那朕便给你指两条路。第一条,乃是最优——趁你身体还撑得下去,赶紧将你三皇叔李泳调回京来,将你的皇位传给他。他手中也握有兵权,即便鸿冥有所准备,一时之间只怕也拿不得你三皇叔如何。”

李赟说完,也不再往下说,只是静静地看着李赏,等着李赏的答复——自然,李赟对此是不抱希望的。

李赏沉默了许久,然后说道:“第二条路,请父皇眀示。”

也是,好不容易到手的皇位,却又要让给旁支,李赏怎么说也是有野心的人,又怎么会答允?

李赟在心中暗自叹气,他复又说道:“第二条路,便是传位与你的皇儿烨。”

“烨儿只不过七岁,并不懂事,难撑大局。朕只怕他来日会受皇兄的压制,又更甚似朕这般被皇兄设计……”

“你的顾虑是对的,所以朕要你设立辅政大臣。”李赟顿了顿,“辅臣之一当择梁丞相;辅臣之二……”

一想到接下来自己要报出口的那人,李赟的心中有些挣扎。

李赟不想留在宫中,而如今的局面,若要稳定朝政,不让李贺篡位,便只能出动赵璟压制。而若这么做,也就意味着李赟要将赵璟彻底推出去,从此当真是各走各的路,许是老死不相往来……

不过于赵璟而言,若他听闻这是“李济”命令,他一定欢喜应之吧。

李赟暗自想着事情,那李赏等了一阵都等不到下文,他不由得催促道:“父皇,辅臣之二择谁?”

罢了罢了!留住了人,若留不住心,又有何用?

李赟心想道,于是狠下心肠,他用着李济的声音缓缓说道:“辅臣之二,当选赵璟。有此二人,一文一武把持,想必朝廷内外无人敢不服。”

“父皇说得即是。朕这就下旨……”

“朕的话还没说完。”李赟却打断道。

“父皇,文武儿二臣都有了,难道还有第三人?”

“不错。这文武二臣,说到底不过是外人,这称若放得平稳自是最好,怕只怕有朝一日有所倾斜又或人有异心,那来日巽国只怕再不是李姓的天下……”

李赟吸取了前世的教训,只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即便是那赵璟,如今虽能为“李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可如何保证他永远不叛变?

“父皇说得是,那不知这第三人当为何人?”李赏强撑着身子的不适,虚心请教道。

“这第三人,只怕你不会待见,但他必不可少。他就是被你发配往边疆守城的五弟嘉瑞。”

这一听,李赏果然犹疑起来:“……嘉瑞……?朕才贬他,如今却又将他提拔至辅政大臣?这岂非是打朕的脸?”

“究竟是你的颜面重要,还是巽国重要!?”

李赏惊得身子一震:“!”他并不敢发言。

“嘉瑞虽平日里没个正经,却是个重情义的人。且他对权利并不在意,亦不必担心他来日权利在手,而生异心。加之嘉瑞有皇族血脉,由他监视丶制衡梁丞相与赵璟,乃是最上成之选。否则放眼整个皇室丶朝廷,你以为还有何人适合?”

李赏不言,沉默良久,他方才艰难应道:“……父皇说得是,朕……就行这第二条路罢。小达子。”

“奴才在!”

“去准备笔墨来,朕这就下谕旨,一切依父皇所言。”

笔墨和御印不一刻便准备好了,李赏在皇后丶单妃的搀扶下走到桌下,费力地写下四道圣旨。

其一,是传位于他皇子李烨。

其二,是封梁丞相为文辅政大臣。

其三,是封赵璟为武辅政大臣。

其四,则是召李贲回京,免其罪责,升其为辅政王。

“父皇,如此便好了吧?”

李赟看着由小达子托着的那几道笔墨未干的圣旨,满意地点头:“如此,朕也能安心离去了。切记,此事需暗中进行,切不能惊动鸿冥,否则便恐生异。”

“是。”

李赟旋即偷偷地对着躲在屋顶上的方隽打了个手势。下一刻,屋内的烛火摇曳了一下,便噗嗤一下地熄灭了。

旋即,方隽悄然无声地来到李赟身边,将他带离寝宫。回到屋顶后,方隽再射出暗器,将寝宫内的火烛再度点亮。

如此来无影去无踪,任谁都会以为是鬼魅作祟,寝宫内的李赏等人亦不例外。

“这下便好了吧?”方隽轻声问道。

李赟透过掀开的琉璃瓦往下看。

只见屋内四人虔诚地跪倒在地,皆惊奇于“李济”的短暂还魂显灵而久久不起。

李赟朝着方隽点了点头,方隽这才将掀开的琉璃瓦重新归位然后带着李赟又怎么来的,怎么回景安宫。

*

四人跪在地上,足足跪了有一盏茶的时间,直到再无诡异发生,李赏这才招了招手,招来小达子扶他起身。

小达子搀扶着他,正要带他回榻,李赏却摇头:“你,去把火盆端来。”

“是。”小达子应了一声,旋即退下。

“皇上可是冷?”皇后关切道,她和单妃连忙上前,一左一右地扶着李赏。

李赏摇头:“你们扶我回桌边。”

两人依言行事。

李赏颤抖着手,缓缓地写下第五道圣旨——是判李贺存心谋害皇帝,欲谋朝篡位之大罪。令即日处死。

一旁的皇后见之不由得大惊:“皇上,适才父皇未曾交代处死皇兄,您这……”

“朕还不知道父皇的心思么?他是不愿见我们兄弟自相残杀。”李赏写完了,吃力地坐在交椅上,“父皇的主意虽好,却终究不能除去皇兄这个祸害。第一条路,朕不愿走——何以朕膝下有子,皇位却要另择他人?”

“可第二条路,皇上不是说好?”

“倘若没有五弟,此法的确是个好法子。可偏偏五弟搅了进来——父皇素来偏爱四弟丶五弟,此举说不定只是为了保住五弟罢了。”李赏顿了顿,向皇后说道,“你想,父皇虽口口声声说五弟没有野心,可今日没有,难保他来日也没有。皇兄多年来与朕交好尚且如此待朕,更何况与朕向来不睦的五弟?朕一上位便贬了五弟,只怕他恨朕还来不及,又如何会忠心待烨儿?”

“皇上的顾虑是对的,是臣妾的疏忽。可若是如此,皇上不发放第四道圣旨便可,有梁丞相与赵将军守着,想必皇兄掀不起什么风浪,为何皇上分明没有证据指证皇兄,却还非要处死皇兄呢?”皇后愁眉不展道,“如此,臣妾只怕来日那些不明真相之人会指责皇上兄弟相残丶残暴不仁……”

“死后背负污名,从此遗臭万年,朕何尝不怕?可若不除皇兄这个祸害,朕实在不能瞑目。”李赏喘了几口气,他满脸无奈,“为了我们的皇儿,这是朕不得不背的骂名啊!”

三人含泪相对间,小达子送来了火盆。

在李赏的示意下,皇后将那第四道圣旨扔进火盆,火舌吞噬了圣旨。火焰熊熊燃烧,“啪”地一下,忽而炸出一块火星子,仿佛预示着一段凶兆将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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