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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避世绝俗(二)

待得抵达沈玚和方隽所说的故居时,已近傍晚时分。

下车时,李赟一瞬有种错觉,仿佛全身骨头都被颠散了。脚落地时,他甚至有种不真的虚浮感。

一旁的赵璟大约看出了端倪,他沉默着从旁扶住了李赟。

“这里就是我们说的故居了。”沈玚拴好马,旋即殷勤地从李赟手上接过包袱,“虽说这里论大小是比不上皇宫,可收拾收拾后住着也还算舒坦。”

卵石铺就的小径直通不远处的院子,院子以竹篱笆包围起一圈,深处是一幢两层式的竹舍。院子四周被一片竹林环绕,环境很是清幽。

随着沈玚走在小径上,李赟只道此处久无人居住,可粗看之下却也不算荒废。

“此处可曾着人来打扫过?”李赟问道。

“嗯,我师父感念两位前辈对他们有恩,每个月都会派人过来打扫修葺,所以里头即便有些灰却也不会太脏,四哥你们只要稍作收拾就能住了。”沈玚引着两人入院子,旋即他随手朝着竹舍旁不远处的一间小竹屋一指,“那里是厨房,用具都齐全着,只要洗洗就能用了。”

“至于日常生活,就是在这幢竹舍里了。”

旋即沈玚便领着李赟他们走近竹舍,他推开一楼的其中一间屋子的房门,只见屋里摆设虽简单,却干净整齐。

“这里一楼是待客厅还有书房,二楼有两间屋子,正好够四哥你跟赵大哥一人一间。”

“一人一间”这四个字令李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虽说早前听闻此处原住的两位江湖老前辈,有两间房也不足为奇,可是……

李赟瞥了眼赵璟,他想看看赵璟是何态度,却见赵璟面无表情,似无动于衷。

李赟失望之馀,亦感到自己失望得可笑——也是,自己待赵璟自有邪思,可赵璟却是以“哥哥”之姿在照顾他这“弟弟”呢。如今能有机会与他分房而眠,可不得松了一口气么?

李赟酸溜溜地想到,他的心被他自己扎得一阵刺痛。

两间房,沈玚先引着赵璟去了东间,然后再带着李赟去西间。

沈玚自是好心,却忽视了李赟的心思,竟就这么轻易地为他俩分好了房间。而赵璟自始至终无言,只是在沈玚说“赵大哥你睡东间”的时候,终于看了李赟一眼。

那目光复杂得很,李赟乍一对上,也不知道赵璟这目光中所含的意义——到底是想他挽留?还是在等他的许可?

呿,想什么呢?他这位“好哥哥”心上有人,若非应他的要求,这位“好哥哥”又哪儿会有丁点儿来到他这好弟弟枕边的心念?

回想一下当日景安宫里,他们二人的第二次相好,赵璟的主动简直宛若神迹——呵,那日为了自证忠心,他也算豁出去了。

心中刺痛一阵接一阵,李赟只觉得这样不断自残的自己堪称可笑。

这次若是自己不主动说,他这位“好哥哥”又会如何做?可会假装“服侍”的事不存在,从此与他只做同居一个屋檐下的邻人?

在宫里那两次情事皆因李赟的强迫而起,如今再说这话兴许显得李赟可笑——可他当真无意强迫,那不过是怒气攻心下的産物。

不是心甘情愿的结合,终究是图惹落寞。

自伤到最后,李赟不由得灰了心,竟有些自暴自弃的意思:“玚儿都这么说了,你住着便是。如今我不过是一介‘死人’,再不是王爷皇子,你想做什么便做,又何必顾忌我?非事事征得我的同意不可呢?”

闻言,赵璟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默默地旋身进房。

看吧?李赟不断自嘲道,他仿佛热衷于将自己的心扎得千疮百孔。

当日,沈玚帮着李赟他们收拾好了竹舍,又带着他们认了认通往附近小镇的路,待采办了些生活用品回到竹舍后,沈玚这便离去了。

李赟自小活得金贵,连穿衣都是由人伺候的,自然指望不了他下厨房做饭。显然,赵璟也有贯彻做李赟仆役的打算。

到了近饭点的时候,甚至不需吩咐,赵璟便自发地去厨房里做饭。

可赵璟在家何尝不是个受人伺候的少爷呢?他做出来的饭也只能入口,断不算好吃。

将就着一顿罢了。

待得入夜,便各回各房。

李赟在床上一夜辗转反侧,床硬是原因之一,却还不致能令身心疲乏的他失眠;最主要的原因,是李赟期许着赵璟或会推开他寝室的门来与他共眠罢了。

入了夜,李赟的心思不知为何又积极些了。他想,白日里赵璟之所以不动声色,许是不想让沈玚知晓他俩之间这扭曲怪异的关系?兴许至夜,赵璟便又会记起自己的“职责”呢?

可惜,李赟等了一夜,末了却什么都没等到,他的被褥倒越发冰凉。

——怎么至今都没点动静?莫不是真如自己猜想的一般,从此他们只做邻人罢?

李赟突然恨起那轻易自伤丶轻易失望丶又轻易自暴自弃的自己了。

到底该宁可强迫也要得到赵璟的好,还是像现在这般放赵璟自由而只自己苦受折磨的好?李赟自己也不知哪者更好了。

李赟既想得到赵璟,又不想强迫,可这般美好的可能仅限赵璟喜欢他,偏偏赵璟的心间却被别人霸占了。

如今寂寞守空房,李赟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就该换个更好的说话方式,那如今也不至落得如此田地。

可李赟已放下那等话,再后悔,他总不能撤回来。

眼见自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李赟怨自己,又怨赵璟。

李赟越想越怨,简直似个怨妇。

寒凉的一夜过去,待得翌日起身,李赟满心不悦。他也不掩饰,反而故作冷淡,以期赵璟这个呆子能觉察出来。

但是那些浅显丶有迹可追的心事也就罢了,而今李赟那花花肠子里的曲折又哪里是一根筋的赵璟能猜出的?

疑惑了大半日,最后百思不得其解的赵璟只能率先道歉:“重欢,可是我做错了什么惹你不欢喜了?若是的,我先向你赔礼道歉。”

——还不是你不主动来寻我?分明说好了要伺候我到床上的,如今却一点自觉也没有。

可话在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李赟又憋又急,末了恼羞成怒:“你自己都不知道做错什么道什么歉?”

罢了,李赟不悦地拂袖而去,他冲进书房,碰地一声关上房门。

可怜了赵璟独留在院子里一脸茫然,他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可问而不得解,他再满心疑惑也毫无头绪。

*

李赟的不快日渐积累,而赵璟则待他则越发的小心翼翼,望着赵璟那不敢触他一点雷池的模样,李赟的不悦便更是膨胀数倍。

分明是自己不能坦率开口留人,可如今的自己却似个得不到想要的东西而兀自闹别扭只期别人能注意到他心事的孩子,这令李赟火大。

就在李赟的怒意即将登顶爆发的前夕,谁知,事情却以他想象不到的形式出现了转机。

那是一如往常的某一日。

怒气充裕在心头,令李赟接连几日睡得不踏实。

睡至半夜,李赟受一阵胸闷所困,只觉得团在胸口的那口气快憋死他了,他自那浅薄的梦乡中醒转。

左右睡不着,李赟索性想出去透透风。他正要起身披衣,忽然间,一阵低沉的嗓音却悄然送入他耳中。

那声音,李赟不会忘记,更不会记错——那是唯两次欢好时他方能自赵璟口中听到的破碎。

赵璟一个人在房里做什么?为何会发出这等声音?疑惑只一瞬,旋即李赟便恍然醒悟——难道……难道他在……!?

这无异于晴日下雨一般令李赟震撼。

——不可能,不可能,顶天他……

李赟想说赵璟不会做那种事,可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的以为来得没有一点根据。

赵璟也是人,有需求自是寻常……

李赟只是想象不出赵璟为谁做此事的景象而已。

如今赵璟自行做此事想的一定是他的心上人吧?

心被刺痛的同时,李赟又怒上心头,他恼怒地捂住耳朵回到床上不愿再听。可是躺在床上,嫉妒心起的同时,李赟又不住地回想起那两夜旖旎。

伴随着呼出的吐息,赵璟口中喊出的名字虽朦朦胧胧,却依稀可辨——是“重欢”二字。

李赟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松开了捂耳的双手的。回过神来时,他也如赵璟一般地……

自己是否亦发出了声音?却不是李赟此刻能顾及的。

就在理智即将决堤的下一刻,却响起“叩叩”两声门扉被敲响的声音。

李赟倏然被那声音自幻想中拉回。

竹舍中只他和赵璟二人,此刻这叩响门扉之人是谁,根本不必去猜。

深更半夜的,赵璟过来做什么?难道是自己亦发出了声音,且被赵璟听到了?

适才自己可曾叫出了“顶天”亦或“哥哥”二字?

迷离之际,李赟哪里记得那么多?思绪一片混乱间,一阵凉意自脚底直冲大脑,彻底地扑熄了李赟一身热意。

李赟仍握着那罪魁祸首,待他好不容易回过神欲重新穿好衣裤时,门外那人似乎已没了等候的耐心,竟是难得大胆地推门直入。

恰恰好地,便看见了李赟与那惹事的祸源。

寒风穿入屋里,赵璟反手关上了李赟的房门:“……我听到你屋里似乎有动静……所以不放心……”说是这么说,可赵璟似乎对眼前这一幕并不惊讶。

简直像极了有心理准备后方才堂然入室的。

赵璟的狼狈自己没见一眼,可自己的狼狈却被赵璟尽收眼底,实在太不公平。

李赟羞恼得一张白玉般的脸一片通红,没好气地道:“如今见我没事,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他粗暴地藏起自己的狼狈。

李赟本以为他一番叱责之下,赵璟会默默离去。

可今日的赵璟却不知道是怎么的,竟愣是一动不动。他杵在那里,杵得李赟一阵心烦。

正当李赟即将忍受不住这尴尬的气氛而想动手推赵璟出去之际,却听赵璟如此喃喃道——

“……我以为……你会需要我……”

那声音轻得仿若随时能被隔绝在外外头模糊的风声吞没。

话音到了最后,几乎轻不可闻,令李赟几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幻觉,方才得到这么一句话。

“……你刚才说什么?”

赵璟背着月色,也因此,李赟不知道此刻的赵璟的那一张脸红得快烧起来。

静谧的屋里,响起了一阵吐气吸气的声音。

声音的主人不是李赟。

吐息声忽而被收住,赵璟轻声说道:“……这几日,我一直以为你会叫我过来……”声音比适才响了一点,“可是你一直没有,我原以为……是你不需要我了……直到今日,我听到了你屋里的动静……坐不住,这才过来看看……”

扑通扑通的,是谁的心跳?竟噪得耳朵都疼了。

李赟感觉喉咙一阵干涩疼痛,他不知道该怪赵璟藏得深,还是该怪自己不够聪明。

若是依赵璟适才的话,那自己是否能以为,适才赵璟之所作所为乃是因为自己久不寻他?

李赟不由得觉得自己未免想得太好了,赵璟岂可能一边心里有人,一边又惦记着李赟的身子?

可李赟还是按捺不住胸腔下激烈的鼓动:“为什么?”

“……”赵璟却又突然没了声音,好一会儿,他才用着干涩沙哑不亚于李赟的声音说道,“……你我之间,一定要有理由吗?”

那仿佛是对李赟深究的婉拒。

李赟不语地望着赵璟,他试图理清赵璟的心思,却发现自己怎么都捋不清,更寻不到一点理由来解释赵璟这般矛盾的态度。

分明赵璟心里有人,不容外人侵入他心间一寸;却又与之同时,赵璟这样舍身地为讨李赟一点欢心。

李赟的沉默似令赵璟感到一阵局促:“……我真正的理由,说不得。可假的理由,只怕你听了也不会欢喜。若是我今日来你房间非要有理由……”顿了顿,赵璟垂了垂头,片刻后,他仿若下了什么觉悟,“……那你就当我今日没来过吧。”

说完,赵璟便旋身,作势要离开。

这一瞬,到底身体快过脑子。

李赟想都没想地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了落寞欲走的赵璟。

身子的火热早已凉却,冲动全消。

李赟这一抓,不为解热,只为抓住这个人而已。至于理由什么的,在这一瞬,李赟甚至认为若赵璟不肯说,那就这样罢。

只要赵璟肯留待丶肯陪着他丶他不必再忍受那等空虚寂寞冷,就如今这样也无妨……

到底是爱得深了,所以顾不得矜持,落得如此委曲求全。

“……谁让你走了?”从李赟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仿若鸭子叫,“就是因为你不来暖床,才害我几夜受冻睡不得好觉!”

说完,李赟又觉得自己丢人,他愤愤地松开钳住赵璟的手,然后别过了脸。

赵璟先是怔了怔,他回身:“所以你这几日心情不好,全是因为没睡好?”他一副茅塞顿开的口气。

李赟:“……”完全不是。

可李赟也嫌丢人而懒得解释,他略带报复地心想:反正赵璟也有事瞒着自己,自己瞒着他,也算礼尚往来。

没好气地,李赟“唔”了一声。

而这一声在赵璟的耳中却仿佛是道指令。还不待李赟说下文,赵璟便自动自发地去到李赟的床边,他一除了披在身上的外袍,便麻利地上了床丶盖上被子丶躺得笔直。

如此没有情调,活该他只能单恋。李赟愤愤地在心中嘲笑道,可是说到这儿,心中又忽而柔软起来——没有情调,却又迟钝得似赵璟这般的,这世上大约也就只有自己能受得住了。

李赟又气又得意地回到床上——床还未被捂暖,被子里仍是一片冰凉,可依偎着身边那具“火炉”,大约是心暖了的缘故,李赟的身子却不是那么冷了……

*

“山中不知时日过,人间似已百年苍。”

李赟缓缓地在纸上写上这两句话,他收起笔墨,看着纸上的墨迹渐干。

隐居世外的日子格外清闲,人在山中过,世事身外物。时光仿若掌中沙,一点点流逝,仿若只是眨眼一瞬,却已过三月有馀。

寒冬褪去,而春熙来至,这等好时光竟时不时地教李赟産生了幻觉,误以为自己可以在这桃源中避世,与赵璟就此老死在这儿。

李赟在书房里又坐了片刻,估摸着差不多时候了,他便走出书房,外头春日的阳光灿烂得很,几只鸡亦自那由赵璟亲手搭建的简陋鸡舍里出来,在这绚烂的阳光下散步。

一待李赟取了些饲料往院子里一撒,几只鸡便咯咯咯地叫唤着聚在一起,开始埋首吃食。

李赟不再多管,他从院子一角的桶里取了个小铲子后,便向竹舍后的那一片竹林里走去。

这片竹林亦是宝地,如今二月出头,三月未至,恰恰好是品尝春笋的最好时节。

李赟已挖过几次笋了,头两次没经验,挖出来的笋不是断了便是带伤,如今他却熟练多了。

刨土,挖掘,竹笋身遭全无一点伤痕,堪称完美。

连刨了五根笋,李赟这才收起铲子,然后拍了拍沾染上泥土的手,转而回到院子里,静待赵璟的归来。

赵璟曾说过他会一力承担起照顾李赟日常生活的责任,所以不管是喂鸡,还是刨竹笋,其实都不必李赟动手。

可是李赟一来不想将全部重担推给赵璟;二来亦觉得自己既归隐田园,便不该似在宫里那般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最后,在李赟的坚持下,赵璟终于让步了。但他的退让也只限让李赟做些轻活罢了。

至于那些脏活累活,譬如砍柴洗衣做饭等等,则全由赵璟一手包揽了——赵璟的饭做得还是不太好吃。

李赟洗干净了手,一时也没了能干的事,他便只是坐在院子里等着赵璟回来。

这个故居后头亦带了一个小菜园,只是如今天还不算暖和,还不到春耕的时节,所以一应粮食还得定期去镇里采办。

严冬时节没什么好吃的,道是物以稀为贵,冬日的粮肉皆贵得很,为了节省,李赟他们吃的肉都不是从市集上买来的,而都是赵璟去后山洞窟里找到那些匿身冬眠的动物,从他们身上猎来的;至于菜,则不是干菜便是腌菜,于是出去采办一次,便足以囤够一个半月的粮食。

那鸡舍里的鸡,还是两个月前沈玚带来的——初来时的鸡尚小,如今养着养着,却都成了个大体肥的肥鸡。

如今距离正式开春还有些日子,要吃到新鲜的蔬菜还有些困难,好在还有后山的竹笋可以解解馋。

李赟坐在交椅上晒着那和煦的春阳,只觉得今日赵璟回来得好慢,日头渐至正空,竟还不见赵璟的影子。

正当李赟不由得担心起赵璟莫非出事了,而打算出去找赵璟的时候,那个让他等得心焦的人的身影终于遥遥地出现了。

可说来奇怪,赵璟外出这么久是为了采办粮食,即便不说他满载而归,却也不会像如今这般两手空空才是。

而今赵璟仿佛三魂没了七魄似地走在小径上,他高大的身子向来挺得笔直,这次却垂着双肩,微微驼背,没有一点仪态。

越看越不对劲,李赟不由得从交椅上坐直了身体——

可大约赵璟当真是心魂不在身上,将走入院子里的时候,他的左脚竟绊住了右脚。

扑通一下,赵璟狠狠地摔倒在石子路上,头亦是直直地磕碰了上去!

李赟吓了一跳,他连忙从交椅上一跃而起,直奔赵璟身边。

赵璟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而他头下方则是一片血迹淋漓。

——难道一个不慎,赵璟竟摔死了!?

这个猜想惊得李赟那直到适才为止还暖洋洋的身子霎时冰凉!他连忙使力将赵璟翻过身来,却见赵璟那张古铜色的脸上此刻血色全无。

关心则乱,李赟险些想伸手去给赵璟探鼻息,可直到下一刻,他才注意到怀中赵璟的身子竟是一阵细细发抖。

细看之下,只见赵璟大睁着他那双通红的眼睛,眼眶中一片湿润;而那张刚毅丶厚薄适中的嘴唇已被他的牙齿咬得渗血。

赵璟似乎正竭尽全力地忍泣,可大约遇到的悲伤太甚,令他根本控制不住,眼泪竟是争相自他眼眶中流出。

“你不是下山去采办粮食的吗?怎么空手而归不说,还如今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赟的问题如连珠炮一样地发出,偏偏赵璟似沉浸在他的悲伤中不能自拔,竟愣是没有回话。

三世下来,李赟和赵璟相识也有近二十年,可这二十年里,李赟从不曾见过赵璟像今日这般。

赵璟越是沉默,李赟便越是着急,他甚至后悔起来——早知如此,今早他就不该由赵璟一人去市集的!

“顶天!赵璟!!你回话呀!!!”李赟用力地摇了摇赵璟的身体。

赵璟这才终于有了反应,他仿若失去焦点的目光落在了李赟身上,好一会儿,方才重新聚回一点。

赵璟眨了眨眼睛,豆大的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滚落,他望着李赟的脸——那张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如今被悲伤丶苦涩填满了,看得连带李赟都不由得一阵揪心。

“重……欢……?”赵璟不肯定地唤道,声音像是濒死之人的求救,“告诉我,如今……这是现实?还是梦?”

就连李赟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里。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狠狠地一巴掌扇在自己的脸上——赵璟眼睫惊愕得轻弹——而李赟那白皙的脸上添了一个通红的五指印,如今一阵火辣辣的,痛得很。

“是现实。”

赵璟一脸绝望。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赵璟的嘴唇颤抖得厉害,好一会儿,终于含着浓浓的哭音说道:“……巽国……破了……”

巽国破了?这四个字,令李赟脑海登时一片空白。

“王将军连败三役,最后于战场上被敌军枭首……我爹亦因守城不利……致使乾国连夺巽国五座城池……”说到悲处,赵璟的声音越发哽咽,“皇上……皇上气急之下,竟迁怒于我的家人……十日前,竟下令……将我全家处死!!!”

说到最后,馀声只是一片哀嚎。

而李赟只是抱着崩溃的赵璟,在这天大的变故下竟是久久不能回神……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开始对应第二卷名字咯~

我一直很纠结要不要让赵璟的家人死了……但是权衡真相后,还有这本的性质之后,嗯,决定还是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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