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万全之策（一）
待得方隽画好皇宫地图，将之交给长安后，李赟说道：“你何时去行刺？”
长安看着那墨迹未干的地图：“还没想好，怎么？难不成你要让方隽助我一臂之力不成？”
“行刺是你要去做的事，给你皇宫地图已是我最大的助力，我不打算压上我的人的安危。”李赟也听得出长安并非期望他派人相助，“我之所以问你时限，不过是我的复国大计亦不容缓。若你拖个数月才去行刺，只怕我愿意等，巽国也等不起。”
“原来是这。你放心，我也有急着要去做的事，你不必登上几个月。”长安顿了顿，像是在盘算什么，“至多半个月，我若要行动了，我会让你们知道的。反正方隽肯定会派他的手下看着我。”
半个月时间……李赟暗忖不知道乾国何时打算再度进军，但是粗略想来，征兵丶备粮草却也不至那么快能好，加之乾国往巽丶宛二国边境，即便快马加鞭亦要半月时间，大军直入更费时费力。
左右一盘算，算上赶路丶驻扎营地，乾国留给巽国的时间至少有一个半月。
“好，那我就静待你的好消息。”说罢，李赟便带着方隽离开了小屋。
屋里屋外的气温差得不大，只是夜风有些张狂。
一出门，乍一看也不见赵璟的身影。
李赟环视一圈四周，一时还以为外头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却在他刚开始担心的时候，黑暗的一角里走出来一个人——正是那匿了身影的赵璟。
白担心了，李赟有些不快：“你怎么躲在那里？”
“就这么站在院子里太显眼。”赵璟解释道，“事情谈得如何？”
李赟摇了摇头：“半好半坏。”
模棱两可的话，听得赵璟紧紧地拧起眉头，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追问，却又警惕地忍住了：“如今晚了，我们不如先去寻落宿的地方罢？”
却不待李赟回答，方隽说道：“不必特地去找了，这个村去年闹了瘟疫，留下的人几乎都死了，而离开了的也都不回来了，所以空屋多得，只消随意找一间落住便是了。”
于是李赟便依言跟着方隽在村里一处小屋里落了脚，那屋子久无人住，屋里积了不少的灰，但好在小，收拾起来也不费劲儿。三个人一通收拾，不一会儿便将屋子拾掇干净了。
“缺的用品明日我去筹备，今日先就这么将就着坐一夜吧。”方隽说道。
李赟自然不会抱怨，他点点头，再见方隽和赵璟二人脸上皆有疑问，他道：“你们有什么问题不妨说出来。”
赵璟闻言，他先问道：“重欢，适才你说半好半坏是何意？”
“长安虽答应助我一臂之力，却是要待他入宫行刺之后。”
“入宫行刺？”赵璟的眉头又不由得皱起，“你如何说？”
“我让方隽给了他皇宫地图。”
赵璟的脸色更难看了：“你给他地图！？你不是不希望看到鸿煊帝被人行刺成功的吗？万一他成功，岂非坏了你的打算？”
“是啊赟儿。”在一旁生炉子烧水的方隽亦忍不住出声，“我不明白你怎的这么轻易地就答应给他地图，难道你又改了打算，想趁乾国失了国君而趁势反击？”
李赟怔了怔，旋即不由得一阵低笑出声。
“怎么？我猜错了？”
“乾国纵突失国君，混乱至多不过十馀日。”赵璟解释道，“只消在这几日里，乾国另选新君，再请有才之士从旁辅助即可。以巽国此刻的国情，只怕倾巢而出，才赶至乾国边境，乾国朝廷内政便已被平息，到时候只怕巽国会落得一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场。所以我想重欢当不是那个打算。”
“不错。正如顶天所说，我全无那等打算。如今放在眼前最好的救国之路，只我此前所说的一种，其它再无回天之力。”
“既然如此，那你还给长安那小子地图！？你就不怕他真的得手？不成，趁现在长安肯定还没记住皇宫地图前，我们赶紧去跟他要回来！”
方隽自凳子上一跃而起，李赟却摇了摇头：“不必。我给他自然是有我的想法——且说这长安，我是要定了他——其一，我看得出他当真恨鸿煊帝入骨，既是同仇，我便能全心全意地信任他；其二，是出自他的身份，你曾说他在起义军里待过。而我的复国之计恰恰好以后正要用到起义军，若能拉拢长安，日后与起义军谋事想必便能方便不少。”
水刚好沸了，李赟拿过茶杯而已，一旁的赵璟已提起茶壶为他斟了一杯水。
屋里有些凉，李赟便靠着这杯热水隔着衣袖捂手。
“地图——我是不想给他的。但是他一心想行刺，即便我们不给，他也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去搞来；更何况他还说要威胁——那我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如今得他承诺，岂非省了许多麻烦。”
赵璟：“可若是他行刺成功……”
“不会成功。”李赟异常肯定，“方隽曾说，几个月前长安便起了杀心。可那时乾国与巽国尚且安好，方隽既有意相助长安，为何那时却不给他皇宫地图，而是由着他加入起义军，冒那等风险？受这许多挫折？即便怕长安一人不能对付，他只需将这风声透露给满门同样是因鸿煊帝而灭的顾胜平，让他们师徒二人一道进宫行刺即可。可方隽仍是不提——甚至并不想让长安行刺，其中原因，想来定是他们师徒二人一起联手，怕也不能行刺成功罢？”
“赟儿真是聪明。”方隽赞叹一声，“这是主因，还有一个原因，只是我不舍得看他们师徒二人半生受苦，下半生亦要被冠上一个弑君的污名，从此被追杀丶永远不得回乾国丶再拜祭不了他们的重要之人。这也是为什么我虽有办法调开暗卫给他们可趁之机，而我没有这么做的原因。”
“重欢，既然你肯定长安不会行刺成功，那为何你还要给他皇宫地图？”赵璟却是想不明白，“你就不怕他行刺失败被杀吗？”
“这个问题我也想问。赟儿，适才你与长安说时，似乎甚是肯定长安行刺失败亦能平安逃出生天，莫非你打算借我手下的人？”顿了顿，方隽又连忙道，“我的人的确可以假装与长安交手失败，放他一条生路。可关键便在于鸿煊帝其实并不完全信任我。我虽名义上是暗卫只收，可实际听命于我的就只一队——鸿煊帝将暗卫分成四队，每日保护他的皆是从这四队暗卫中选出两个不同队的——所以即便我的人能放水，可另一队的人定不会放。更何况以鸿煊帝的脾性，他绝不对放过行刺过自己的人，届时长安跟着你，我只怕你会受他连累而暴露身份。”
李赟摇了摇头：“我想的当然不是这样简单的法子。此事的确要借用你的人手，可用途却不是这么用的。”
“哦？赟儿，那你的计划如何？”
“来此的路上，我想了几种情况，分下来便是如下：其一，长安无意助我，那我自是只能另择办法；其二，长安愿意助我，那剩馀要解决的问题便是如何令顾生平顺利脱离暗卫之流又不惹鸿煊帝的戒心；其三，便是我想你口中的长安性子冲动耿直，指不定他会与玚儿一般冲动行事，执意入宫行刺。”
赵璟：“如今便是第三种情况，可这第三种情况，实在太棘手了，重欢，你当真想得到办法？”
“若我想不到，便不会答应给长安地图了。”说到这里，李赟顿了顿，“玚儿那头情况如何？”
“几日前我的手下传信告诉我，沈玚已入宫，如今已是暗卫中的一员。只不过我这几日不在宫中，未能干涉他入队之事，他如今不在我的队里。”
“不在也有不在的好处。如今玚儿既是成事了，那此事更是好办。”李赟的长指在桌上轻点了几下，片刻后他理清了思绪，然后方才缓缓道出他的计划，“我的法子便只这几个字——置诸死地而后生。”
“置诸死地而后生？”方隽一脸没明白，他看看赵璟，赵璟也同样一副没想明白的样子。
两人的反应皆在李赟意料之中，他勾了勾唇角，缓缓解释道：“听闻鸿煊帝疑心很大？”
方隽颔首：“也是与他幼时经历有关。他幼时极信任的随身太监却被后妃收买，而在他的饭食里下药，好在他那日吃得少，在太医院联合诊治下，方才捡回了一条性命。只是自那以后，他心中便留下了阴影，自此疑心甚大，不敢轻易信人，而太监更是为他所不齿。”
但听方隽所言，李赟只道这人与第二世的自己竟有些相似——不，就连这一世开始时也一样，只不过若说区别，便在于他身边有方隽丶沈玚……还有不管怎么被他羞辱都不离不弃的赵璟。
李赟亦曾不敢信人，所以他最是知道这等人的性格——那便是只信自己亲眼所见。
“他疑心大，我们却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如今我有个一石三鸟的法子，料想若用这法子，便既能教长安平安无恙，又能将那顾生平自暗卫中解救出来，除此之外，大约还能为巽国争取一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