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程淮赶到医院，程相宜已经醒了，问过医生，并没有什么大碍，至于流鼻血，一方面是alpha信息素太冲导致的，还一方面也是因为没有休息好。
白诩已经离开，程相宜呆坐在病床上，被子盖到腰间靠在床头，神情虚弱，看着程淮进病房。
“哥。”
“还好吗？”
“嗯。”程相宜转了下眼睛，钝钝地问：“嘉钦是不是有来过？”
“没有。”
眼里的期待瞬间落空，程相宜垂下睫毛，后颈柔软的发丝贴在他白皙的皮肤上，落寞道：“但我好像闻到他的味道了。”
程淮说：“错觉吧。”
程相宜心想也是，应该是因为外面下雨了，所以他闻错了。
“我也没什么事，咱们早点回家吧，不想待在医院。”
“明天再走吧，别又晕倒了，你最近好好休息。”程淮说：“我晚点再去找下医生，你之前的药不能再吃了，得换药。”
“嗯，知道了。”
“相宜。”
“怎么了？”程相宜仰头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原因，清瘦的脸颊透着阴影，显得眼睛更大了，平常的程相宜看人永远是温柔带着笑意的，但是程淮不记得他弟弟在镜头之外什么时候不笑了，眼里好像永远都是雾蒙蒙的。
程淮咬了咬牙，叹了口气：“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我没有。”程相宜也不想让他担心，笑着安慰道：“只是没休息好而已，而且，我最近确实都没见过嘉钦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药不管用了。”
“医生说过，是因为临时标记做得太频繁而産生的免疫。”
程相宜不到一个礼拜已经住了两回院，程淮到底也于心不忍，“睡会儿吧，明天我来接你。”
他来之前淋了一点雨，西装布料上晕染了一小片的水渍，连头发都有些凌乱，看上去很狼狈，程相宜在他出门前，喊了声：“哥，你能别生我的气吗？”
程淮背对着他，身影有些僵硬，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你不生气就好，你也多休息，最近天气不好，小心感冒。”
omega的嗓音软绵绵的，程淮恍惚间就想起了程相宜小时候每一次生病，都害怕地窝在他怀里一声声喊他哥哥。
或许现在的程相宜会觉得他不可理喻，毕竟在他看来，事业远比感情要重要的多，他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的，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外人而闹不愉快，相宜才二十三岁，恋爱会让他的职业生涯快速缩短，还是那样年轻的一个alpha，很不值当。
程淮最终只应了声，便离开了。
雨下了一夜。
......
顾嘉钦回家当晚就发起了烧，他并不愿意去医院，吃了退烧药就睡了过去，第二天一早还有些低烧，起不来，就蒙在被子里睡觉，季盼冬担心得要命，不停问顾明风：“还是去医院吧，我觉得嘉钦这个状态不太对。”
“退烧了就行，他不想去，别逼他了，主要是心情不好，不是身体上的原因。”
“真的吗？”季盼冬不太相信：“为什么心情不好啊？是在学校受委屈了吗？”
顾明风不说话，季盼冬想来想去，觉得就是留学的原因，他上前拉过顾明风拿着杯子的手，懊悔道：“就说当初不应该让他出国读书的，一个人在外面无依无靠，嘉钦不像你，肯定有人会欺负他的。”
“你这什么意思？”顾明风皱着眉没好气道：“我怎么了？”
“就应该给他配两个保镖，嘉钦小时候不就一直有保镖跟着吗？哎呀，顾明风，你说话呀。”
“......”
顾明风捏着他的脸，心里有气，啧了声：“不用担心，他这么大了，谁能欺负他，你不如担心担心我。”
“你有什么可担心的，你去上班吧。”
顾明风上班后，季盼冬熬了锅粥准备叫顾嘉钦起床喝，他拿着体温枪推开房门，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被子里鼓鼓囊囊的，就露出个乌黑的脑袋。
“嘉钦，还不舒服吗？”
季盼冬轻轻拉下被子，看见了一张闷得绯红的脸，高挺的鼻梁下，嘴唇微微嘟着，这是顾嘉钦从小就有的习惯，不高兴的时候，不自觉就会这样。
他把体温枪靠近顾嘉钦的耳朵测了下，机器发出嘀的声响，显示不到三十八度，还好。
顾嘉钦缓缓睁开眼，茫茫然的模样，眸子里都亮着光，显得湿乎乎的。
“大叔。”
“嗯，你饿了没？我把粥端来给你吃。”
“不要，我不饿。”
季盼冬也不想勉强他，等他饿了再吃也行，毕竟生病确实胃口会不好。
“嘉钦，能说说怎么了吗？为什么突然回国啊？是……是不是学校里有人欺负你了？”
顾嘉钦侧躺在床上，被子掖在颈窝，眨巴着两只眼睛，摇头，“没。”
季盼冬蹲在床边，看着顾嘉钦，面前的alpha比起小时候变了太多，如果顾嘉钦还小，他起码可以抱着他耐心地问怎么了，甚至可以态度强硬一点，顾嘉钦多少都会告诉他哪里不开心，但是现在不可以了，嘉钦长大了，他有自己的秘密跟心事，不可以逼他。
季盼冬叹口气道：“好吧，你要是有事，就找顾明风，让他帮你，不能让人欺负。”
顾嘉钦擡起眼，眼皮上的褶皱因为发烧变得很深，他愣愣地看着季盼冬，问：“你跟顾明风吵架，会很难受吗？”
“怎么问这个？”
顾嘉钦舔着嘴唇，心里有些后悔，别过脸，耳朵根很红，“没什么，随便问问。”
“吵架肯定是会难过的，但是我跟他都在一起这么久了，也没什么可吵的。”季盼冬想了想，说：“而且，他也变了很多，他会跟我低头的。”
顾嘉钦又转过脸来，似乎不信，“真的？他会跟你道歉？”
“嗯，会的。”提起这些事，季盼冬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随即起了身，替顾嘉钦把被子往下拉，提醒道：“发烧不要这样盖，很闷的，饿了记得起来吃饭。”
“好。”
季盼冬走后，顾嘉钦窝在床上发呆，怎么也睡不着了，又想起了程相宜，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该打电话吗？能打电话吗？
程淮跟他说的那些话，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什么叫程相宜已经做出了选择，他不太明白。
他到底该不该问问程相宜？
在胡思乱想的时间里，他接到了来自程相宜的电话，屏幕一直没有暗下去过，手上的动作比脑子反应要快一些，等他懊恼起来，程相宜已经在喊他的名字。
“嘉钦？”
顾嘉钦没说话，捏着被子转了个身。
程相宜声音很轻柔，顾嘉钦觉得自己快抑制不住想要见程相宜的心了。
“嘉钦，还以为你不会再接我的电话了，我总觉得你好像回来了，昨天还出现了幻觉，闻到了你的味道。”
顾嘉钦干涩的喉咙因为吞咽口水而泛起疼痛，声音沙哑，“你在哪里？”
“在医院，准备回家了。”
“还好吗？”
“不好，嘉钦，生病的时候特别想你。”程相宜没有隐瞒，他的语气里甚至有些撒娇的意味，这让顾嘉钦想起了他们刚认识的那段时间，程相宜就总是这样，黏在他身上，说他哪里不舒服，求着要抱要标记，而每次顾嘉钦心软搂过他的时候，程相宜就会笑出声，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只知道omega会捧着他的脸，然后印上一个吻，夸他很可爱。
“那你好好休息。”
挂了电话之后，既纠结也别扭，他用被子把头盖住，直到喘不过气来，才放过自己，程相宜又给他发短信了。
【宝宝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生病。】
底下跟着一个猫咪哭泣的表情包。
顾嘉钦知道自己又心软了。
最终还是从床上爬起来，他拉开窗帘，透明的玻璃窗上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水泥地上也全是被打落残败的树叶，见不到太阳，不知道外面温度怎么样，顾嘉钦只套了件卫衣就出了门。
“嘉钦，你要去哪里？”
顾嘉钦刚把鞋换好，站在玄关处对季盼冬说：“我出去一趟。”
“你生病了要出去做什么呢？是要买东西？我去给你买好了。”
“没有，不用管我，我很快就回来。”
顾嘉钦在大门口打了辆车，直接去了程相宜的住处，他刚回国的那天，就一个人来了这里，碰上了程淮，程淮带他去了程相宜拍摄杂志的地方，其实那个时候他心里隐约有些猜到程淮会带他去哪里，但是他没有想过程淮跟程相宜之间的关系。
他没有联系程相宜，既然程相宜要回家，那他就在这里等他。
幼稚心在作祟，就像上一次回来，omega从楼下跑下来，即使隔了很远的距离，他也能看到omega脸上兴奋的神情，顾嘉钦想，或许在那一刻，程相宜是真的喜欢他。
如果，今天程相宜能像上次一样，那他们就不吵架了。
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顾嘉钦发热的脑子被冷风吹得有些疼，他往角落里站了站，听见了汽车引擎的声音，他看了眼，不是经常接送程相宜的商务车，是一辆黑色轿车，陌生的车牌。
程相宜跟白诩从后座下来，还有苏艺。
顾嘉钦的心有一瞬间的停跳。
“白诩哥，谢谢你送我回来。”
白诩穿着长款的风衣，面对面跟程相宜站在一起，身体被alpha宽大的身体罩住，只露出一小半的脸，还有被风吹乱的头发，从顾嘉钦的角度去看，真的像极了一对快要分别的恩爱情侣。
不应该来的。
“相宜，这个送你。”白诩手上不知道拿了什么，一个很小的盒子，白诩没有打开，程相宜也没有接。
“礼物吗？我不能要的。”
“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白诩笑了声，声音很低，“医生说你是因为闻了我的信息素才导致流鼻血的，这个就当是道歉，你不收的话，我会很过意不去的。”
程相宜皱着好看的眉，看上去很为难，可是白诩看上去真的只是为了道歉，他如果坚持不收的话，好像不给人面子。
“好吧，那谢谢你，其实我没什么事，真的跟你没关系的。”
“那就好。”白诩跟他告别，“我先走了，咱们下次见。”
“好。”
白诩的车走了之后，苏艺才站到程相宜身边，拉着他：“相宜，咱们也回家吧，外面很冷。”
“嗯。”
“他送了什么呀？”
“不知道。”
听不太清了，顾嘉钦双手插在卫衣的兜里，脚尖踢了下前端的石子，泥巴在他白色的运动鞋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脸都快冻僵了，今天出来还是穿少了，刚转了个身准备走，就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是嘉钦吗？”
顾嘉钦没有回头，就停在原地，程相宜的声音带着不确定，离他越来越近。
“嘉钦，是你吗？”
耳边只有风声，顾嘉钦的手在兜里握紧，转身，四目相对。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程相宜的眼睛一直都没有离开顾嘉钦过，像是还在确认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远在国外的alpha。
“你......真的回来了？什么时候来的呀？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在确认是顾嘉钦的那一刻，眼里面的惊喜快要溢出来，情不自禁地就要去拉顾嘉钦的手，属于陌生alpha的信息素窜进了他的鼻子，顾嘉钦后退了一步，没让他碰到。
失落代替喜悦，程相宜朝他笑，“那去我家吧，外面冷。”
“不了。”
可能真的冷，程相宜的鼻子都是红的，他呆呆地望着顾嘉钦，“怎么了？”
“我来只是想跟你说几句话。”
“嘉钦，进屋说不好吗？”
顾嘉钦并不退让，他直视着程相宜，omega清透的瞳孔里全是自己的倒影。
“怎么了？是怕被拍到吗？”在看见白诩后，顾嘉钦就总是不太能够控制自己的脾气，程相宜身上的味道褪不下去，他闻了很难受，甚至觉得恶心。
程相宜肉眼可见地无措起来，“我没有这个意思。”
“程相宜。”
“嗯。”
“你喜欢我吗？”
“我当然喜欢你，嘉钦，你别总是怀疑我好吗？”程相宜的嘴角起了一块皮，大概率是太久没喝水，他伸着舌头舔了下，解释道：“是刚刚看见白诩了吗？因为他今早来看我，就顺便送我回来了。”
顾嘉钦的手捏得死死的，他又问：“这个也拒绝不了吗？”
“什么？”
“跟他拍恋爱综艺拒绝不了，他送你回家拒绝不了，给你礼物也拒绝不了吗？”
顾嘉钦表现的太过冷漠，一连串的话语像把尖锐的匕首，扎得他鲜血淋漓。
“嘉钦，有些时候，不是简单地说句不行就可以解决问题的。”程相宜感到心脏都有些抽搐，看向顾嘉钦的眼神很复杂，“你还小，等你长大了，也许你就明白了。”
顾嘉钦从小就烦这句话，不论什么事，永远用一句你还小长大就懂了来搪塞，在他心里，不过就是敷衍懒得解释的借口罢了。
“所以白诩比你大，够成熟，他就明白是不是？”
“嘉钦！你不要这样。”程相宜抖着嗓子求道：“对不起，我不是想说这个，咱们不吵架好吗？”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本来就少，为什么要浪费在不愉快上呢？
“程相宜，你为什么喜欢我？”
程相宜犹豫了，也可能是不知道怎么回答，omega刚张开嘴，顾嘉钦就接着问他：“是因为信息素才喜欢的吗？我上次在电话里问你，你还没有回答我，如果是别的alpha，你也会喜欢吗？”
“嘉钦，这个问题……”
顾嘉钦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他只想要答案，“你只要告诉我，在学校我们第一次见的那天，如果不是我，是别的alpha，你会不会让他给你做标记。”
程相宜本就刚出院，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好，脸色煞白，鼻息间的呼吸都是绵长的，他拼命克制着自己胡乱的心跳，可是都失败了，他难得地感到无奈以及疲惫。
“会不会？”
程相宜秀气的眉头都紧皱着，喘着气，“嘉钦。”
顾嘉钦很执着，他只是不停地在问会不会。
风变大了，也很凉，把程相宜的嘴唇都吹得发白。
许久。
程相宜张着嘴，说：“会。”
程相宜想说的是，当时情况很特殊，他不知道外面的alpha到底是谁，但最后就是顾嘉钦给他做了标记，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的，他跟顾嘉钦走到今天，不应该用这种假设来给他们的感情定性。
“嘉钦，我觉得你不应该这样问。”
“那应该怎么样？”
顾嘉钦就站在他面前，离他不到一米的距离，可就是觉得哪里都隔得很远，程相宜走过去，抓住他的手，俩人在风中看着对方。
“我知道你对我的工作有怨言，但是我希望你体谅我，我答应你，以后不会接这种节目了，好不好？”程相宜的声音带着恳求，“我们不吵架了，好吗？”
“程相宜。”顾嘉钦莫名红了眼睛，问：“我跟工作之间，你只会选工作是不是？”
“嘉钦......”
“我知道了。”
早上没有吃饭就出来了，现在胃里似乎在痉挛，很难受，但他终于理解了程淮嘴里所说的程相宜的选择。
“嘉钦。”程相宜见他要走，立马追上来，顾嘉钦根本不让他碰。
顾嘉钦从没见程相宜哭过，omega一直都是温柔的漂亮的，逗他说话的时候眼睛永远含着笑，但是豆大的泪含在眼眶里，一颗颗往下砸的时候，他只能强迫自己忽略。
“程相宜，我们都冷静一段时间吧。”
......
一连好几天，顾嘉钦都没有联系过程相宜，而程相宜也没再像以往那样给他发短信和打电话，似乎两个人都遵循着冷静的原则，给对方思考的时间。
顾嘉钦订了后天回校的机票，在回去的前一天凌晨，他接到了来自闻洋的电话。
“顾嘉钦！我恨你，你耍我很好玩是吧？你个王八蛋，我对你那么好，你拿我当傻子。”
闻洋的声音声嘶力竭，顾嘉钦眯着眼，他最近很晚才能入睡，这下子被闻洋吵得完全睡不着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自己看！我以为你为情所困，好心好意地安慰你，搞了半天我才是小丑，你所谓的另一半，是我心爱的相宜！你有没有心啊！”
“所以说，前段时间，你用我的名义注册什么公司，是为了相宜是吧？我恨死你了！”
手机上传来简讯，是条新闻的链接，他点开看了。
上面的标题很大，他大概的浏览了一下，迅速地抓住了程相宜恋爱几个关键词，底下是好几章照片。
无一例外，主角全是他跟程相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