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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长留未留(十七)

或许这次君凛是真将温眠视作自己爱妻的替身, 在说完那句话之后,他像是觉得愧疚,破天荒地躲闪着不敢去看温眠的视线, 草草便道别离去了。

温眠其实并没有因为他的话受到影响,毕竟她就没把希望放在能和君凛谈判成功这件事上, 早就做好要硬闯出长留的打算。

倒不如说……原本还在烦忧的捆仙绳竟然这么轻易就被解开了,还真是意外之喜。

温眠活动活动脚踝,泄愤似的在那捆仙绳上踢了好几脚, 随后仔细想了想,干脆把红线揉巴揉巴塞进自己的收纳囊中了。

——如今捆仙绳上的法则消失, 即说明可以易主。这般珍贵法宝,不要白不要。

而后她轻盈跳下床来, 试探性地往门外踏出脚步, 在接触到实地之后长舒一口气。

总算自由了!

“阿烛!”温眠喜悦之后立马呼喊起来, 可看遍院内都不见对方人影。

也是, 方才君凛能闯进东屋,和她说话那般久,都不曾见到殷玄烛前来, 想必对方是不在院内的。

难不成又被君凛支走去前峰了?温眠有些疑惑。

但伴随着君凛的气息消失,方才于心魔境界中所看到的画面, 就又浮上心头。

她前世并未救下殷玄烛。

殷玄烛是因为强行催动心脉而快要爆体, 最后带着她的尸首焚成灰烬的。

温眠细细思索着这两条线索,总觉得在今生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东西。

忽然间, 仿佛电光划过脑海,她猛然惊觉——殷玄烛今生有了修为, 突破了境界,他到底是用何种方法突破的?

当真是靠着他那半条灵髓吗?还是说……

温眠越想越是心乱, 猛地推开院门,不做多想便要往两人初遇的溪边跑去。

月色如霜雪朝着整个山林覆来,将入眼的一切都映成惨白。温眠一边奔跑一边急促呼吸,终于在拨开层层树枝之后,看到了溪边正痛苦匍匐的少年。

“阿烛!”温眠只急急唤了一声,便愣住了。

她看到了殷玄烛身上,再度布满赤红色的明灭纹路。

“别过来!”殷玄烛察觉到灌木丛中的动静,猛地转过头来喝道。

他的眼罩被遗落在旁,被长久遮盖的荧蓝右眼仿佛在暗夜中燃烧,在看清来人是温眠之后,那束荧蓝火焰抖了两下,又急急转回头去。

“别看我……”

温眠心惊不已,总觉得眼前少年的寿命也在灼灼燃烧,不焚尽一切誓不罢休。

她丝毫没有犹豫,径直便走上前去,镇定地试图将殷玄烛扶起来:“你别担心,我见过好几次发狂的妖族,我很有经验。”

殷玄烛痛苦地咬紧牙关,伸手用力推开身边的温眠,他像是极冷一般牙齿撞击咯咯直响,又像是极热,浑身烫得快要将温眠灼伤。

“你根本不懂,现在待在我身边很危险!”殷玄烛勉力试图撑起身体,可力竭得只能以头搁在地面,冰凉的鹅卵石触及皮肤,可带来的缓解只是杯水车薪。

妖族的修行虽登阶极快,但随之不断消逝的,是对与生俱来的兽性的控制力。

越是修行心脉,就离发狂成魔越近。

身后女子的气息却是越发浓烈明晰地传达过来,殷玄烛很是熟稔地分辨出,那是温眠的血的味道。

——是他曾经尝过的味道。

一旦清楚意识到这点后,嗜血杀戮的欲望便燎原似的在心中炙烤起来。

不能那样做。不能再僵持下去了。

殷玄烛咬破自己的舌尖,试图以自己的血来平息心中渴求,疼痛和血腥味令他恢复些许力气,他立即强撑着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往溪水中冲去。

实在不行,那就休眠一段时间,总归……不能伤害温眠。

殷玄烛将自己深深浸入刺骨溪水之中,水瞬间呛入胸腔,窒息和刺痛却反而令他轻松不少——只要他在濒死状态下,就可以强制进入休眠。

在神智昏昏陷入黑暗之前,他脑海中走马灯似的回想起很多久远的画面。

有浩瀚苍茫的荒原上,杀红了眼吞下同族血肉的发狂妖族;有风沙边城,一边以皲裂干皱的手抚摸他头顶,一边柔声告诫他不要伤人的婆婆;也有在长留山禁地中,他看到的……比君凛更加危险的大妖,正讥讽地道出妖族必然都会步入的结局。

活了两世,这样的走马灯也经历过好几次了。因此他对这一切都从容熟悉,甚至充满期待。

因为……在最后入眼的,永远是温眠沉静如水的面容。

他只想多看看温眠。

殷玄烛怔怔地朝着眼前的温眠伸出手去,这次却出乎意料地触及到温热的肌肤。

面前的温眠比以往任何一次看到的都更要鲜活,正眉头紧蹙地发怒:“不要命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妖族的休眠不是没有风险的,你能赌赢一次,能保准赌赢每一次吗?”

殷玄烛眨眨眼睛,这才后知后觉冰凉的空气再度涌入,自己正在下意识剧烈呼吸。

温眠正如前世两人初遇一样,淌入没腰的冰凉溪水中,一手稳稳拽起殷玄烛,另一手却将已然划破的手腕,强硬塞至殷玄烛唇边。

熟悉的血液很快便沁入口腔中,殷玄烛眼中利光一闪,再也控制不住,渴求地饮血。

他吸食得入了迷,干脆在水中直起身来,情不自禁地伸手朝温眠腰上揽去,将两人身躯贴近,固执地不肯让温眠离开。

两人维持着拥抱的姿势静止不动,因此溪水亦是渐渐平静下来。圆月在水面上投下皎洁的霜影,恰恰好将两人的倒影也笼罩其中。

人在水中央,影在月中央。

殷玄烛从未如此想让时间停滞过。这一生要是停留在此,也是无悔。

他用力闭了闭双眼,最后缓缓松开对温眠的禁锢。

他唇上还沾着些温眠的血,映衬得皮肤雪白莹润,少年的五官精致得近乎妖冶。

殷玄烛低头看了看温眠手腕上那道深深伤口,再一擡头,便见温眠的面容亦是白得透明,像是要整个人消融在夜中。

他眼眶一红,轻声问道:“你就不能……不管我了吗?”

温眠听后心里没什么波澜,歪歪头笑着问:“怎么?终于嫌我烦了?”

殷玄烛连连摇头,急忙想要辩解,可话未出口就被温眠打断:“你都已经为我死过一次,今生你怎么就不能不管我?”

殷玄烛一愣,有些拿不准温眠的意思。

温眠牵着少年往岸上走去,终于决定将话说开:“阿烛,你告诉我,前世……你是怎么死的?”

她说完之后便发现自己拉着人走不动路了,转头一看,发现殷玄烛正震惊地望着她,在视线与她相触的时候更是一个激灵,恨不得落荒而逃。

温眠早就预料到这人的习性,哪里准他轻易离开,将人抓得死死的,根本不允许他退后半步。

这对峙令她莫名觉得熟悉,忽然想起来之前她在西域逼问阿烛,也是用的同样的方式。

看来妖族的天性……都胆小得可爱。

温眠径直道:“你躲也没用,我已经知道了。那时对上庄明音,你为何不逃?”

殷玄烛听到她如此笃定的话后,便泄气地垂下头来,闷声闷气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话就是承认的意思了。

温眠狡黠地眨眨眼睛:“心魔境界里看到的,但我不知其真假,所以试探你一下。”

殷玄烛这才知晓上当,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在温眠实在控制不住大笑出声时,黑着脸甩了她一身的水。

·

如今事态平息,两人俱是湿漉漉地在岸边拧衣服。

温眠不禁觉得好笑:“我们就和这条河过不去吧?每次都要在这里将话说开么?”

殷玄烛心道除了在河边,还在黓海里促膝长谈过呢,两人和水也不知晓是什么不解之缘。

不过温眠显然没有将他和西域的阿烛联系起来,因此殷玄烛也就没有多嘴。

“等到逃出去之后再说吧。”他这么想着。

反正温眠肯定还是会选择去西域的,到时候她没找到阿烛,自然会问起此事,到了那个时候他再全盘托出好了。

只是温眠可能会生他的气,到时候得好好道歉,哄一哄她。

殷玄烛思绪落定,视线便落在温眠的脚踝处:“捆仙绳解开了?”

温眠其实已经许久都不曾出声,怔怔拧着裙摆,像是在烦恼什么,听到他的问话后才回过神来:“嗯,对。”

殷玄烛并未得到想要的答案,犹豫好久还是忍不住又问道:“是……君凛来过吗?”

这下就算再如何迟钝,温眠也明白过来殷玄烛是在介意什么了。

“嗯,刚才他来过一次。”

殷玄烛瞬间紧张起来:“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转而他又对自己懊恼,垂下头去:“都怪我,我应该一直守在你身边的。”

见他这模样,温眠自然不可能将自己摔倒在地后发生的事情全盘托出,斟酌着解释道:

“别担心,他没闹出什么动静来。他只是找我说了些关于前世的事情。我之前不是还和你讨论过,万一君凛追问起来,我要如何回答么?这次我便按照计划说了,万幸他也都信了。”

温眠笑了起来:“他信了托梦这件事,便态度和缓,说是要我多说说有关温眠的梦,这样一来,想必也不会临时起意再来杀我。”

殷玄烛眉头依然皱着,像是对此事还有隐忧,温眠见状就去拉拉他的手指,安慰道:“真的没关系,不管怎么说,这次他来并无杀意,还将捆仙绳解开,我们的第二步计划已经达成。”

“倒不如说我还挺吃惊的。”温眠转而托腮,若有所思道,“跟我预想的不同,他似乎是真的喜欢前世的那个我。”

殷玄烛心脏漏跳一拍,勉强冲她笑了下,很小声地问:“那若是他当真喜欢你,你会怎么做?”

“什么?”温眠没听清,想要凑近过去。

殷玄烛却是猛地别过脸去:“没什么。”

温眠有些埋怨地望着他:“怎么又吞吞吐吐的,有话说话。自己偷偷修行心脉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殷玄烛瞬间慌了神:“我没有刻意要瞒你。”

“那前世的事情呢,我当时都叫你走了,怎么不听话?”温眠不依不挠。

“我——”

“还有今晚的事情,你是不是因为担心自己会很快堕魔,所以在我刚被带回长留山时,你才不敢来见我?”

殷玄烛:“……”他被温眠逼问得哑口无言了。

“抱歉,我不该瞒着你。”他在最后诚恳说道,“我怕你会为我担心,所以才不肯向你透露,毕竟……你也自身难保。”

温眠侧头去望波光粼粼的水面:“你说得对。就算是你告诉我这些,其实我能做的事情也几近于无,我并帮不上任何忙。反倒是你……不管是前世也好,修炼心脉也好,都是为了保护我吧?”

说到最后,浓烈的负罪感几乎要将温眠吞没。

殷玄烛连忙解释:“不是这样的,眠眠——我做这些都是我自己想要去做,是我心甘情愿。”

温眠猛地转过头来,直勾勾地盯着他:“那么,你为何会心甘情愿,到底是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仅仅是因为我曾在这河水中将你救起吗?”

她苦笑起来:“可是,就算是我不救你,你也能化险为夷。我不明白,阿烛,为什么你要为了我做到这个地步。”

因为……我喜欢你。

殷玄烛深深将温眠的面容记在心底,默念道。

可他终究是无法将这句话说出口来——如果迟早他都会堕魔成狂,如果迟早他们会面临生离死别,又何必再让温眠痛苦一次呢?

他看得出来,温眠眼里的愧疚像一条看不见的绳索,快要死死地勒在她的灵魄上。

不能让她知晓这些,不能再让她背负因果。她该自由地生活在广阔天地。

于是殷玄烛微笑起来:“因为,我要向你报恩。”

温眠咬唇不答,过了很久才又问道:“那么,什么时候你才会觉得我们能两清?”

怎么能两清呢?殷玄烛心想,他恨不得一辈子和温眠纠缠在一起。

但他口中说道:“等到我送你出去。眠眠,你不是要去西域么?等到我帮你完成这个愿望,我们就两清了。”

温眠心中止不住地难过,眼泪也渐渐盈上眼眶:“两清……之后呢?你就要和我此生不见了么?”

殷玄烛看得心都软成一团,伸出手指替她抹去脸颊上的泪,别的狠话是再也说不出口了。

“等到那个时候,若是你还想我留在你身边,我便会留下来,今生今世再不离开。”

温眠点点头,又点点头,动作间滴落的眼泪全都掉在殷玄烛的手背上,却像是,要在他心上烧出一个又一个的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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