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小姐, 姑爷回来了。”
祁寰从庄子归来，刚进府门，就被祁老太爷叫了过去, 可见祁老太爷对他的看重。
林幼荀打理的清清静静的院子，瞬间热闹起来。
“病”了几日的大太太, 听得消息，一骨碌从榻上翻身而起，站在一旁的何文笙连忙扶住她。
“文笙，你机灵, 你去外面盯着, 祁寰出了老太爷院子，立即让他来见我。”大太太抚着胸口说, “他娶的那商贾女，快要气死我了。”
何止大太太受气, 何文笙觉着自个受的委屈更多，现在大太太让她去拦祁寰, 她心口升出一股莫名的酸涩。
“姑姑放心, 我这就去。”何文笙不知在安慰大太太, 还是安慰她自己，“表哥总是孝顺的, 况且这桩婚事本就……，表哥想来不会纵容她对长辈无礼。”
何文笙没有说出口的是, 这桩婚事本就非祁寰所愿。
只是果真如此吗？
姑侄俩不愿多想。
祁寰事情办的很漂亮，祁老爷子心里很满意，祖孙两人一问一答, 说了许久的话。
“老太爷，该用饭了。”
祁老爷子上了岁数, 一日三餐，极有规律，贴身侍候的老仆上前提醒。
祁寰瞥一眼外面天色，长眉微微一展。
“寰儿，”祁老爷子擡手止住祁寰，“留下陪我一道吃饭吧，咱们爷孙俩边说边吃。”
祁老爷子颇重养生，一向信奉道家守静之道，极少与儿孙一道用饭。此时开口留祁寰，乃是难得的看重。
祁寰又看了眼窗外，暮色初上，他在老爷子这里待的时间不短了。
府县的公事，庄子丶族里的私事，该说的，他与老爷子都说的差不多了。
心里焦灼，祁寰面上不露。
“孙儿领命。”祁寰恭敬行礼。
这个孙儿哪里都好，就是太过端方谨严，这个性子，与他学业丶仕途上都是好的，只是，七情六欲敛于内腑，时日一久，太过自苦。
祁老爷子暗暗一叹。
祁寰不知老爷子心中所想，接过丫鬟递上的手巾，浸透温水，奉给老太爷。祖孙两人洗过手，刚坐在饭桌前，却听外面一阵喧哗。
祁老太爷皱眉。
老仆急忙出去查探，进来回话的时候，先看了看祁寰。
“什么事？”祁老太爷问。
“门上新换了个小厮，性子毛躁，见门口有人徘徊，就吵嚷了起来。”老仆话说的委婉，“四公子去庄子那么多天，想来大太太心中挂念。”
祁老太爷霎时就明白了，门口那人是大太太派来的。
这个儿媳越来越不像话，哪里有一点世家长媳的风范，祁老爷子看看祁寰，生出歉疚，若不是当年他作主将寰儿过继给长房，寰儿也不会有这样一位嗣母。
祁寰却神色平静，“祖父，孙儿今日不能侍奉您用饭了。”
多懂事的孩子，祁老太爷愧疚更甚，“寰儿，苦了你了。”
“孙儿告退。”祁寰行礼离开。
院门口，奉何文笙命令来打探消息的小丫鬟瑟瑟发抖，“四公子。”
祁寰摆了摆手，“放了她吧。”
老太爷院里的人，闻声松了手。
小丫鬟逃过一劫，行了礼，拔腿就跑。
“何姑娘，四公子……他在后面……”小丫鬟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生怕自己办事不利受罚，先开口邀功。
何文笙此时顾不上罚她，面上先是一喜，又一忧。
这没用的东西惊动了老太爷，四哥会不会生气？
“何姑娘，四公子没有生气。”小丫鬟赌咒发誓，“你看，四公子来了。”
祁寰一袭布衣，瘦了许多，显得更加长身俊逸，缓步而来。
何文笙心跳陡快，福身行礼，声音有些发颤，“四哥……”
祁寰没有看她，径自进了门，去见大太太。
何文笙被冷落，脸色难看，狠狠剜了眼小丫鬟，咬牙问：“不是说四哥没有生气吗？”
小丫鬟抖成一团，“可……四公子刚刚救了奴婢呀……”
祁寰对一个小丫头尚且怜惜，却对她视而不见，何文笙呆在原地，眼前一阵阵发黑。
大太太终于盼回了祁寰，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心腹嬷嬷王妈妈声泪俱下地控诉林幼荀。
“太太好心让四奶奶一块用饭，四奶奶不是摔了盘子就是砸了碗，一顿饭吃的太太心惊肉跳。”
大太太哎呦哎呦喊头疼，“她哪里是尽孝心，分明是催命符。”
“太太可有罚她？”祁寰瞥了眼王妈妈。
王妈妈打了个哆嗦。
“唉哟，我的公子，您是不知道，她身边带着几个仆妇，个个膀大腰圆，胳膊比老奴腰粗。”
大太太的哎呦声更愤怒了。
显然，林幼荀一点亏没吃，祁寰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太太，”祁寰打断大太太，淡淡开口，“林氏生于富贵，而非长于贫贱，于侍奉羹汤上不熟悉，太太不要与她一般计较。”
大太太的声音戛然而止。
“你们好生照顾太太。”祁寰冷声吩咐王妈妈等人，转身离开。
大太太屋子里凝滞一般，过了好一会儿，大太太气急败坏地大喊，“好个生于富贵，合着她还有理了。我养了个‘好儿子’啊，睁着眼睛说瞎话。”
祁寰早已走出院门。
天色已黑，林幼荀送走来客，看着丫鬟丶小厮挂上灯笼，望了望门外空荡荡的街巷，走回房屋。
拔下一根金钗，百无聊赖地剔亮烛芯，林幼荀自失一笑，让平瑶取来笔墨。
“……今我何功德，曾不事农桑。……”
天灾人祸，小民生死悬于一线，祁寰去了庄子，给林幼荀的信中处处可见生民不易，林幼荀真切地体会到与草民百姓相比，她已足够幸运。
林幼荀一遍遍抄写白乐天的《观刈麦》，慢慢地沉浸其中，心无旁骛。
“四……”守在门口的平瑶望见踏步而来的祁寰，张口欲喊。
祁寰擡手止住了她。
林幼荀全神贯注在纸笔上，对周遭的动静充耳不闻，浑然不觉祁寰进到屋里。
又写完一遍，林幼荀伸手拿纸，不小心碰倒了书，眼看翻倒的书本砸下来，她闭上了眼睛。
预料的疼痛却没有来。
“小心！”
祁寰箭步向前，从背后抱起了林幼荀。
书本啪嗒掉在脚下，祁寰抱着林幼荀，却不肯松手了。
“夫人，我回来了。”
他抱的很用力，很急切，林幼荀有些不知所措，扭头看他，却将心中排练好的台词全忘了，鬼使神差地擡手擦他额头的汗渍。
“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赶得急。”
干嘛这么急，林幼荀不明所以。
祁寰看着她，略有些憔悴凹陷的眼眸灼热，林幼荀听懂了，他急着见她。
那股灼热，让她指尖一抖。
“夫人，你不想我吗？”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祁寰突然将林幼荀抱在书桌上，林幼荀条件反射搂住他的腰，他张嘴吻住她的唇，席卷她的唇舌。
林幼荀在他身下疲软无力，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夫人，想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