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喜欢你。”
“全丶全都买吗？？”
站在一边的店员明显被池乔这跟土地主一样的豪气给惊到了, 结结巴巴地问。
在这之间她不是没有看见过有些男生来给对象买花，但基本都是精挑细选一束，认真点点的就是自己手写一封信装进去, 更多的是直接外卖下单送过去，方便又省事。
因为老板娘性格古怪, 不喜欢随意糟践她的花，自从看见有人订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第二天就悉数扔进垃圾桶里后，气得再也不肯接这种大批的订单。
所以店员现在也不确定池乔到底要买多少, 只能悄悄看了眼楼上, 试探性问道：“小姐姐, 您大概要买多少呀？”
池乔双手环抱在一起, 转头看着身边面不改色的男生，一本正经地问：“你看他呢，只要是他喜欢的，今天我都包圆了。”
说着, 她从钱包里掏出来一张金灿灿的卡面, 这是以往每年过年家里给发的红包，她基本都用不上，索性全都存在这张银行卡里，平时都是用尤三女士的副卡买东西。
今天不知道怎么的, 偏偏就不想用，神使鬼差的拿出了自己那张蒙尘多年的储蓄卡。
不过还得是她机智啊，送一束花，不如送一堆花。
这样不管花语是什么, 裴暨应该都不会觉得自己别有用心了吧。
想着想着, 池乔就忍不住用两根手指夹着银行卡，低头笑了起来, 又迅速用卡面挡住嘴巴欲盖弥彰。
“啊，好的好的，”店员闻言顺势看向一边沉默的男生，见他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禁有些感叹。
现在的学生，还真是处变不惊啊。
“那这位同学，你看看咱们店里哪个品种的花呢？混搭的或者是单品种的都可以呢，”店员扬起笑脸，极快地适应过来开始朝裴暨介绍。
裴暨手中还提着刚才拿束洋桔梗，洁白简雅的花束跟他搭在一起，倒还真像是古装剧里面随时都能咳出血来的文弱书生，如果看不见他手臂上面不容忽视的肌肉的话。
“我喜欢什么都行？”他眉梢微微上挑，藏在骨子里的痞劲也只要在池乔面前才会泄露出一点儿，忍不住逗她。
再成熟，也不过才十七岁。
池乔现在已经彻底沉浸在花钱的快乐里，上头的不行，瞥了他一眼说：“都行，你随便挑，挑完我买单打包送到你家门口。”
说完她便径直擡头，随手指了一束康乃馨，满眼真诚地问：“这个怎么样，感觉蛮好看的颜色也多，喜欢吗？”
裴暨：......
“这个不好看，”他移开视线，淡声说。
店员默默扭头：看来不是情侣。
池乔压根没认出来这是什么花，她对这些花的外观都停留在亮眼的颜色上面，所以现在为数不多能记得住并且认出来的只有满天星和红玫瑰。
“不好看吗？”她擡手摩挲着下巴，像是在认真思索似得喃喃自语，“真的假的，我感觉挺好看的呀，难道是我审美出了问题...”
裴暨默不作声地将目光环绕过花架，很快停留在被放在花架底下，最角落的一盆绿油油的“花”，甚至只能看得见叶子。
“就这个吧，”他轻擡下颚，说。
店员眼疾手快地走过去，看见是什么花之后，语气不确定地反问：“你确定吗？这个栀子花是我们刚刚进货的，还没有养起来呢。”
“这花很娇贵，要想让它完全长成开花可是很麻烦的，不过我们这也有现成的，你要不...再看看？”店员倒不是舍不得卖，只是之前也有人想挑战买回去养过，后面没养成反而来店里要求赔偿，纠纷不断。
裴暨微微眯起眸子，又看了眼，确认花种后说：“不用，就这个吧。”
“你家里甲醛很多吗？”池乔看着那一盆完全不见花影子的绿植，还以为他是买了个盆栽。
见裴暨没说话，她继续认真分析起来，“那一盆也不够啊，要是甲醛超标的话最好还是买个十几盆放回去净化空气，窗户也得天天开。”
“不过不应该呀，楼下那间房子跟我们家一个时间交房的，这都快两三年了。”
......
“没有甲醛，就是觉得挺好看的，想带回去养养，”裴暨及时打断她快要飘到外太空的思路，声音隐约带着点无奈。
池乔听他说着，又往那盆毫无特点的花看了看，依旧没看出来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她耸耸肩，随口说：“行，喜欢就买！”
“不过没了吗？就这一盆？？”
裴暨提提手里的那个大袋子说：“一盆够了。”
“诶，那可不行，”池乔摆摆手。
她卡都掏出来了，明摆着是要在这里狠狠消费一次，心情不爽就是要花钱才行。
池乔朝店员笑着招招手，随后转身，伸出食指对着花架上面点兵点将，“这个，这个，这个，嗯...还有这个。”
店员面露喜色，忍不住戳戳手问：“这些都要吗？”
池乔左右晃了晃食指，摇摇头说：“不。”
“除了这几个不要，其它的，我都要了。”
除了这几个，大概还有将近三十盆绿植和十来束包好的花。
......
“哪里有那么多空地放？”裴暨语气听不出什么起伏，不像是阻止，但也没有明显支持，像是单纯随便提一嘴。
两个人的相处模式自然地就像是认识很多年了似的。
还处在卖大单的喜悦和不知道老板娘愿不愿意的双重情绪里的店员，看他居然这样平静，都忍不住有些惊讶。
不是，现在的小白脸都这么镇定的吗？？
池乔看看裴暨，又看看这堆花，没有任何犹豫地直接拍板道：“秒了！”
“麻烦你帮我把这些花都包起来，送到海韵新城一号楼。”
话音刚落，她正打算刷卡付钱，眼前就被一道身影挡住，彻底遮住了视线。
裴暨无声无息的就跨到她眼前，眸底似深海，直直盯着她说：“太多了，我养不过来。”
“不要浪费。”
池乔微微有点发愣，晃晃脑袋说：“放心，不会让你一个人忙活的，我到时候跟你分工，正好锻炼锻炼。”
“没地方放的话...”她若有所思道。
“那就买回去放在楼顶天台，反正那里也是我们家的，平时除了我也没人上去，正好装饰装饰。”
“等会我把备用钥匙给你，直接走楼梯也能上去。”
这说的是真话，池家房子里面就有一个楼梯可以直通楼顶小花园，只是平时疏于打理，到现在还只有个雏形。
等她讲完，裴暨沉吟片刻，没再多说。
想到自己也能养着玩玩，池乔索性彻底放开，转眼间又买了几套浇花工具和十盆特定的酸碱度的土，听说这个土还是老板娘自己配的，养什么活什么。
等看见来装货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把花盆从店内擡出来放上车，池乔双手叉着腰站在一边，神情颇为舒适。
“爽。”
——
等到送货的人驱车离开，池乔神色满意的眺望了一会，撸起卫衣袖子，弯腰拍了拍自己腿上沾着的灰尘，就准备走人。
她转头，刚想问裴暨要不要跟自己一块回去，就看见他忽地抓起自己手腕，表情不善。
池乔不解问道：“干什么？”
“你的手臂，怎么弄的？”裴暨凝神看着她手臂上那条细长且还在往外一点一点渗血的伤口，一直延伸到腕骨，看起来像是被什么粗糙的东西划了道口子，周围还有点细碎的石子黏在上面。
伤口不算很深，不然池乔也不会全程一无所知，但是看着像是流了不少血，连带着周围的白皙的皮肤都被晕染到。
她表情一惊，顺势低头看，后知后觉道：“我去，什么时候搞得，我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池乔又看看自己的卫衣袖子，但因为是黑色布料，根本看不出来染上血渍。
难道是刚才在小巷子擡垃圾桶的时候弄得？
也不是没可能，反正大概率就是在那儿，不过还好不疼，不然她下次在看见林和西她真的要发狂了。
“嗯...估计是今天出门的时候没注意，被家门钥匙划到了吧，”池乔不想跟林和西牵扯上关系，支支吾吾随口胡诌了个理由。
......
裴暨默了两秒，盯着她说：“池乔，整个小区都是密码锁。”
“啊，这...”池乔心虚地偏移开视线，不跟眼前人对视上，讪笑道，“那可能是别的钥匙吧，你知道的，我东西很多的，难免没注意到。”
“在这儿等我一会，”裴暨说。
他留下这句话，又把手里提了半天的花小心翼翼放到桌面上，才转身离开店铺。
池乔寻思这口子也不大，回去洗洗就算了，没想到这人就直接走了。
店员从前台默默冒出来一句：“这附近的最近的药店好像也有两公里哦，要不你先用纸巾擦擦？”
......
在店里坐了大概有二十分钟，就看见裴暨快步从门口走进来，脸色微红，额角也渗出不少薄汗。
他手心提着一个小袋子，外面印着药店的绿色logo。
“你跑到哪里去了？”池乔愣了愣，问。
裴暨没回答，表情看着不太好，沉默着走到池乔旁边拆开消毒水和棉签，不由分说地拉过她的手腕涂涂抹抹，动作很轻。
感觉气氛不太对，池乔自觉变成哑巴，难得安静待着。
男生低头，神情专注地用棉签一点一点的擦拭掉伤口周围粘着的细小尘土，但脑子里依旧不断回想起刚才在药店门口，林和西路过，随口闲聊的那几句话——
“池乔今天莫名其妙跟了我一路，后面碰到堵我的混混还想上来帮我挡，不过还好躲过去了。”
“之前觉得她自私，现在看看，倒是我眼光狭隘了。”
“就是后面跑得太快了，不然这次还是要跟她道谢。”
越想着，裴暨的脸色就越发阴沉，但依旧时刻注意着手上的力气。
他没去看女孩的表情，想问，又没有立场问。
等到处理完伤口，池乔才能把自己的手臂解救出来，还有点麻麻的。
她刚想问问裴暨怎么回事，就看见这人头也不回的往门口走。
“车给你叫好了，尾号8874，大概还有五分钟就到，”裴暨背对着她说。
池乔：“你不跟我——”
还没说完，裴暨就下了台阶，随后像是想起来什么，脚步停顿片刻，有原路返回。
他沉默不语，径直走回来拿走那束洋桔梗，抿着唇扭头离开。
池乔：......
——
五分钟后，公交站台。
裴暨提着花袋站在站台中间等车，薄唇紧抿，视线一动不动地盯着对面花店门口。
直到看见池乔坐上车，才移开。
“啪——”
“啊哥哥不好意思，我车来了太着急了，”一个小女孩背着双肩包神情抱歉道。
裴暨看着歪倒在地上的花，和掉落出来的卡片，动作迅速地捡了起来。
他无意瞥见卡片上面手写的句子，眸底微缩，怔愣在原地。
上面写着——
“世界千变万化，直到死亡尽头，我也只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