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不知道他城府多深!”
这时候前方大队伍正好都停下休息, 因为有些同学体力不支,再这样走下去肯定会有人掉队。
随行的医护人员有两个,一个医生一个护士, 看着都是三十出头的女生。
池乔坐在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面,医用棉签粘上刺激的消毒水, 触碰到膝盖伤口那一瞬间别提有多酸爽了。
她今天穿得虽然是长裤但是为了行动方便特意选的最薄的一条休闲裤,根本没什么防护作用,但好在不是水泥地, 没有磨出血, 只是肿起一个大包。
“同学, 因为你这个膝盖以前是遇到过剧烈撞击的有旧伤, 但是目前看来是没有伤到实处,目前就先冰敷消肿,你看看过二十分钟会不会觉得好一点。”
“但是我这边还是建议你等会不管感觉怎么样,回去之后一定要去医院再拍个片子检查好吗?”
医生姐姐说话很温柔, 听说池乔膝盖之前受过伤也特意多观察了会, 确定暂时没太大问题才说这些话。
可能是耐受的原因,池乔现在反而觉得没刚才那么痛了,转头从包里拿出瓶矿泉水递给她说:“辛苦了,不过你们随队居然还会带着冰袋吗, 那不是还要提一个保温箱,很重吧。”
“噢,那倒不是,”医生笑着摇摇头, “是刚才板着脸的那个小帅哥, 听见你要用就跑回入口小卖部那里买的食用冰块,这附近也没有药店, 就先将就着用吧。”
“不过还好我看着现在也不算特别肿,后面多注意哦。”
池乔心虚点头。
板着脸的...小帅哥?
那应该就是裴暨吧,他那会儿确实脸色很差来着。
难怪刚才她坐着休息的时候,四处张望也没看见这人在哪里。
一行人在这片雨林总共也就走了不到半个小时,加上地势复杂障碍物也多,实际上并没有走出多远。
但是就算是这样短的距离,要一个人跑回去再折返回来,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本以为裴暨是还在生气,毕竟不久前他和于青两人人之间的对话实在称不上友好,甚至有点剑拔弩张的味道。
好在张卫平留意到后边的状况,还以为出什么大事,急急忙忙地跑着小碎步就过来看,这才终止掉空气弥漫的诡异气氛。
......
医生给她处理完轻微的擦伤后便把被撩起的裤子放了下来,将冰袋递给她,“给,先敷着,观察到消肿就可以拿下来了。”
“好的。”
池乔膝盖疼得发麻,只冰敷上才感觉好点儿。
正欲伸手接过“冰袋,”却发现已经被一件校服外套包了起来,拿在手里也感觉刚刚好,不会特别冻手。
她呆愣了会,语气疑惑地问:“这个是...?”
“哦这外套也是那个小帅哥的,妹妹你朋友还真是细心啊,我都没想到要包起来,他直接就把外套脱下来了。”
医生神情揶揄地解释,在说到“朋友”那个字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随后又朝着那边的老树底下擡了擡下巴示意。
顺着医生的视线望过去,池乔正好撞见树底下的那人擡眼看过来,两人隔着将五六米距离。
裴暨神情微怔,明明知道她看不清,但还是选择隐去瞳仁里涌动的情绪,薄唇抿的平直,微微偏过头将视线投向别处。
远看着像是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儿,明明心里都快担心死了,又倔着不肯低头怕被她觉得自己多事。
“裴——”
池乔有些担心他的状态,正想开口喊,声音还没放出来就看见他已经转身往后面走过去,随即收声。
“池乔。”
她闻声转头看,是于青。
站在她身侧,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就是看着表情依旧没好多少。
池乔下意识就又想喊于老师,在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又咽回去,讪笑着说:“于青哥,我还以为你去前面休息了呢。”
“你这样我怎么去休息,”于青说着馀光又往刚才裴暨站的位置撇去,见那儿空无一人才收起视线。
他蹲下来看了眼池乔的膝盖状况接着嘱咐:“刚才你们班主任说今天来的时间有点晚,加上黑天行动也不安全,等会就先去营地搭帐篷休息,顺便吃个饭,原定的路线就改到明天。”
“正好你这个膝盖也不能走太久,晚上记得去找护士拿红花油,他们晚上也在这边。”
这段话让池乔又梦回以前小时候被于青唐僧式管理支配的时光。
她回想起摔跤后于青说的话,一时费解,还是没忍住问道:“于青哥,你怎么会知道我膝盖受过伤呢?”
“我记得好像这件事只有我爸妈知道吧,就连于飞我都没有说过。”
对面的人俨然愣了片刻,不过仍然面色镇定自若地说:“是尤阿姨跟我偶然提过,怎么了?”
“这样啊,”池乔若有所思,还是觉得奇怪,不过这个场合也不是追问的时候。
她点点头就当是认同了,“没事,我就随便问问。”
“对了,于飞呢?”
于青缓缓起身,示意她往最前面看,“说是肚子疼的厉害,跑去上厕所了,有点远估计没那么快回来。”
池乔也只是没话说顺便一问,其实于飞刚才已经来跟她说过了,边说边冒冷汗。
她又环视四周,还是没有看见想找的人身影,有些心不在焉回道:“那麻烦你等会帮我把她的背包拿过去给她吧,我想去旁边走走,透透气。”
说完池乔就把冰袋从外套里面拿了出来,透明的包装袋里面俨然已经是大半袋的水,只馀留几块碎冰。
她把外套摊开抖了抖上面残存的水滴,挂在自己手臂上,刚准备站起来又被眼前人一把摁了下去。
池乔一脸懵:......?
这是干什么。
难道于青爱管人的老毛病又犯了??
池乔不解擡头问:“于青哥,你还有什么事儿吗?”
“你什么时候开始跟那个人关系这样好的?”于青拧着眉说,语气不太好。
池乔有点不适应他这种质问的态度,回答的也是含含糊糊,“这个...都是同学认识久了不就熟悉了。”
说罢她又觉得疑惑,为什么于青会对裴暨敌意这么大,明明两个人之间的交集也不多。
就算是在原书中她所知道的剧情里,这两人甚至都没有正面对话过,更别说有什么仇了。
池乔擡头又问:“不过为什么你好像很不喜欢裴暨呢?”
于青默了片刻,沉声说:“是不喜欢,但也是因为这个人的品行有问题。”
“品行?”
池乔倒是从没想过是因为这个,下意识就去维护,“你都不熟悉他,为什么要凭借表面的东西去随意判断他的道德品行呢?”
听她这么说,于青的神色明显又沉了些,镜片下映射出不愉的目光,“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就开始替他说话了?”
池乔撇开脑袋,站起来闷着声音,咕咕哝哝道:“我知道,我比谁都清楚。”
“反正他不是坏人。”
......
于青自胸腔闷着一阵郁气,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冷笑道:“好...好。”
见池乔还真打算离开,他一时气急,也顾不得平时冷静自持,咬着牙说:“你到底清不清楚这个人城府有多深,他接近你就是另有所图,就连林和西之后都要被他压着擡不起头——”
话音刚落,池乔脚底的步伐就瞬间停滞,脸色陡然一变,眼神错愕的转头。
她唇瓣开合三四次,才发出声音说:“你刚刚...说什么?”
[就连之后林和西都要被他压着擡不起头。]
这句话就像是自带混响,萦绕在池乔脑海里。
结合于青最近奇怪的举动,她産生了一个自己都不太敢去推测验证的想法,在此刻被盖上真实印章。
对面,于青神情复杂,平日里总是古井无波的眸子也透着懊恼。
池乔见他没有说下去的意思,但心里也猜了个七七八八,没再多问,抿唇就转身往刚才裴暨离开的方向走。
......
早在大半年前,于青在国外因为滑雪意外摔伤昏迷两天,醒来之后脑子就多了一段记忆。
是关于他的记忆,但更多的也是关于池乔的记忆。
在那段记忆里,他按照计划归国工作,池乔经常会跑来他家里找于飞,次次都是因为林和西哭的死去活来,两个女生能在房间里愤愤不平到天亮。
于青开始只觉得是小孩子闹脾气,也会时不时秉着年长几岁的身份规劝她几句,只是往往适得其反还要被小姑娘瞪上几眼,久而久之也就不再提。
到了她们上大学的时候,池乔比起之前稳重不少,次次来家里都会带礼物,就连于青都有份,只是依旧满心满眼都是自己那个整天追着别人的未婚夫。
直到一次共同出游,两人被困在雪山半山腰下不去等着救援。
平时里骄纵又高傲的人,会把唯一剩下的面包给他吃,还哭哭唧唧地说自己只是对小麦过敏,哭完又开始给他交代后事,说是如果今天挺不过去了,就让于飞把聊天记录删干净,要留清白在人间。
于青当时状态也不算好,听完还是没忍住扯着干燥的嘴唇笑了笑。
在后面,林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内部全面崩盘一团散沙,就是林和西接手也无济于事。
在于青的梦里,池乔也因为这件事情来到自己家里请求帮忙,平时不可一世的大小姐,跪在他和父母面前苦苦哀求,从头到尾也没有看见林和西露过面。
而她居然傻到动用自己家里的资金去给林家填窟窿,大把大把的现金和不动産往林和西手里送,他不仅没有抓住,甚至还有时间去国外找人,跟别人依然纠缠不休。
没多久就冒出来一个裴氏继承人,借机以极低的价格收购了林家所有的産业,这件事直接通过董事会投票决定,林和西就算是想拒绝也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家的産业拱手让人,林盛丰也因为这件事气到中风。
于青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裴暨居然是林家早年间被绑架,对外宣称去世的那个孩子,这其中许多弯弯绕绕他不得知。
但是这人行事狠辣,能够隐忍多年才出现可以见得心机有多深,就算是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也毫不留情。
但好在,在他回国之后,池乔像是醒悟不少,并没有过多接近林和西。
但是却又跟裴暨走的那样近。
见池乔听不进自己的话,于青心中不禁泛起沉闷。
这样的人,接近她,能有什么好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