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玩儿吗？”
诡异又尴尬的气氛在两人之间逐渐蔓延。
池乔眼见是掉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动作敏捷地从沙发上面翻下去，伸手就将那片东西抓起来扔进垃圾桶。
全程不超过五秒钟, 利落干脆地就像是排练过似的。
“是什么？怎么还扔了，”裴暨单手撑着沙发明知故问, 脑袋还歪着看，语调不咸不淡。
他身姿懒散，看着心情相当愉悦。
池乔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把垃圾桶推到一边, 瞪了这人一眼说：“是糖, 满意了吧。”
“噢, ”裴暨站起身, 两手插兜，慢悠悠地朝她走过来，“既然是糖为什么要扔，巧克力味的还是草莓。”
“我都挺喜欢吃的。”
他声音停顿片刻, 接道。
......
见他像是还有探头去看垃圾桶的趋势, 池乔心一横，直接跳起来费劲捂住这人的眼睛。
“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情侣之间能不能有点边界感，就算你是我对象又怎么了，我允许了吗, 不准看，转过去。”
她一口气说完，不带停歇的。
随后见裴暨不说话，她又小声嘀咕起来, “真不是我带过来的, 走之前我舍友瞎折腾...我记得我拿出来了的，谁知道还有漏网之鱼…”
池乔踮着脚, 掌心交叠起将他视线遮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裴暨站着没动，微垂着头，异常的乖顺。
没多久，才见他嘴角翘起，像是很受用的样子，拖着尾音道：“知道了。”
说罢，裴暨又握着她的手腕，放下来，接了句：“这事不着急。”
“但是如果你喜欢，我也能给你最好的体验。”
......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听到这里，池乔已经差不多熟透了，耳后连着脖子那片都爆红，目光闪躲根本不敢直视眼前人，“什么跟什么...，你想太多了，我可没有。”
隐约间，听见裴暨似乎是闷声笑了下，她能感受到这人胸腔的震动。
半晌，池乔才又听他语气淡淡道：“行了，开个玩笑，太晚了，我送你回宿舍休息。”
她擡眼，却发现裴暨一直盯着自己，眼底浮现的情绪隐晦，又故意似的显露出一些。
让人看不明白。
池乔唇瓣还微微肿着，看着颜色比平时要深些，嘴角那处稍微蹭破了点皮。
对上眼前人直勾的视线，她下意识抿唇，故作镇定道：“嗯，是很晚了，我要回去睡觉了。”
话音刚落，门铃声却突然想起来。
裴暨面色不变，转身就去开门，却在拉下门把手的前一秒被池乔从身后扯住衣角。
“等会，你都不先看看是谁吗？”她说。
“应该是外公，这个点也只有他会顺路过来看看，”裴暨平静回道。
“你外公？！裴爷爷吗！怎么不早说！”
池乔瞪大眼睛，扭头就往里面跑。
还没动身，就被男生拉住。
裴暨眉心微蹙，不解道：“躲什么，又不是干坏事。”
“我我…还没准备好见家长啊，”池乔支支吾吾道，“而且裴爷爷以前都知道我，跟那谁婚约的事情…还说要来参加的订婚宴…”
“总之我还是先躲躲吧。”
越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就越来越小。
裴暨则是越听眉头越紧，把她拉回来，沉声道：“池乔，我很见不得人？”
“没啊，我是说——”
“那就行。”
池乔没说完，门就已经被拉开。
她就是想躲也来不及了。
“阿暨啊，你说你为什么就非要赶着这个时候回来，我又不是说一定要你——乔乔？！”
操心的声音戛然而止。
裴爷爷腰背挺直，看着精神气很足，拄着拐杖站在门口，等擡头看见池乔后，明显眼神一惊。
池乔刚想问好的话噎在喉咙里。
她稍微呼了口气，又顺了把耳后的碎发，十分乖巧地回道：“是我…裴爷爷好。”
“啊，好，好...”
听她出声，裴老爷子纵然是久经沙场，也被惊得半天说不出话，连门都忘了进，“你们这是…这是….？”
裴暨面不改色，随口道：“看不出来吗？”
“谈恋爱了，和我。”
池乔愣了下，换了个委婉的方式说：“哈哈，是这样的裴爷爷，我们两个正在探索研究青年人多巴胺的发展流程。”
裴暨继续淡声接：“嗯，研究的差不多，在热恋期。”
……
老人迟迟没缓过来，慢步走进来，若有所思地问道：“热恋期...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高三，”裴暨沉吟片刻说。
池乔闻言偏头看他，神色有些意外。
“高三？？”
老人声音都变了，“乔乔高三不是转学了吗，那时候怎么没听你提过？”
裴暨语调没这么起伏，语气稀松平常道：“吵架了，刚和好。”
“真的吗，”裴爷爷当然不信，看向池乔问，“乔乔，你可别骗我这老头子。”
“虽然以前我就觉得林家那小子不怎么样，但是我家这个也不是个省心的…回来之后就没个消停。”
裴老爷子这么说倒也不是真的乱扯，而是之前把裴暨接回裴家后，也不得不认同这还真是裴鱼的亲儿子。
母子两个人相同年纪的性格简直就是一模一样，极端又偏执，偏偏还心软的不行。
两种反差性极强的特质凑到一起，就会让人变得越来越痛苦，甚至做出些离经叛道的事情。
比如当年的裴鱼，就是到死都不愿意回头，就算知道对方不爱自己，不是好人，但依旧倔的不行。
本来以为裴暨会比他妈妈理智些，但就这一年看来，都是半斤八两的犟种。
只是从眼前的情况。
自己这个外孙好像运气要好一点，碰到了对的人。
......
另一边，裴暨神色不耐地轻啧一声。
“没有骗你裴爷爷，”池乔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深呼吸调整好，走到裴暨身边牵住他说，“就是吵架了，刚和好。”
“您也知道，我性子有时候也有点着急嘛。”
说完，就感觉身边人的手指顺势溜进指缝，跟她十指紧扣，不留一丝空气。
“和好…？”
老人被年轻人的恋爱观震惊地说不出话，只能坐到沙发上慢慢回神。
“好啊，好啊，和好了，也挺好。”
——
跟裴爷爷坦白，也差不多就等于跟全家人坦白了。
那天过后的第二天，池乔就收到了来自爹妈的连环电话爆击，还是在清早七点准时打过来。
她躺在床上迷迷瞪瞪的，耐着性子解释半天，给这个讲完给那个讲，就连池路也不知道从那里听说的，偷溜出去给她打电话。
讲到最后池乔口干舌燥，没了耐心，眼睛一闭让他们自己去问裴暨，然后蒙上辈子继续睡。
半梦半醒间，像是梦境的景像忽然出现在她脑海里面，逐渐变得越来越清晰，知道连梦里人的长相都可以看得清楚。
除去梦境，那一堆泛着金光剧情提要简直太熟悉不过——
[...这一年阮芜突如其来的生疏让他很不好受，迎新聚会上，林和西脸色阴沉地盯着女孩对着别的男人笑脸盈盈，手边一瓶又一瓶的啤酒不知不觉间被他灌进嘴里...]
[...南江市郊区的海滩，林和□□自坐在堆积的厚沙上面，面色潮红，向来清明冷漠的眸子也变得浑浊迷离，他盯着不远处向自己走过来人影，神情恍惚...]
[...等到神志恢复清明，他才猛然推开面前的池乔，满脸厌恶地说：“怎么会是你？！”...]
[...“这件事情绝对不能让阮芜知道，如果被我发现你透露出去，池乔，别让我难做。”...]
？？？
梦境结束，池乔眼睛猛然睁开，整个人几乎是弹射一般坐起来，脸颊边还冒着点虚汗。
因为池乔弄到最大权限的金手指而逐渐失去作用的飘飘，也久违的发出声音说：“终于醒了啊宿主，差不多要开始干活了捏~”
这声音要多谄媚有多谄媚。
池乔缓过神来，慢悠悠爬下床问；&“所以我现在的任务就是把林和西跟阮芜分的越远越好，别让他们两个碰到触发剧情？&“
“没错。”
“行啊，正合我意。”
——
周末，学校社团迎新聚会如期举行。
不过跟以前国际部不同的是，大学里面的迎新聚会要更加放松点，也不用穿着长长的礼服去跳舞，就只是在学校对面的酒馆里面，大家凑到一块儿简单吃个饭聊聊天。
更妙的就是，采取自愿原则。
也就是说如果你不愿去，也可以选择不参加。
倒是给不少内向的孩子省了点交际带来的烦恼。
池乔低头给裴暨发了定位，就端着杯刚调好的可乐酒离开座位，眯着眸子四处寻找阮芜的身影。
她今天来就是想着把阮芜给带走，顺便再嘲讽一波林和西，完事走人。
到现在池乔也还在庆幸，那个时候没有真的被系统牵着鼻子走，不然这会如果还让她被剧情控制着去找林和西边，那只怕是比杀了她还难受。
四周吵吵闹闹的，都是社团里面的老人在吆喝，其馀人也热情的起哄，气氛很好。
刚走到酒馆中间，池乔就看见不远处的双人桌那边，阮芜正低着头，小口抿着手心里的饮料，看不清神色。
坐在她对面的应该就是林和西。原先在那儿都睥睨一切绷着的人，现在看着倒是比之前要松懈不少，当然脸色也差了不少。
在酒馆昏暗灯光的底下哎，更显得有些瘆人。
那边，阮芜一擡头就跟池乔对视上，面色一喜，就像是看见救星似的，赶紧起身跑过来抱住她。
“乔乔！！我好想你啊！”
“要是我们两个在同一个校区就好了。”
阮芜的学院在北校区，距离这边光是公交都要转三趟车，不是很远但很麻烦。
“想我刚才不来找我，我还找你半天呢，”池乔看见林和西过来，随便瞎扯了句，就把阮芜往身后带。
阮芜在她耳边，放低声音，语气无辜地抱怨：“之前不是在信里跟你说了嘛，我每次碰见他都会莫名其妙开始不开心，还会想很多乱七八糟的，真的很烦。”
“去哪里都躲不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高考完还回老家找村里的老人给我驱邪呢。”
她嘴里的信，其实就是在池乔转校以后的事情。
那会封闭式管理没有手机，池乔平时连老人机都很少有时间用，阮芜知道之后索性开始用最古老的方法通信。
每周一封信，寄过来最多三天。丶
内容基本都是跟她讲讲最近的学习情况，偶尔也会因为池乔旁敲侧击的笔法，透露一些裴暨的消息。
久而久之，信的笔迹就不止阮芜一个人了，后面慢慢还加上了池路，于飞，甚至还有班主任丶周绾绾。
只不过周绾绾语文烂也不是没原因的，写的东西也很难看，语法混乱顺序不同，前面阴阳两句后面又开始煽情。
看的池乔每次都是眉头锁在一起，最后满脸嫌弃地塞到抽屉里。
转回现在，林和西看出两人间的熟稔，原本就有些消瘦过头的脸显得更加阴沉。
他往前走了两步，语气听着居然还有些小心，“芜芜，你已经快一年没有跟我说过话了，之前周绾绾的事情我都跟你解释过了，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呢？”
“我们才是从小就认识的人。”
阮芜摇摇头，拧着眉说：“我没有不相信，我的意思是你完全没有必要跟我解释，因为我不在意。”
......
话音落下，林和西却充耳不闻。
“我知道你还赌气，我只是现在落魄了，但是，”他视线偏转，死死盯着池乔说，“裴暨做的那些事情都是耍阴招，他早晚都要付出代价的。”
“我以后...一定会让你过的现在好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池乔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这人到底在燃什么？？
她没失去仅存不多的耐心，扯了扯嘴角说：“你又知道她现在过的不好？”
“说不定你不来骚扰人家，能过得更好。”
如果说全世界都觉醒了自我意识，那林和西难道还能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池乔推测，他或许早就发现了不对劲。
只是就算不对，但是当你发现身边的一切，全都是绕着自己转圈，以自己为中心，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能有合理解释的时候。
还能脱身吗？
林和西这人，池乔也算是了解，毕竟两人在原剧情里算半吊子的发小。
他清高自傲，实则心眼比蚊子还小，只不过在他身边从来没有发生过能够让他暴露真实性格的事情而已。
后面真的发生了，他也不愿意承认。
过的太顺，也不是件好事。
但是依旧想着托别人下水，可就有点不道德了。
池乔顺便喊住向真，帮忙把阮芜等会带她们宿舍去休息。
向真是个热心肠，欣然应允，还要带着阮芜再去玩一轮。
临走前，阮芜偷偷拽住池乔的手心，往她袖子里面塞了个冰凉还有点尖锐的物品，神戳戳的。
她暗中摸索了一番，才发现居然是一把迷你剪刀。
林和西还想去追，但被池乔一把拦住。
“老同学见面，不喝点？”她语气轻松，完全不像是刚才还在骂他的人。
林和西愣了愣，俨然不信，但脸颊已经染上点红晕，明显就是刚才喝了不少。
“你要干什么？”
“我早就说过，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我知道啊，”池乔认同点头，托延着时间说，“你不喝是吧？不喝算了。”
说罢她还真有点口渴，往自己嘴里倒了一口，满嘴都是冰凉的可乐味，最后才品出一点酒味。
林和西这时候像是有点站不稳脚，神情也恍惚起来，没再说话，转身弯着腰，就往酒馆后门走出去。
那外面直通本市的沙滩。
在池乔看见的剧情里，自己就是要从这偷偷溜出去，然后在趁着男主神志不清，偷亲。
后面就是被发现，被辱骂，然后恼羞成怒，开始作死。
盯着林和西离开的背影，池乔沉默片刻，缓步跟上走到门边。
随即关上后门，反锁。
这么喜欢看海，自己一个人慢慢坐在沙滩上面好好看吧。
池乔反复确认门锁好了，才得意洋洋地拍了拍手，正想着功成身退，却发现面前的场景忽然变得恍惚起来。
怎么回事。
她以为是低血糖，赶紧扶着门框站稳。
隐约间，又看见裴暨板着张脸大步走过来，意识越发模糊间，听见他声音似是结了冰——
“好玩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