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幻境恶念
会觉得讨厌吗？
抱起床上的被子，苏灼移开视线离开了房间，房门关闭，遮盖了所有的阴暗私念，回到沙发前，将被子盖在还在睡梦中的沈亦知的身上。
照顾好对方，他也没有放心就此离开，干脆守在了房子里。
外面的天空依然很昏暗，让人忽略了时间的流逝，滴滴答答的雨声机械地响着，瞥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时钟，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有点饿了，苏灼摸了摸肚子，走到厨房里，打开冰箱打算做点东西吃。
冰凉的冷气飘了出来，身上的衣服还没干，这样一吹，苏灼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冰箱里放了好几大包即食玉米和各类果实。
显然屋子的主人早有准备，现在就算找到铁链手铐麻绳，苏灼觉得自己都不会太意外的。
讨厌倒是称不上，震惊会更多一点。
不安感已经无法解释眼前发生的一切了，沈亦知，这个人就不是什么正常人。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
苏灼笑了笑，笑容在冰箱冷光的照射下也镀上了一层冷色，像是深夜才会出现的鬼魅，刻意吸引人类坠入无间梦魇中，从而获得修行的力量。
撕开包装袋，苏灼拿了一根筷子，穿进玉米芯，举起来一口口吃着，雪白的牙齿若隐若现，每咬一口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太平静了，面对这些不正常还能保持冷静的人反而是最大的不正常。
吃完玉米收拾好包装袋，苏灼站起身来回到沈亦知的身边，或许是被沈同学的困倦感染，他也有些困意，打了个哈欠，半垂眼眸。
还好沙发够大，苏灼侧躺在沈亦知的身边也够了，灯光重新黑了下来，他身上白玫瑰的香气让沈亦知安心不已，不自觉地抱住了他的腰，与他额头相贴，亲密无间。
灼热的体温贴过来，让困意越发酝酿成熟，不到十分钟，苏灼的意识都模糊了起来。
幽香浮动，梦境开始变化。
不对劲。
苏灼坐起身来，揪了揪身上的衣服。
他身上的华服层层叠叠，整体成浅缥色，如同最晴朗的日子里天空的颜色，衣角边缘更是繁覆地精心用青金石色的丝线绣着一只只小凤凰，下身裙子的蓝色要更深一些，裙摆处更是极尽奢侈地用金丝银线滚边。
腰封处还挂着一圈禁步，用彩色的丝绛串起形状不同的蓝色玉佩悬于腰间，随着步伐的走动撞击发出清脆有节律的声音。
让苏灼觉得惊奇的是，倒不是身上的古装，而是他穿得是女装。
身边的大宫女脸是模糊，动作倒是没有异常。
“公主殿下，陛下已经在紫宸殿了”
遮掩住异常的情绪，苏灼站起身来跟着大宫女往前走，周围默默跟上了一大批宫女太监，宫殿内很安静，只有禁步发出的清脆的声音。
走了几步，场景就变换成了宫女口中的“紫宸殿”，高位上坐着面容模糊的皇帝，大殿下正跪着一排书生模样的人。
奇怪的是，他明明不知道该如何行礼，身体就自动完成了动作，在皇帝的招呼下坐到了旁边的位置上。
距离拉近，可以看到跪着的一排书生里面有两个眼熟的，苏灼维持着端庄的表情，若无其事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是沈亦知的梦境世界，在他血液的加持下，演变成了一场异常真实的幻境，在幻境中，往往会暴露自身的大部分负面情绪。
他跟着幻境走下去，主要还是好奇在沈亦知的眼中，他们之间是怎样的。
“这是朕的掌上明珠，念锦”
“参加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书生们磕头行礼。
念锦？看样子，沈亦知是查到他的身份了，苏灼挥了挥袖子表示免礼，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殿试开始吧”太监总管很有眼色地宣布。
身旁的大宫女拿出扇子凑近给他扇风，等着苏灼放下茶盏了，才压低声音开口：“殿下，陛下问您这一批人里可有看重的人？”
真是百般试探，不惜将自己和薛明飞放在一起比较，逼他做选择。
沈亦知真的很喜欢试探他，原本安定下来的情绪，大概又因为薛明飞的出现和他的身份问题再次浮动起来。
“他吧，是叫沈亦知？本宫想选他做驸马”
身边的大宫女收到回覆，将扇子递给旁边的小宫女，自己上去告知皇帝了，听到苏灼的回覆，皇帝却好似不太满意，挥挥手不耐烦地让大宫女下去。
殿试结束，沈亦知是第二名，薛明飞是第一名，书生们都离开了，苏灼也站起身来告退的时候，皇帝却让他留了下来。
“你觉得那状元郎如何？”
“儿臣更喜欢那榜眼”
“胡闹！那榜眼无权无势，你下嫁于他成何体统？薛明飞乃是薛将军的嫡长子，你可懂其中利害？”
“儿臣心悦沈亦知，非他不嫁，陛下若是不准，儿臣就自弑于紫宸殿中”苏灼的话语挑衅十足，直接威胁皇帝。
那皇帝气得跌坐在龙椅上。
场景一转，漫天的红花飘地，他身上的衣服也换成了婚服，坐在宽敞的马车中，红色的盖头遮挡了视线，他拽了下来，掀开马车帘子，看到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男人。
他笑了，完美的笑容十分的虚假，那双雾蓝色的眼眸也生动了起来，翻涌着鲜明的怒火。
这是……把他嫁给薛明飞了？
沈同学倒是非常会折腾，完全歪曲他的意思，硬要他接负心渣男的黑锅。
还没实施跳车逃跑的计划，外面的车队就停了，百姓们热烈的讨论声也消失了，接着是尖叫声混着兵器相撞发出的刺耳的声音。
帘子被拉开，穿着一身黑衣蒙着面的男人直接拽住了他的手腕将他带出了马车，在侍卫们的围攻下抱着他游刃有馀地杀出重围。
哪怕只露出一双黑色的眼眸，苏灼还是认了出来，这是他该死的即将被他清算的男朋友。
怕他跑不动，沈亦知直接把人打横抱起来，而后当众揭下了脸上的面罩，在惊呼声中带着苏灼离开了。
视野里已经没有侍卫以后，苏灼笑着说：“沈大人这是做什么？”
身份别揭穿，沈亦知也没有任何心虚的表现，只是默默加快了逃跑的速度，城门口的马车已经恭候多时，将苏灼小心地放入马车，鞭子一甩，马车就冲了出去。
这时，沈亦知才回答：“臣知道公主殿下并不愿意嫁于薛明飞，此次是来搭救公主殿下的”
“哦？你怎知本宫不愿意？”
既然好话听不进去，那就多讲点坏话，苏灼是存心的，走不了宠文，好歹还能走走虐文。
沈亦知握着马绳的手收紧，沈默的不知道在做什么，就在苏灼以为沈亦知不会回答的时候，他说：“臣会对公主负责的”
苏灼立刻意识到沈亦知打得什么算盘，沈亦知刚刚揭下面罩就是故意让那些侍卫看清楚，新科榜眼劫走了公主，劫走以后他的名声也基本和沈亦知绑定了。
皇帝哪怕只考虑皇家颜面，也不得不将公主下嫁于他。
明晃晃的阳谋，把不择手段真是刻进了骨子里。
沈亦知是觉得走正常途径得不到他，所以才这么算计，幻境演进到这里，他已经基本确定了，沈亦知早上肯定看到了薛明飞来找他。
通过薛明飞的身份从而猜到了他的身份，接着又用发烧将他叫到了家里，不然沈亦知发消息的时间节点未免太巧合了。
马车里面没有任何回话，黑眸中涌动着阴暗的情绪，他不会放手的，即使公主不愿意。
“念锦饿吗？”马车外的人语气柔软，讨好般地问。
“不要叫我念锦，叫我苏灼”
现在他并不想听到念锦这两个字，更何况从始至终他都是苏灼，他不是苏念锦，和沈亦知在一起的也是苏灼。
“嗯好……苏灼饿吗？”
这个名字他好像听过，是公主的闺名吗？他是不是第一个知道的？意识到这个可能性，沈亦知的心脏不自觉地加快了跳动速度，心情也愉悦了起来。
“不饿”
出于私心，沈亦知没有跳过与苏灼相处的日子，甚至还特意放缓了时间，让自己可以尽可能地与公主相处。
偏偏苏灼大多数时候都是冷着脸，就算皇帝昭告天下将他重新嫁于沈亦知了，他也没见得多开心。
再次出嫁，他坐在婚车里，当再一次听到外面动乱的声音，他甚至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要是这么顺利地结束，那就不是沈亦知了。
这次来抢亲的换成了薛明飞。
“我知你不是自愿的”薛明飞掀开帘子，情真意切地说。
再次被拉出马车，沈亦知明明面色平静却让人无端觉得疯狂，苏灼并不想看两人对峙，直接问旁边的侍卫借了佩剑。
佩剑扔到他的脚边，捡起剑，他冷笑着看了一眼沈亦知。
不是喜欢玩虐恋情深吗？他就直接一虐到底。
“沈亦知，本宫此生非你不嫁！”
喊完，长剑自刎，血液顺着脖颈流入婚服，染红了纯白的珍珠配饰，无力握住长剑，滑落到地上发出争鸣，在跌倒前，他坠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周围的人如同潮水般消失，男人悲痛的神色那样鲜明，仿佛世界都崩塌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苏灼会死，在他的心中，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好不容易就要属于他了，可他偏偏不愿意相信。
明知道公主其实爱他，可他还是不安，放出了被关禁闭的薛明飞，就为了试探公主的真心。
如今方知公主从未变心，他一直爱他，可他也将永远失去公主。
当血液涌流的那一刻，他近乎不可置信的，疯狂的，绝望地拥了上去。
“现在你相信，我喜欢你吗？”恶意地问上一句，苏灼知道沈亦知绝对不敢再搞这么一出了。
在男人滴落的泪水中，他得到了答案于是安心合上了眼。
捡起剑，拥着他最最心爱的公主，他怕到了下面没人照顾公主，公主会闹脾气，他怎么舍得让他再生气。
血液溅在公主的脸上，他深深地吻了下去，在越来越冰冷的身体中与他的公主死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