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真假流言
玉京茶楼中，坐在二楼栏杆处对饮的书生们，听着矮台子上说书的讲最近的各类奇闻怪谈，谈论声不绝于耳，打扮干练围着头巾的老板娘许玉如亲自提着茶壶四处添茶，时不时招呼一两声。
惊堂木一拍，谈论声就小了下来，许玉如也顺势找了个地方坐下，从衣兜里拿出一把瓜子放在木桌上边磕边听，也算是忙里偷个闲。
“近日里说来奇怪，当朝的宸王殿下身体好了起来，那怪病就像是聋子放炮仗——散了”
“这都是因为咱们玉京来了个神仙似的人物，你们可知是谁？”老翁特意吊足了胃口，在众人的笑骂声中才继续往下说。
“那人名唤苏灼，说是长得天仙的模样，一手医术那就是医仙在世！”
“那日里，他揭了皇榜，来了那宸王府，宸王府里金砖玉瓦，开着各色不曾见过的奇花，还有异域美人在台子上翩翩起舞迎接苏灼”
老翁夸张地描绘着宸王府的场景，仿佛亲眼所见，言之凿凿，在众人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故事来到了苏灼见到宸王。
什么天有异象，什么宸王惊异，什么神仙妖怪纷纷登场，看个病讲出了九曲十八弯。
台下的看客也听得尽兴，许玉如应了一桌添茶添菜的吩咐，就笑着走下了楼去端茶端菜。
路过一桌单人坐在角落里吃着菜的小桌时，许玉如神色不变地继续往下走。
苏灼绕有趣味地夹了一筷子菜，家常菜做得色泽诱人，美味可口，耳边听着说书人关于他和宸王的各种不实之词，就当是听话本了。
“那宸王殿下因这遭因缘际会，恋慕上了小医仙，现在还将人拘在府中不曾放出”
夹的菜差点掉回到盘子中，旁边走过去的许玉如也是脚步一错，脸上的笑容也是一僵，没想到这个说书的这么猛，都开始说起那断袖之事了。
吃完菜，外面秋风阵阵吹散了午后的热气，说书的也是下台子歇着去了，苏灼站起身来去柜台拿着管家给的银钱结账。
许玉如的夫君柳一书站在柜台那算完帐将钱找给了苏灼，苏灼收起钱，就往远处的宸王府走。
见人已经走远了，许玉如掀开帘子到后面的厢房里头开始写今天呈递上去的密函，他们的茶楼是玉京最大的茶楼，每日迎来送往消息络绎不绝。
除了明面上的饭丶茶的生意，三楼往上都是消息交易的地方，柳一书会把消息都整理好再由她简化交给宸王殿下。
想到茶楼里传开的关于宸王和刚刚的苏灼小公子的暧昧传闻，她就纠结了起来，还是提笔大致写了一下流言四散的事情。
王府里的买办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她从后门将密函塞给了买办，今日的事情算是结束了。
回到王府中，门口的侍卫问了声好，将他放了进去，带着一众小丫鬟出来的端着托盘的大丫鬟飞莺恰好遇到了玩耍回来的小少爷。
“公子用饭不曾？若是不曾，不如进去陪着王爷吃两口？”飞莺站定笑着问还是少年模样的苏灼。
“已经用过了，就不贪嘴了”苏灼弯弯的眉眼如同弯起的小月亮，看得人脸红心跳。
“那奴婢就先告退了”飞莺也就不强求了，端着盘子带着小丫头们走了。
刚要回自己的厢房，老管家就从里屋走了出来，瞧见苏灼就上前几步，拉住了苏灼的衣袖，压低声音。
“小公子，今晚可否陪王爷用饭？”看样子是听到了刚刚和飞莺的对话了，所以改为约晚膳。
“怎么了？”
“王爷吃得少，老奴想着您陪他，还能劝他多吃几口”
老管家真的为宸王操碎了心，自小就是他跟着钟鸣泉的，完全是看着他长大的，将他当作亲孙子都不为过。
之前知道钟鸣泉的病怎么也治不好，活不过三十岁的时候一夜白了不少头发，如今看到王爷有长命百岁的希望，连带着自己的精神气都好了许多。
苏灼不想老管家太忧心，因此答应了下来，本来他是打算晚上去玉京的夜市逛逛的。
这一次他并不打算主动找伴侣，他更想去看看这个绚丽精彩的世界会发生什么样有趣的故事。
老管家感激地拍了拍苏灼的手，叮嘱着下面的人好好照顾小公子，他在确定苏灼住在西厢房以后，还特意安排了几个聪明伶俐的丫鬟过去照顾苏灼的日常起居。
夜晚的玉京点起了黄心红火的各种类型的灯笼，花街柳巷里传出一阵阵琵琶古琴的乐声，二楼的窗户支了起来，趴在窗框上的美丽少男少女朝着街上走的公子小姐们揽客。
外面的世界热闹非凡，王府里就像隔开了一个世界一般，安静地用餐。
苏灼坐在钟鸣泉的旁边，桌上摆着丰盛的鸡鸭鱼肉果蔬菜品，这些菜品都是出自御厨之手，不仅摆盘漂亮，味道看起来也不差。
开餐前，大丫鬟飞莺取出银针一盘盘试过了菜，留燕则是在试完毒以后布菜，而后全部告退守在门外，方便传唤。
这是钟鸣泉的习惯，他不喜欢吃饭和睡觉的时候有太多人在场。
见主人家拿起筷子吃饭，苏灼不紧不慢地跟着拿起了筷子，这一顿饭吃得无声，即使菜品美味，但仍然觉得有几分压抑。
两人用饭的动作都是优雅流畅的，看起来赏心悦目，苏灼不受压抑氛围的影响地吃完了一整碗饭外加不少的菜。
钟鸣泉也不受影响，他素来就是每盘只动一点点，饭也盛的少，苏灼在这里他也依然吃得是这个量，吃完也没急着放下筷子，而是等着苏灼吃完。
看他不再动菜，苏灼觉得奇怪，一个一米八多的男子饭量只有这么一点，显然不太正常，难道还是受到命格的影响？
要知道事烦食少可不是长久之相。
他主动换了把掐丝筷子，夹了菜放到了钟鸣泉已经空了的饭碗中，对上钟鸣泉的目光，坦坦荡荡，完全没有被对方看似温和实在疏离的气质吓住。
“宸王殿下多吃点”苏灼表现出了恰到好处地关心。
盯着那双雾蓝色的眼眸，干净得像是清泉寺里那一汪泉眼，纯澈的赤子之心，让每一个接触的人都感受到舒服与温暖。
最终钟鸣泉还是败下阵来，拿起筷子继续吃碗里苏灼夹来的食物，因着苏灼，钟鸣泉这顿饭倒是吃得比往常多了。
饭用好了，大丫鬟们鱼贯而入将桌子打扫干净，端上了新煮好的茶水和几盘糕点，就又退下了，留给了两人独处的时间。
用饭时不能说话，此时吃小点心是可以闲聊的，苏灼捏起一块绿豆糕咬了一口，甜而不腻入口即化的味道让他很喜欢，连着拿了好几块。
“王爷，我给你讲故事解闷如何？”苏灼跳脱得如同一个符合他外表年龄的小少年，而不是一个修行很久的妖。
“好，我今日可是听说你跑出去玩了”钟鸣泉笑着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回覆。
“嗯嗯，我去了玉京的茶楼，那里可热闹啦，二楼还可以听说书，我点了几样菜在哪里听，那个老翁讲得很有趣，不过不太写实就是了”苏灼吃着糕点说着他的见闻。
“他说你的府里有金砖玉瓦丶奇花异草丶异域美人”
钟鸣泉无奈地笑了笑，世人对他诸多误解也是正常，现在反被这小少年拿来笑话自己，倒是有几分不好意思了。
“宸王殿下，鸣泉殿下，这可是真的？”少年甚至大胆地喊了他的名字。
这个名字自从母妃和父皇死后再也没人提起，如今被唤起，倒是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冒犯。
“你呀你呀，可知唤我名是以下犯上？”钟鸣泉的笑意都快溢出眼眸了，嘴上却说着要罚苏灼。
“嗯？可是我的身份也不一般呀”小公子的眼眸中闪过骄傲的神色。
他毕竟本体修行千年，投射在这个世界修为不俗，即使无父无母没权没势，空有一身实力仍然成为了妖族的三皇之一。
“哦，那倒是本王的错了？”钟鸣泉忍不住擡手捏了捏那吃得鼓鼓的腮帮子，得到了小公子一个控诉的眼神。
“你还没有告诉我是不是真的？”苏灼追问着之前的问题。
“假的”钟鸣泉无奈扶额。
“我还听到宸王殿下爱而不得，将小医仙扣留了下来”苏灼一句话直接说懵了钟鸣泉，他就是故意的，报覆一下宸王的捏脸行为。
钟鸣泉立刻联想到呈上来的密函，里面确实有说他和苏灼的暧昧流言，他当时只当流言看待，不曾想苏灼居然听到了。
“这件事是真的吗？”苏灼托腮，瓷白的小脸雾蓝色的眼眸中带着明显的恶趣味。
钟鸣泉看着灯笼照耀下苏灼那亮亮的猫瞳，如同最为名贵的猫咪一样，只要伸出猫爪，就有许多人甘愿成为奴仆。
喉结滚动，是真的吗？
他控制不住地联想到他若是真拘了这猫咪，刚开始尚且能忍住无聊，日子久了岂不是要对他挥爪子。
那瓷白的小脸会染上红色，雾蓝色的眼眸更是熠熠生辉，清冷的少年音也会充满怒火。
很生动的苏灼，像他的名字一样。
最后他只能说：“是真的只怕要唬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