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神与信徒
大长老站在生命之树的身旁，花白的胡子见证了太多岁月荣枯，他祖母绿的眼眸温柔地看着再次回来的精灵王。
他们的精灵王尽管刚刚度过幼年期，尽管在外历练没有到三年的时间，但他仍然强大美丽，肩负得起整个精灵族的重担。
“长老麻烦你带他们离开了”苏灼站在大长老的面前说。
“这……好”最终大长老也没有多问什么，担忧的神色被很好的掩藏，他选择相信他们的王。
生命之树的身旁渐渐空落下来，只剩下苏灼和站在纯白台阶下仰头望向他的涅瑞斯。
“想听我唱歌吗？”苏灼在这时提了个不那么沈重的问题。
含笑的雾蓝色眼眸中是一片醉人的温柔，在那温柔的眼眸中，涅瑞斯点了点头，他跨步走上台阶，在黑色的靴子踩上台阶的那一刻。
苏灼张开了透明的翅膀，衣服也恢覆了精灵王的装扮，手上的金环随着吹来的风叮当作响，宽大的白袍上的金纹绣着月桂叶图案，头顶戴着藤蔓与花编织成的花冠。
脚踝上同样戴着几个金环，没有穿靴子露出枝头新雪般白的脚，在垂落着波纹般褶皱的衣服下若隐若现，他坐在生命之树的枝头俯看着站在树下黑发黑眼的男人。
他就像是最鼎盛时代才会出现的象征荣耀与高贵的神明，他就像是最没落时代才会出现的象征希望与生命的神明。
当他轻启唇，柔嫩如同红玫瑰的舌尖抵住下颚，吐出的轻哼伴随着美妙的歌声，神语自然地流露了出来，他要唱新世界的第一支歌，他要带走旧世界最后的黑暗。
他在生命之树上唱着古老的歌谣，歌谣如同安眠曲，他为身旁的人唱了千年的歌曲，也在千年之后仍能靠着歌谣安抚住那人。
随着歌声注入光系魔法，不断扩散，所有听到歌谣的种族魔纹开始消失，暴力随之取缔，在新世界的第一支歌中，世界开始褪去阴霾。
树下的男人在歌声中静默下来，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居然也可以凌空而飞，他坐在唱着古老歌谣的神明少年旁边。
他握住了苏灼的手，将人抵在树干上，他没有打断苏灼的歌谣，而是施展了魔法不让歌声扩散出去。
对于他来说，这支歌谣只能唱给他一个人听，哪怕多一个人听到都会让他发疯，更不要说是整个世界的人一起听到他的鸟儿唱歌。
“不装了吗？”苏灼停下了歌谣，用神语问。
“你早就知道了？”涅瑞斯或者说沈执同样以神语回答。
他早就知道这个世界在他的负面情绪影响下濒临感染，但他依然放任了，依然让苏灼来到了这个世界，并且依靠着感染能够完成降临到这个世界。
涅瑞斯是他挑选的降临人选，因为苏灼喜欢这条人鱼。
“从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不是涅瑞斯”苏灼的声音冰冷没有任何情感，他收回了在涅瑞斯身上倾注的所有感情。
“对，但是阿灼，你该怎么办呢？”沈执笑着问，手指擦着他心爱的鸟儿的脸颊，蹭起一块红痕。
出乎意料的是，苏灼重新唱起了歌谣，熟悉的神语在耳边响起，沈执放开了苏灼，转而靠在他的肩上，静静享受着世界即将崩毁前的宁静。
在他的鸟儿的歌声中他总是愿意更宽容一些。
高大的树木上，金发蓝眼的少年唱着新世界的歌谣，可是新世界或许不会到来了，他将成为旧世界的最后一只精灵，困在高大的生命之树上成为神明的祭品。
苏灼的歌声依然动人，古老的歌谣已经唱到了篇章的中间，唱着勇者受到了重伤，在雨夜中呼喊爱人的帮助。
歌声变得如泣如诉，在这样极具画面感的恢弘歌声中，沈执皱着眉，渐渐感受到身体不在受他的控制，他拼命压制着体内的其他意识。
但苏灼的歌声中，却意外地明确加了爱人的名字，他唤他涅瑞斯。
于是地动山摇，当他呼唤我的名字，无论有多么困难，无论我身处何处，无论我是否死亡，都会不顾一切地奔向他，哪怕以魂灵的形式。
沈执捂住了眼睛，那只眼睛恢覆成了深蓝色，一黑一蓝的眼睛里是两个意识的碰撞，再加上苏灼歌声中天然的净化作用和世界意识的限制。
沈执居然和涅瑞斯的意识齐平了，涅瑞斯最后深深望了一眼身旁唱着歌谣的小妻子，他的小妻子需要他。
“在生命之树的见证下，我将永远守护您，我的小神明殿下”
他的鸟儿注定高飞，他在生命之树下宣誓永远保护，我们不曾结婚，但我宣誓了。
涅瑞斯带着他的身体坠下生命之树，限制歌声的魔法消失，歌谣重新传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在歌声里，世界中的人们渐渐陷入了安稳的睡梦中。
人鱼尖利的爪子划开胸膛，心脏处的血液不断流淌，他捧出了仍然在跳动的心脏，如同献祭一般高高举起，他将自己完整地献给了新世界的神明少年。
他还是有私心，看着苏灼骤然悲伤的雾蓝色眼眸，他还是有私心，只有一点点私心，他想当神明唯一的信徒。
他想看新世界的人们传颂着神明的歌谣，想看拯救世界的小妻子得偿所愿，想看他的小妻子开心。
所以他活过来了，所以他死了，他的生死都交给了眼前独一无二的神明少年。
他不愿意合上眼，所以他就这样睁着眼睛看着他最爱的小妻子唱着歌，这是他梦中的景象，尽管不是求偶之歌，没关系，这首歌谣也很好听。
世界被净化，苏灼坐在树枝上孤独地唱着古老的歌谣，歌曲已经到达了勇者战胜一切得偿所愿成为国王的篇章。
明明该是欢庆喜悦的歌声此刻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悲伤，整个世界也跟着陷入了悲伤之中，泪水滑落脸颊，浸润衣服，留下一点点水痕。
他的头顶在下一场只有自己能够感受到的雨。
他在这场雨只能看着他的爱人死在眼前，看着他捧出心脏，看着他坠落。
得到一切也失去一切，晴朗的天空里，笼罩在他身上的金光无声中为他献上了成为国王的皇冠，头顶的花环镀上了金色，成为了纯金花冠。
额头上的金色六芒星阵散发出神圣的光辉，散去阴霾的世界欢庆着聚集到了精灵之森中，他们对着树上拯救一切的少年跪拜。
他们称呼他为神明。
这就是故事的结尾，上着魔法史课程的教授在讲台上讲完，讲台下的学生们一片肃穆，下课铃响了，他们才从刚刚波澜起伏的故事中回过神来。
“天呐，那后来神明大人去哪里了？”女生们聚在一起可惜地讨论着。
“苏灼，你知道吗？”女生转过头对着整理笔记的漂亮得移不开眼的少年问。
“可能神明死了吧”苏灼想了想，笑着给了个悲惨结局。
女生立刻耷拉下来，反驳他说：“可他是神哎，怎么可能死啊！我猜他肯定覆活了自己的爱人，说不定现在正在哪里幸福的生活着呢”
苏灼这次没扫兴，笑着应和了几声，收拾好笔记本就站起身来，门口等着的幽蓝色头发深蓝眼睛的男人将苏灼半抱着带出了教室。
“涅瑞斯，你觉得神明去哪了？”苏灼笑着问。
旁边的涅瑞斯先打开了饭盒放到了餐桌上，又将小碗中的浓汤吹凉递给了苏灼，回答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答案：“欧恩说我们再不来，他就自己来魔法学校了”
舀起汤小口喝着的苏灼听到这里忍不住露出笑容，他只是来人族办的魔法学校走读交流个一两年，欧恩就待不住了。
在那场浩劫之后，苏灼和世界意识做了个交易，他继续留在这里推动世界魔法的发展，作为交换，要求涅瑞斯活着陪他一起给世界意识打工。
世界意识同意了，还特别爽快得给他堪称神明的世界权限，他现在来人族交流也是为了推动发展。
推动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去休息休息了，脑子里计划了一圈旅行地点，首站当然定在欧恩的巫师森林。
“嗯，那我们翘课去找欧恩？”苏灼笑着提议。
“可以”涅瑞斯向来对苏灼言听计从，这次也不例外。
他深蓝色的眼眸深情地望着他可爱的小妻子，他们在不久前结婚了，故事的发展真正如童话一般，以至于有时候他都怀疑这是否只是一场临死前的幻梦。
但在苏灼耐心的安抚下，他渐渐地放下了担忧，能与他的小妻子在一起一天他都是很快乐的。
下午下了课，苏灼拉着涅瑞斯回到了寝室里，这间寝室只有他们两个住。
夜晚降临，苏灼施了个小魔法隔绝了所有的声音传出去，他坐在涅瑞斯的怀中，熟悉的歌声响起，同样是神语，但这一次不再是古老的歌谣。
那旋律极为熟悉，正是涅瑞斯唱过的求偶之歌，他听到了苏灼用他不懂的语言唱起了求偶之歌，那濒死时的遗憾被温柔地填补了。
他抱着他的小神明，深深地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