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花尽运气
时光倒带，就连时间都偏爱这一段他们相处的时光，旧日焚烧的痕迹消失，门口的风铃里信笺飘动，寄托着不知名的祝愿，木质高脚椅上端坐着记账的少年。
当他擡起头，熟悉的雾蓝色眼眸穿越时空如同翩跹的蝴蝶落在他的肩膀上，心口处传来锥心痛楚，痛到他有一瞬间听见了玻璃的碎裂声。
随后是那双平静的雾蓝色眼眸，他看见了，那是属于苏灼的眼睛，很美，但已经没有了他的影子。
梦境的最后，他在血泊中眼睁睁地看着苏灼笑着握着沾着他血液的刀子，扑进了另一个人的怀抱中，带着那明明该只属于他的玫瑰花香。
就好像他只是他们相爱人生中的一段插曲。
事实是他什么也不是。
沈亦知猛地醒过来，做完一整晚的梦境以后恍惚感就像在水中照镜子，似是而非。
他扶住额头，努力回忆梦境里的一切，但只有风铃的残响和血液混着玫瑰香，剩下的什么都没有。
黑眸中的惘然渐渐消失，他重新恢覆理智，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记忆开始衔接成环，他想起在公交站牌下的苏灼，现在他正站在公交站旁，即将出发去寨子。
这不对，他早就到寨子了，又怎么会还在公交站？他打开手机，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充电宝刚充上电，上面的时间显示已经是一年半以后。
沈亦知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再三确认以后，周围也传来一阵阵惊呼声，很多人也跟着从睡梦中醒来，他们也发现了时间的不对劲。
“啊？怎么会，难道我记错时间了？”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沈亦知转身看到林星星的身影，林星星感受到视线跟着擡头看向沈亦知。
“你不是先去寨子了吗？”沈亦知问。
林星星疑惑地看向沈亦知，似乎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什么寨子？沈学长我们不是来这里采数据完成您牵头的课题的吗？”
怎么变成他牵头了，沈亦知皱眉，不好的预感猛烈地撞击着大脑，维持理智成为他下意识的举动，他冷静地分析着情况，同时向林星星试探情况。
“嗯，苏灼呢？”
“什么苏灼？是我们课题组的新人吗？”林星星好奇地问。
沈亦知抿了抿唇，直接打开学校内网搜索苏灼的信息。
页面刷新了一会儿，弹出苏灼资料的瞬间又显示没有这位学生，刚刚转出的资料就像上天跟他开的一个恶劣玩笑。
撰写代码，参加过无数大赛向来沈稳自持的沈亦知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关上了手机。
林星星不明白沈学长的脸色怎么瞬间难看了起来，颤颤巍巍地不敢说话，直到沈学长说要走了，她才敢挽着同样不明所以楚萱跟上去。
所有人都恢覆了正常生活，时间流逝过快的事情更像是一个都市传说，流散在诸多奇谈怪论中。
只有他一个人，把梦当真。
沈亦知动用了所有找人的方法，可是苏灼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除了他没有人记得曾经有一位风城大学的学生，就像没有人记得苏灼作为花店店主存在过一样。
很快，他的记忆中关于苏灼的部分也开始消失，为了记住苏灼，他开始把他们的故事写下来，每天早晨，他都会看一遍故事，对故事里名为苏灼的少年心动。
往覆循环，三年的时间里，他对一个不存在的少年心动了一千零九十五次。
他爱他，成为本能，连痛苦不堪的追寻都成为了爱的一部分，他在故事里是心甘情愿一次次推起滚落巨石的西西弗斯。
某天某月，和过去没有任何不同的一天，他按照惯例根据指示打开日记本，打开的窗户吹来猛烈的风，卷着一片白玫瑰的花瓣飘到他的日记本上。
他下意识地擡起头看向风的方向，对楼底下开了一家新的花店，已经装修好了，推开白漆木门，打着遮阳伞穿着白色短袖黑色短裤的小店主被风吹得握紧了伞。
骨节鲜明的手指泛着吸引人的粉意，当风停下来，压低的遮阳伞跟着擡高，他的注视太灼热，让小店主望了回去。
雾蓝色的眼睛。
心脏先于意识猛烈跳动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冲下了楼，摁住电梯按钮，那电梯却迟迟不来，等不及的他直接冲了下去。
楼梯间里传来快速的跑步声，他跑得像是追寻着最后一抹记忆中的残响，拼尽了全力，心跳与吹过的微妙风声一起鼓动，前所未有的炙热席卷全身。
呼吸变得粗重，体力也随之疯狂流逝，当他冲到楼下时，甚至没有去在意满头的汗水，匆匆忙忙地推开了花店的门。
坐在木质椅子上的少年没有看向他的第一位顾客，写着账本撒着娇说：“沈同学，今天刚开业，要帮我包装花哦。“
回应他的是一阵剧烈的风和耳边剧烈跳动的心跳。
是沈亦知抱住了他。
“好”
他没有记忆，没有过往，什么都没有。
没有人知道他究竟坚持了多久，没有人知道他如何熬过一日日的痛苦，没有人知道他为一个少年献出了他的所有。
苏灼闭上眼睛，真的过去太久太久了。
“苏灼，你在做什么！！！”身后的小隔间里传来低哑的怒音。
沈亦知挡在苏灼面前，警惕地看着穿着奇装异服的高大青年，他下意识地感受到青年的危险，因此也会下意识地保护苏灼。
“恨生过来”沈亦知的身后传来呼唤声。
原本愤怒的青年明显缓和了下来，不情不愿地靠了过去，沈亦知也被身后的人轻柔地拉开了。
青年半蹲下来，像是一只听话的看门狗守在苏灼的身旁，苏灼笑着哄着青年。
“我也没想到第一天就能碰到沈同学的，恨生宝贝不要生气”说着，苏灼居然亲了一下蓝恨生的嘴角。
蓝恨生不客气地摁着少年的后脑勺，如同真的饿了很久的恶犬，扑上去啃噬磨着那柔软的唇瓣，黑眸挑衅地看着站在旁边的沈亦知。
莫名的酸涩涌上心头，沈亦知握着拳站在旁边，他没有立场阻止他们的亲昵，但眼前的场景仍然碍眼的过分。
不知过了多久，对于沈亦知来说异常的漫长，他看着苏灼半垂眼眸慵懒地被亲着，眼尾的红是勾人的艳色，雾蓝色的眼眸转向他时。
眼眸中的漫不经心和笑意正对着他，仿佛他才是那个亲吻苏灼的人，喉结滚动，如果是他，他只会更凶，他要咬住那如红玫瑰花瓣的唇，吸尽花的汁水，连呜咽声都吞下去。
注意到苏灼的注意力都在沈亦知的身上，蓝恨生不甘示弱地更加凶地亲下去。
“可以了”最后还是苏灼推拒开了蓝恨生。
开业的第一天，苏灼就先提前歇业了，他将挂在门口的木牌子翻过来，把两人都拉进狭窄的隔间里，他还特意倒了两杯茶水安抚蓝恨生和沈亦知。
“沈同学，事情解释起来有点覆杂，恨生你先把记忆还给沈同学”苏灼先开口道。
蓝恨生臭着脸把一条虫子扔到沈亦知的身上，在沈亦知拍死虫子之前，虫子就先吃掉了他手腕上的一个类似于痣的黑点。
所有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大脑，一时间整个隔间都安静了下来，沈亦知低垂着头，让苏灼看不清神色，蓝恨生坐在他旁边倒是看得清楚。
他冷哼了一声，嘲讽道：“怎么苏灼没选你伤心了？”
“小店主”他再次喊出这个称呼。
恍若隔世，苏灼坐在他们的对面，雾蓝色的眼眸里起伏着各种情绪，最后归于大海般的平静，他平静地看着沈亦知，对他的痛苦视而不见。
可真的视而不见吗？如果真的视而不见，他为什么要满足沈亦知的愿望再次出现？
沈亦知在日记的结尾，用三年写了一千零九十五次想见你。
“这次能待多久？”他问了这个问题。
他没有问原因，没有质问，他只是珍惜他们能够相处的每一秒钟。
“按照人类的寿命来算，应该至少可以待到五十年吧”苏灼大概算了一下回答道。
沈亦知没想到苏灼居然要陪他这么久，他将视线转向旁边的蓝恨生，他可不觉得蓝恨生会成全他们。
“别想了，只是因为苏灼的课题不能白做，所以他才回来的”
“哦，忘了告诉你，我们早就结婚了”蓝恨生又接着装作记性不好地说道。
沈亦知重新看向苏灼，想要他的答案。
他拒绝了他的求婚，却答应了蓝恨生的结婚请求。
“嗯，我们结婚了”苏灼没有任何的否认。
这场谈话的最后是不欢而散的，沈亦知离开的时候，苏灼正在整理新送来的白玫瑰，花朵很美丽，修着花枝的人更加美丽，可惜不属于他。
门关上，蓝恨生赢了，但他却没有赢的感觉，他泄气地趴在苏灼的肩膀上，手指拢住苏灼修花枝的手。
“你不告诉他吗？你做的一切”
“没必要，他不需要知道，知道了只会更痛苦，这样就已经很好了”苏灼修好花枝，将白玫瑰插入花瓶中注入水。
“而且，这本来就是我的决定”苏灼顺了顺蓝恨生的黑发。
“恨生宝贝，谢谢你”
“没有我，你会跟他在一起吗？我想听实话”
“不会，有些人相遇就已经足够幸运，更何况”
我要去追求的，早就已经将这些舍弃在外，苏灼没有说下去，他用手腕擦过即将溢出泪珠的眼角，雾蓝色的眼眸很快归于平静。
他又是那个果决的苏灼了。
蓝恨生笑了，一开始只是轻笑，接着是猛烈地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没有擦眼角的泪，他握着苏灼的手，要他给他擦眼泪。
苏灼多残忍啊，他要蓝恨生知道苏灼选择蓝恨生，但苏灼更爱沈亦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