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考了外面的大学,找了外地的工作,像候鸟一样,每次回江楼都只是匆匆掠过。
学生时常来的店早就留在了落灰的记忆里,而这份记忆在某些人看来似乎依旧如新。
孟鹤眠付了钱,沉默地走出烤肉店。
烟雾袅绕中,能看见那位胖胖的老板娘正在热情地招待客人。
温舒窈跟在身后,突然出声唤她:“孟鹤眠。”
“什么事?”
“你小时候一直住在江楼吗?”
孟鹤眠漫不经心地回答:“嗯,上大学前都在这里。”
她以为温舒窈还会问,比如“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回来”,又比如“除了外婆你其他的亲人呢”?
但温舒窈只是像一条小尾巴一样跟着她,穿过清冷的小巷、路过热闹的大街
除了那没头没尾的一句,她什么都没再问。
“这风好潮湿,可能要下雨了,”温舒窈自那之后的第一句话便是催促:“我们走快点。”
可孟鹤眠突然停下脚步,偏头看向路边的大排档。
热闹的大排档里独独有一桌还摆着几个空碗和吃剩的饭菜。
旁边只坐着一个人,翘着二郎腿、扎着乱糟糟的马尾,大大咧咧的没个正形。
她也正好看过来,吊儿郎当地一笑:“哟,这不是小孟和小窈吗?刚吃完饭?要不要来和我喝一杯。”
孟鹤眠调转脚步走过去,温舒窈连忙跟上。
她先很有礼貌地打招呼:“万姐姐晚上好。”
随后躲在孟鹤眠身后,超小声:“我、我不会喝酒……”
万羡鱼没劝,先“咔嚓”咬开一瓶啤酒,拿了个干净的杯子给孟鹤眠倒上。
孟鹤眠朝温舒窈轻声道:“你先回去吧,我在这呆会儿。”
她路过一看就知道这人喝醉了,眼神迷茫和笑得还傻里傻气,不太聪明。
温舒窈迟疑片刻,还是乖乖点头:“好吧。”
她刚转身走出几步,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匆忙倒回来劝:“孟鹤眠,你少喝点哦。”
万羡鱼抢先道:“担心她做什么,这人都喝不醉的。”
说完又对着酒瓶喝了一口。
孟鹤眠面无表情:“别乱说。”
听了这话,温舒窈才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见她背影消失在街道里,孟鹤眠直接劈手抢下万羡鱼的酒瓶。
她说话一点都不客气:“你喝了多少,还喝?”
万羡鱼软绵绵地往椅子上靠,揉了揉眉心。
“也没有多少,请一个大客户吃饭,没办法。”
她只心虚了一秒,之后迅速转移话题。
“唉唉唉,换我问你了,我那件事怎么说?有菜谱之类的东西吗?”
孟鹤眠端起酒杯慢条斯理地抿。
“有,可是温舒窈不愿意看,一定要我自己学。”
其实去找别的点心师傅做也行,但孟鹤眠不愿意。毕竟温舒窈是帮过她很多次的人,和外面的师傅不一样。
万羡鱼一拍桌子,突然激动起来:“那可不,小窈再怎么都不会占你便宜。”
她夸完人,又斜着眼看孟鹤眠。
“那你呢?分得清面粉和糯米粉不?”
不是她小瞧人,是孟鹤眠一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除了馆子菜单就只认识外卖点单界面。
哪知孟鹤眠一本正经:“还好,稍微有些进展,至少能做普通的酥饼。”
“那是小窈教得好。”
孟鹤眠深表认同:“确实。”
确定自己没听错,万羡鱼晃着酒杯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像看见了莫大的稀奇。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居然能听见你夸人。”
孟鹤眠不置可否,也懒得和她争论。
风把大排档的凉棚吹得呼呼作响,天色暗沉,街上的行人逐渐稀疏,生怕被大雨困在这里。
然而万羡鱼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她把酒瓶从孟鹤眠面前挪回来,咂咂嘴。
“要不你就留下,反正你外婆给你留了间铺面。你租出去或者继续做点心都可以,也不会太累。”
这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是突发奇想还是早有谋算。
孟鹤眠保持沉默,好像不为所动。
好半晌,万羡鱼不耐烦地“啧”了声。
“你说你都在尧城干嘛?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过周末,一个人去医院看病?”
“没什么不好的。”
孟鹤眠说的是实话,她都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了。
即便对自己发小的性格早有心理准备,万羡鱼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行行行,谁不知道你最牛,寡死你算了。”
真是好言难劝该寡的鬼,亏她还总担心孟鹤眠因为过度加班猝死在尧城没人管。
“轰隆隆——”
雷声由远及近,乌云中闪过几道电光。
紧接着豆大的雨点砸在雨棚上,噼里啪啦乱响,街上的行人纷纷开始找地方避雨。
万羡鱼自顾自喝,哪管外面大雨连天,甚至还有兴致单方面与孟鹤眠碰杯。
“你打个电话让小窈来送伞。”
孟鹤眠不假思索地摇头:“不麻烦她。”
温舒窈很怕打雷,她来的第一天就知道了。
所以孟鹤眠决定等雨小点再走,大不了淋点雨跑回去。
然而这雨势完全不见变小的苗头。
大雨倾盆而下,方才还热闹的大街转瞬被清空,只剩下几个和她一样的倒霉鬼被困在这里避雨。
其中当然有万羡鱼。
万羡鱼悠哉悠哉地喝了口酒,阴阳怪气:“嘻嘻,你干脆一个人回去啊。”
孟鹤眠面不改色:“你不也在这儿?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