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微微发热,抿起一丝微笑,她说:“等我到二十岁,总该写完了吧。”
顾千筠声如温玉:“不管需要多长时间,顾姨都会陪着你。”
第一次,时安笨拙又羞涩,抬手去摸顾千筠的头:“顾姨不许说谎,说谎的人就掉头发。”
顾千筠眨着漂亮的眸子,
点头了。
然后,顾千筠回卧室忙工作,时安感觉头很沉,就随意从书架上找了本书来看。
先看简介,内容大概是论述‘生与死’,基调灰暗,有一句话说‘死人是死人,活人像死人’。
‘死人’两个字,像有魔力一般,
钻进时安的眼里,脑子里。她没发抖,没流泪,面无表情,一页翻过一页。
五点之前。
翻至最后一页,把书合上,时安起身,去卧室找顾千筠:“顾姨,我们什么走?”
顾千筠没抬眼:“你先去换衣服,我很快就忙完,十分钟吧。”
一次眼都没抬,
也没看见时安眼中的猩红。
而时安,站在衣柜前,五颜六色的衣服里,她只能看见红色,拿出红色短袖,再配一条带红色logo的短裤,站在镜子前,她双眼发直,说:“活人像死人。”
时安察觉到,
她的病,似乎更严重了。
她可以装出来快乐,但到底是不是真的快乐,只有她自己知道,吞了两片药,时安又说:“要像个活人,不能让顾姨再伤心。”
反正,时安用心在笑,顾千筠很认真地解读后,便以为她是真的在笑。
顾千筠:“下楼吧。”
时安:“好。”
在电梯里,所在楼层逐渐变低,身体在下坠,时安的心也是,‘治不好了,我是不是快死掉了’。
*
海滩有专门烧烤的地方,顾千筠和时安走到时,她们三个人已经在烧烤炉里放好炭了。
放下饮料、食材后。
顾千筠去搭把手,开口说:“你们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吃得完吗?”
陈致晚摊开手:“没办法,伊洛一进超市,看什么都说想吃,我没理她,苏然倒好,全给买了。”
说完,她看苏然一眼:“是吧,苏老师?”
苏然哂笑,没吱声。
倒是陈伊洛,异常兴奋,挨着苏然坐:“人家苏老师愿意给我买。”
很得意。
这三人聊在兴头上。
顾千筠忙着引火,时安在她们身后摆食材,天色逐渐黑蒙蒙。
不知她们聊了些什么,笑声又响起。
时安使劲看,看每个人都是笑脸,她想她不该这样格格不入,扯开笑脸,一直笑。
顾千筠忙完,才发现时安不在身侧。
一转头,她看见时安坐在小板凳上,在人堆的外面,笑的丑丑。
心一紧,顾千筠去拉时安的手:“别坐那里,快来我身边坐。”
时安把凳子往前挪,
还在笑。
越笑越丑,越笑越不对劲。
顾千筠满是自责,仍然攥着时安的手,手心里都是汗也不放,开口全是心疼:“不舒服我们就回家。”
时安:“没不舒服。”
知道笑容难看,她收住笑,不再笑,换一种表情,开始发呆。
陈致晚眼睛毒。
单单看了一眼,她就起身,走到时安另一边,小声询问:“可以吗,要不要和我聊聊?”
已经麻烦陈致晚太多次。
时安不愿在这种快乐的时刻扫大家的兴,这次,她十分成功露出一个阳光的笑容:“陈阿姨,我没事!”
显然,把陈致晚也蒙骗过去,她点点头,又回到原位,继续跟她们说话。
顾千筠在说话之余,始终在关注时安,一分钟后,她递给时安一根牛肉串,也是在这时,松开了时安的手。
陈伊洛忙着吃,
基本是三个大人在说话了。
陈致晚一直在喝酒,喝完一整瓶,她捏着易拉罐问:“对了千筠,你谈过恋爱吗?”
除了时安。
全都看向顾千筠。
陈致晚饶有兴趣地继续问:“我挺好奇的,能被你喜欢的人,究竟是什么样?”
逝去的人就逝去了。
对沈湄溪,顾千筠一直有愧疚和遗憾,她开了瓶酒:“她是个十分优秀的人。”
启开瓶盖,溅出酒花。
顾千筠在喝酒,下颚线清晰流畅,红唇沾上酒,水水润润,她苦笑:“但是她死了。”
陈致晚连忙说:“对不起。”
顾千筠:“没事。”
时安在发呆,没听见她们说的话。
只是对那两个字格外敏感——
又是‘死了’。
时安控制不住开始流汗,擦去,又流,感觉喘气都困难,抬眼是红色的火苗,低头是红色的logo,再看,沙子也是红色的。
放眼望去,
今天真奇怪,只有那片海,不是红色。
时安像找到救命稻草一般,缓缓起身,顾千筠问:“安安,你去哪?”
想去海里。
但时安潜意识知道,不该这样说,改口说:“有点呛,我去那边喘口气。”
顾千筠不放心:“我和你一起去。”
刚起身,就被时安按下:“顾姨,你走了,谁陪老师和陈阿姨聊天,我马上就回来。”
顾千筠只得点头:“好。”
又叮嘱一句:“快点回来。”
时安微笑着,背过身时,她的笑容瞬间敛住,取而代之是满脸恐惧,那片海怎么也变成红色。
不停变换颜色。
蓝的,红的,蓝的,红的。时安站在海浪跟前,她的人和魂都想往浪里走,走到深处,把她的麻木悲怆和罪恶感全都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