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个弯,是一栋楼,再拐,还有一栋。抬头看,几乎每间教室都是亮的。
顾千筠:“他们很辛苦。”
时安:“我不怕辛苦。”
此时,她们正站在梧桐树前,树叶清香。
顾千筠朝她笑,笑得很美,时安一直记得。之后,记忆里的所有事,全都越走越远。
只有这一刻。
飘不走,忘不掉。
夜去,
晨曦会来。
*
一周后的周日下午。
时安刚睡醒,走到书房看,桌子上是被撕成两半的书,而顾千筠,心无旁骛地在查资料。
时安去旁边坐,“顾姨,我怎么又撕书了?”
闻声,顾千筠笑道:“我不收,就是让你看,以前撕两本,这次只撕了一本,有进步。”
像经过慎重思考,时安开口:“顾姨,我不想完全依赖药物,可以减轻药量吗?”
话音刚落,顾千筠便侧头,一字一顿:“不可以,现在还不是时候。”
时安:“可我想快点好。”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顾千筠温柔且有耐心,“慢慢来,等这个阶段过去,再说这个。”
“哦。”
时安从抽屉里取出胶带,似乎并不甘心,“可是顾姨,我真的觉得我好多了。”
顾千筠不松口,“再等等,听话。”
“好吧。”
时安只好勉强答应,心里却偷偷有了主意。她不是不听话,只是太想,快点好起来。
晚饭过后,
和往常一样,顾千筠给时安找药,“安安,把药吃了,我先去洗澡。”
时安乖乖接过药:“好。”
喝口水,再喝水,药却一片都没有吃,听见浴室门关上后,她看着手心的药,从中取出一片黄色的,一片白色的,扔掉了。
就着水,吃完药。
时安心中忐忑,想起顾千筠午后说的“听话”,她现在哪里有听话。
如果顾姨知道,会不会埋怨她。
可是,时安不想做药罐子,她想好起来,想保护顾姨,她知道,对待她的病,顾姨万分谨慎,是不会轻易让她这样做的。
她只能背着她。
对不起,顾姨。
但时安不知道,她的这一次好心的‘自作主张’,惹了多大的麻烦。
这天夜里。
在床上躺了很久,怎么都睡不着,时安才察觉出不妥,她想告诉顾千筠实情,想去吃掉那两片药。
可她不敢弄出动静。
不怕别的,怕顾千筠皱眉,怕顾千筠不开心。想到这,时安强迫自己闭上眼。
忍一忍。
一晚,很快就能过去。
可时间仿佛静止,黑夜丝毫不动弹。
时安开始只是流虚汗,失眠。不知过去多久,她彻底崩不住了。
在长夜里,
她大声哭喊出来。整个房间,全是回音。这声音,弹在墙上,又撞在顾千筠身上。
顾千筠困意全无,
哭喊声不停,她傻眼。
时安坐在床头,手里攥着一把棒棒糖,明明嘶吼着在哭,可那双眼,分明在说“顾姨,我不想这样”。
两个人,
都凌乱着。
顾千筠睡衣扣子掉了两颗,头发粘在脸上,她伸出手,轻轻去抱时安,“乖,别哭了。”
谁知,刚碰上。
下秒,就被时安大力推开。
顾千筠撞到床头,很疼。可心里,更疼。
时安说:“你滚。”
*
作者有话要说:
第37章 我不会走。
东西南北,全都静悄悄。
在致命沉默后,有声音了。顾千筠面无表情,喃喃低语:“安安,我不走。”
开了灯。
没有精气神的顾千筠,
令人心碎。
最初,时安湿了眼。
可身体和灵魂已经分离,无药可救。最终,除了叫喊,嘶吼,她什么都不会了。
顾千筠说不出一句话。
因为时安在说话:“滚啊,你给我滚。”
如果有一面镜子,大概也不舍得映出顾千筠的沮丧和失落,她看着时安,只是看着她,接受所有恶语相向。
那张憔悴又苍白的面容,
是平息时安痛苦的药。
顾千筠的话,最柔最暖:“有气就发泄出来,不过,我不会走。”
顾千筠对时安的好,
向来明晃晃。此刻,是在春夏秋冬的秋。
时安咬牙,竭力不出声,她掐紧的手心抖不停,心里有一万个声音:为什么要这么对顾姨,连畜生都不如,灰飞烟灭算了。
不能说话,
那就用双眼向你道歉。
时安在寻求原谅。
没吭声,偏偏顾千筠就明白。“我明白,我都明白,我不怪你。”
但糟糕的精神状态,
不是用来伤害别人的理由。
时安像个罪犯一般,把自己的罪行数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她张开嘴:“我是这个世上最窝囊的人。”
身体笔直落在地狱。
灵魂飘在半空,时安守着空壳,又添了一句:“顾姨,别待在这里。”
用仅剩的力气。
因为她又要失控了。
顾千筠说:“我陪着你。”
她可以包容时安的所有过失。她知道,踩着她尊严的,不是时安,是病。
“我们一起。”
顾千筠言出于衷。
对面,时安快要承受不住。
心里憋闷得没有半点缝隙,随时会窒息,她双手紧捂头:“开窗,谁能给我开扇窗。”
顾千筠抓住时安的胳膊:“如果打不开窗,那我借你一扇窗。”
时安摇头。
她不能永远在顾千筠的庇护下,况且,她是那样糟糕透顶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