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将饭盒擦干净,时安迫不及待地打开,当看到那条碎的不成样子的鱼,以及黏在一起的鸡翅后,她的双眼不争气地红了。
顾姨,来过了。
顾姨,扔了它。
时安鼻尖酸涩,但她还是忍住,能再吃到顾姨做的菜,她已经很满足了,至于其他的,她不敢再奢求,拿起筷子,挑起一块鱼肉,想往嘴里送,可手在颤抖,最后,鱼肉掉到桌上。
时安眼中流露出慌张,捡起那块鱼肉,想都没想便吃下去,瞬间,一颗泪珠滚落下来。
好想,好想她…
时安迅速把眼泪擦掉,一口接一口地吃,很咸,究竟是鱼咸还是眼泪咸,她分不清了,“好吃,顾姨,真的好好吃。”
越吃,心里越苦。不过幸好,可乐鸡翅是甜的,实不相瞒,这一点甜,足够了。
时安边吃边笑,她想起生活在顾千筠身边的那些日子,笑容说走就走,纯粹点说,快乐和她无关。
这时,李阿姨买完菜回家,一见时安在吃这些,扔下菜就过来,“安安啊,这菜都凉掉了,我重新给你做好不好。”
时安用双臂将饭盒环住,“不要。”
李阿姨知道时安脾气犟,商量说:“那我给你把菜热一下,吃凉的对胃不好,而且不吃米饭你不觉得咸吗?”
时安摇头,继续吃,脸上流露出的表情仿佛在吃山珍海味一般,一品再品,反反复复重复咀嚼动作,不知疲倦。
李阿姨看着心疼,“安安,谁给你做的菜?”
“是顾姨啊。”
说出这四个字时,时安眼睛亮了又亮,像在炫耀什么,不过转瞬即逝,眼神很快黯淡下来,但她愿意和人讲话了,“特别好吃。”
李阿姨:“把菜热一下再吃吧,你如果爱吃,晚上我再给你做。”
时安拒绝,“热一下就不是这个味道了。”
李阿姨:“唉。”想了想,她又说:“既然你不爱吃我做的,那等下次顾小姐给我打电话时,我再让她给你做。”
时安猛地抬头,“李阿姨,顾姨经常给你打电话吗?”
“偶尔。”
“她都会跟你说什么?”
“问问你的近况,然后嘱咐我好好照顾你,每次都是这些,再没别的了。”
“嗯。”时安嗓音发涩,双手覆在后脖颈上,将头埋下,她没有脸再说任何话,她这样辜负她,她还对她这样好,她这辈子都愧对顾姨。
怎敢再谈喜欢,已经不是能不能的问题,而是再也不配,她抬不起头,也绕不开雾和阴霾,就这样吧,她接受腐烂。
*
接下来几天,时安疯狂想吃鱼,李阿姨试图给她做过,但都不是那个味道,去外面买回来,时安也没吃几口。
李阿姨知道时安有心事。
顾千筠在聘用她时,便告诉过她时安的情况,于是,趁她睡觉,李阿姨走进侧卧,拨号,按下免提后,便去收拾床铺了。
“喂,李阿姨。”
“顾小姐,我有事想问你,前两天我买菜回来后,看见安安在吃凉掉的鱼和可乐鸡翅,她说是你做的,你来过是吗?”
呼吸乱了又乱,顾千筠说话的声音无波无澜,“嗯,来了又走了。”
李阿姨耳朵有点背,扯着嗓门道:“你是不知道我那天看到安安时,心疼的不得了,我看她吃凉的东西,想着给她热一下,她不用,我给她盛米饭,她也不吃,这两样菜,吃得一点都不剩,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孩子啊,想你。”
顾千筠不相信,“想我?”
李阿姨:“对啊。”喘口气,她接着说:“而且这两天我给她做什么她都不吃,我问她想吃什么,她说想吃红烧鱼,但我实在做不出那个味道,顾小姐,你把配方告诉我,或者你再做一份送过来吧。”
顾千筠毫不犹豫,“我把配方发给你吧。”
李阿姨:“好嘞,等你有空过来,再做给她吃也不迟。”
顾千筠冷漠道:“以后有事让千燃过去,我不会再去了。”
李阿姨:“呃,好。“
她知道什么话该问,什么不该问,份内的事说完便挂了电话,继续打扫房间。
在门外,时安缓缓往卧室走,刚才李阿姨讲电话的声音很大,把她吵醒,她口干舌燥想出来倒水喝,却意外听到了这些话。
时安承认,明明给过自己心里建设,可当听见顾千筠冷漠的声音时,她还是难过到不行,突然,不想再吃鱼了。
回到卧室,关上门。
时安走到窗边,开始自省,从一开始,她的初衷,只是“想让眼睛恢复清明”,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不想让她们的家散了。
但现在,一切都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时安明白,就算日后,她的心变得坦坦荡荡,所有的所有,也都无法挽回了。
“但没办法啊,我真的没办法。”
时安走到床头柜前,从堆满药罐的下面取出那张保证书,自顾千筠搬出去那天起,时安便将它撕下来,小心保存。
每每看到它,心都会揪紧。
这里只有时安,所以不是时安和顾千筠的家了。这会儿,时安沮丧着一张脸,“顾姨,对不起,是我没有信守承诺,有事瞒了你,我们的家才会碎了,都是我的错。”
短短几分钟,时安在心里将自己痛骂一顿,她深知,回不去了,就算以后顾千筠愿意原谅她,她也无法心安理得和她住在一起,视线放远,时安看天和山几乎要将对方压倒,面无表情地叹气。
“顾姨,想必你一定也很累,你会不会觉得很伤心,养了个我这样的白眼狼。”时安的指尖嵌在手心,此刻,她无比痛苦,“喜欢你是我的错,疏远你也是我的错,顾姨,我知道错了,我没有资格再站到你身边,你一定要幸福,千万不要让我这样软弱的人坏了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