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疯是疯,两个人的疯是浪漫。
苏音的想法依然不变,她这样做,只是不愿意许倾尘被人当作另类。高傲的红玫瑰,可以自己枯萎,容不得别人糟践。
糟践。
苏音猛然意识到:从头到尾,一直在糟践许倾尘的人,不正是她吗。
是淋雨让人头脑清醒,还是良心发现。事实是:只是一瞬念头。
一个极度自私,没有人情味的人才能活得轻松,苏音才不要将错往自己身上揽。也许她对许倾尘还有情意,但尚在可以掌控范围内,她才不要回到过去。她只是,不想看见许倾尘这么颓废罢了。
苏音就这样,边给自己洗脑边穿过暴雨,雨很重,重到抬不起眼皮,苏音几乎看不清路,她凭记忆走,凭感觉走,再直走三米,将要走到插红旗处,往右一拐就是了。
苏音走得很快,她正默念“还有两米”,身体还在向前行,她忽然迎入一个拥抱,衣衫黏腻,凉凉的胸口纠缠湿热起来。
许倾尘冲上来抱住了她。
花花绿绿的雨伞来了,走了,她们身边经过许许多多人。苏音困在这个怀抱里,愣怔很久,慢慢地,当又一阵风将雨带入眼里,苏音眼中的戾气悄悄消散,下巴一点,抵上许倾尘的肩,苏音轻轻闭了眼。
即使,她的双手紧攥成拳,垂在身侧。即使,她并没有回应这个拥抱。
许倾尘却笑了。
她有很久,很久没这样笑过了,像从前般耀眼,不,比从前更甚。
仅仅因为苏音没有推开她。
没错,她就是爱到这般地步,爱到“你可以不爱我”,“只要你愿意让我爱你就好”。
这一秒,许倾尘甚至在想:一切是不是慢慢好起来了。
可是,当苏音睁眼看见许倾尘耳上那颗棕色小痣时,那阵子爱她时的心酸,委屈,折磨一股脑出现,她迅速将会轻易激起焦虑的念头排除到意识之外。自我防御机制的出现,让她果断推开许倾尘。
许倾尘手臂依然曲起,作环抱姿势,她眼一痛,想说的话碎在雨中,飘落向四方。
她又不知所措了。
这时,助理来了。
他撑着一把伞,手里拿着一把还未撑开的伞。
助理担忧地看着她们,将撑开的那把伞给了许倾尘,走了。
许倾尘撑着伞,二话不说,把苏音拉到伞下。
肩撞上肩,撞出独一无二的宇宙,世界在她们之外,她们,对视上。
许倾尘抬手覆在苏音脸颊上,用拇指轻柔地摩挲掉她唇角的雨水,说:“陪我走走吧,几分钟就行。”
她不吵,也不闹了,她忽然正常了。
苏音说:“好。”
似乎只有在许倾尘情绪稳定时,苏音才会有耐心和她好好讲话。
苏音反感疯起来的许倾尘。
苏音意识到了。
许倾尘也意识到了。
没有人有义务承担你的负面情绪,许倾尘告诉自己:不会有人爱我的疯,不会有人爱我的阴暗面。
她不爱我,这很正常。
许倾尘努力去笑,努力想让苏音感觉轻松。
她们共撑一把伞,伞处于正中,不偏谁,不向谁。
苏音直直向前走,她看见雨水砸向许倾尘的肩,每砸一次,许倾尘的身体就会颤抖一番。
颤进苏音的眼,颤不进苏音的心。
许倾尘目光悠远,陷入回忆深处,“音音,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撑一把伞是什么时候吗?”
“记得。”苏音回答。
许倾尘脚步稍停顿,抬起靠近苏音的那只手,想挽她胳膊。
苏音不着痕迹地躲了。
许倾尘失落,忍耐不住道:“为什么她可以挽你,我却不可以。”
苏音:“因为…”
因为任婷婷是铁直女,因为只是普通朋友,挽一下胳膊而已,不会怎样。
但,许倾尘不一样。
苏音懒得解释,她又沉默了。
心理学有种效应叫“沉默效应”,当一方需要有效沟通时,另一方为避免持续被伤害,于是建立起一种心理防御机制,选择回避,无视,沉默。一方默默地看着另一方怀疑,猜忌,一步步走到发疯的境地。
当然,旁观者还会站在道德制高点,夸赞沉默一方冷静,理智。批判发疯一方,恋爱脑,不懂自爱。
这就是现实。
爱情,没有公平可言。你爱得越深,需要承受得就更多。
有很多次,许倾尘需要被回应,苏音都是冷眼旁观,许倾尘不甘地怒吼着,她渴望被回应。她心中缺失的安全感,只有苏音能给。
但苏音不给。
许倾尘不想再疯了,那样子,不好看,惹人嫌,她死命将唇咬出一道痕,委屈道:“音音,我们现在是在一起了吧,我是你的女朋友吧,我只是想挽你一下而已,我并没有什么无理要求,为什么你要这么抗拒我?”
苏音喘口气说:“我们刚才不是已经谈好了吗,给我时间,让我好好捋顺我们之间的关系。”
许倾尘委屈更甚,“我给你时间想明白,但是在这之前,我连碰你一下都不行吗。”
她越说,声音越抖,眼睛也越睁越大,她又回到那个问题。
“为什么她可以,而我不可以?”
苏音蹙眉,“她是我室友,而且她是直女,她有男朋友了,两个人关系很稳定,她挽我,是因为雨伞很小。”
她解释了。
但在第一次她沉默时,许倾尘已经偷偷把自己折磨一遍了。
原来是这样。
许倾尘说“好”,她好不容易鼓起一点勇气,这会儿,又把自己缩回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