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泪,为谁而流。
苏音不想知道。
她眼底掀起冰冷波澜,灵魂像被掏空般,伸手敲了两声门,哭声骤停,她身体纹身不动,麻木地动了几下唇,“别哭了。”
许倾尘抬起泪眼,向门口望,她一瞬间欢喜,又一瞬间落寞。
欢喜的是,苏音没走。
落寞的是,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又被苏音看见了。
许倾尘乱了方寸。她迅速擦泪,两鬓发丝已被泪水浸湿,黏在发红的耳朵上,她吸了吸鼻子,将碎发往耳后理,她很努力地整理仪态,狼狈不堪地手忙脚乱,痴情女人为所爱之人,做什么都愿意。
在暗处,一双眼正直勾勾地盯着她。这双眼,无情无绪,随时能生吞活剥一个冬天。
许倾尘心甘情愿被活剥,她的手指颤了颤,眼睫抖了抖,她看起来在害怕什么,她可能是害怕这样的苏音,却还是像奔向救命稻草一般奔向她。
几步路,她眼都不眨一下,生怕一个不小心,苏音就会不见了。
许倾尘需要苏音。
于是,当走到苏音面前时,许倾尘坦白说了,“音音,我需要你,今晚,你可不可以留下。”
苏音表情空茫,淡定地扫了许倾尘一眼,她上前一步,微低头,鼻尖几步抵上许倾尘的鼻尖,双眼涣散,边走神边说着刺痛人心的话,“说得这么熟练,你平时也经常这样留别人吗?”
许倾尘眼中一痛,凝滞片刻,她扯开一个裹着玻璃渣的笑,小声说:“我没留过别人,我只留过你一个人。”
“是吗?”有点挑衅意味。
苏音手肘顶在门框上,用以支撑疲软的身体,她额角渗出虚汗,心里越烦躁,言语越平静,“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盯着许倾尘,眼神有几分失控。
许倾尘身子太瘦弱,轻而易举便装进苏音的瞳孔里,苏音满眼都是她,这听上去很浪漫,是的,满眼都是她,满眼都是她和别人激吻的样子。
苏音又想起那天了。
是误会,许倾尘是受害者。
可苏音只是个普通人,当初亲眼目睹那一画面,当时所受的创伤,一时半刻抹不去。
她无法不介意,但她也不知道是爱让她介意,还是恨让她介意。
她蹙眉,紧盯许倾尘的唇,越看,那副画面便更放肆地频繁出现。
许倾尘察觉到了。
即使她看出,苏音的眼里,没有爱,全是恨和厌恶,但她还是笑得明媚,当苏音眼中厌恶达到顶峰时,她说了一句:
“音音,你可以亲我。”
第73章 重圆
苏音淡漠一张脸,一言不发。
许倾尘微抬头,当两人鼻尖相撞时,她的呼吸紊乱几分,眼中迸发出渴求的火苗。
对此,苏音只觉讽刺。
她站直身体,用不屑且麻木的神情回馈许倾尘,讽刺一笑。
许倾尘笑容一僵,拉开两人的距离,问:“你笑什么?”
苏音又笑了,这次,她笑得无力,苍凉,“我啊,笑你,也笑我。”
日月天地不懂,山川湖海也不懂,但许倾尘懂。
许倾尘恢复神智,她无奈摇头,几不可闻地叹口气,无奈道:“别杵在外面了,天凉。”她攥了攥拳,边转身边说:“苏音,你进来,我们谈谈。”
许倾尘只管走她的路,不管苏音是否愿意跟上来。她大可揪住苏音的衣领,像个泼妇一样逼迫苏音留下来,但她没这样做。她在赌,赌苏音对她所剩无几的爱还有多少,足不足够为了她留下来。
如果苏音留下来,那就证明许倾尘赌对了。
如果苏音走了,那许倾尘也认了。
这是这么长时间,许倾尘心态上发生的第一次微妙的改变,微妙到,她自己都没察觉到。
今夜甚凉,苏音连打几个寒颤,她视线聚集在许倾尘身上,有一瞬间,她心脏砰砰跳动了两下,比月亮跌入湖底的声音还要震耳欲聋,双耳嗡嗡作响时,她像十六岁时,义无反顾地朝许倾尘走过去。
苏音走向许倾尘,是因为在许倾尘身上看见了当年的影子。
月光打窗檐,片刻为这扇窗停留。这扇窗不是照得最亮的一扇窗,如今的许倾尘也不是当年的许倾尘。
月光是抓不住的,苏音也是抓不住的。
窗子可以永远待在那里,等待月光降临;许倾尘也可以永远站在原地,等待苏音回头。
窗子留不住月光,许倾尘或许可以留住苏音。
留不了一辈子,能留住一瞬间也够了。
当身后的脚步声越传越近,许倾尘走不动了,她佯装出的洒脱全部崩塌。她承认,刚才她怕极了,怕自己会赌输,怕苏音对她的爱一点都不剩,怕苏音真的会决绝地走掉。
许倾尘望向窗上一缕光,小声说:“留下来就好。”
苏音已走过来,她没听清,却也没问。
她们并排坐在沙发上,没拘谨,肩膀抵着肩膀,心却隔着十万八千里。
许倾尘捡起地上的影碟,拿出已被摔成两半的光盘,小心翼翼地将其拼凑在一起,但无论动作有多仔细,都拼不好了。
“破镜不能重圆。”苏音一字一顿。
许倾尘眼中伤感一闪而逝,她没逞强去笑,而是将一半光盘给了苏音,自己则是捏住另一半,说:“以前我是一个非常固执的人,只要是我认定的事,便不会轻易改变,也不会后悔。”
苏音低头,盯着手中光盘倒影出的许倾尘的脸。
许倾尘轻抚光盘,声音绵长,“我曾教过一个学生,叫李尔,他本该有大好前程,却因为对我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一时想不开,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