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音突然丧失了与许倾尘沟通的欲望,她扭头下床。
许倾尘忽然警惕起来,失控地逼问:“你去哪?你是不是要去给她打电话了?”
苏音眉头紧锁。
她是鲜活的一个人,具备感同身受的能力,同时,也具备主动放弃这种感受的能力。
她选择不作为。
无论是思想上,亦或是行动上。
许倾尘脸上流淌过一条苍白的河流,那是一道看不见的眼泪,是从一开始就横死在眼里,不敢流的眼泪。
她非常非常难过。
但她有点累了,她的爱不死难休,但情绪却在不知不觉中死掉了。
青山不倒,河水常流。
从许倾尘可以自主控制情绪那一刻,她坚定不移的念头一瞬间变了。
青山会消失,河水会干涸。
许倾尘从另一侧下床。
苏音愣了两秒,她感觉余光中的许倾尘,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明明她还是她,明明悲伤还是悲伤。
但就是不同了。
这种改变,是苏音抓不住的,很虚,很空。
苏音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许倾尘心如死灰,可她还是在无法自拔的难过中短暂地活了一会儿。
因为。
她要给苏音煮一碗热腾腾的面。
-
饭桌上。
苏音胃口不太好,吃面时也心不在焉,很长时间过去,一碗面只下去一点。
许倾尘一直在观察苏音,当然发现了。
她问:“音音,面不好吃吗?”
“好吃。”
可能为了表示这句话的真实性,苏音挑起一大筷子面条。
许倾尘面露喜色。
但面还未吃,摆在桌上的手机响了。
许倾尘侧头看,不是自己的,那就是苏音的了。许倾尘抬头看苏音,身体不自觉向前倾。
“是顾老师。”苏音说。
许倾尘脸色控制不住地沉下来。
“万一有什么急事呢。”苏音又说。
许倾尘置于大腿上的手用力掐了又掐,她好不容易平静,然后挤出一个微笑,说:“接吧。”
苏音点头,当着许倾尘的面,接了电话。
许倾尘低头吃面,她尝不出面的味道,因为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苏音身上。她偷看苏音的表情,直到看见苏音与顾意讲话时,是愉悦的,轻松的。
明明苏音只是正常讲话,没有任何出格或者不应该之举,许倾尘就受不了了。她身体愈发向前倾,脸上肌肉也在颤抖。
苏音还在跟顾意讲话,丝毫没察觉到许倾尘异常的举动。
许倾尘被嫉妒扼住喉咙,根本不能理性思考,她鼻尖渗出一层层湿汗,挣扎在失控的边缘,而苏音笑得越厉害,她就失控得越厉害。
“顾老师,等我回学校了,我们见面再…”
许倾尘满脸惶恐不安之色,下意识打断苏音,“讲完了吗?”
气氛跌至冰点。
苏音匆忙说了声,“先不说了。”
紧接着,挂断电话。
她缓缓站起身,往后退了两步,椅子与地面碰撞出一阵刺耳的声音。
她用惊恐的眼神看着许倾尘。
许倾尘嘴角牵出一抹笑。
这抹笑,让苏音感觉压抑,害怕。
许倾尘手足无措,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柔和一点,可总有一种无形之力在操控她的情绪,情绪又控制她的表情。
她掀眼注视苏音,目光麻木,又开始咄咄逼人:“你不是说会避免跟她来往吗?答应我的事为什么做不到?你还见她干什么?”
苏音想恼,但当看见许倾尘瘦弱的身体连一件单薄的衬衣都撑不起来时,想讲的话又生生咽下。
她表态说:“行,以后我再不联系她了。”
她的这次妥协,是汹涌冷漠短暂褪去后意外泛滥的心软和心疼。
或许,苏音纠结的那个问题,已经有了答案。
爱是心疼。
可苏音的心疼来得太晚,许倾尘的心,早就在过往极端纠缠却只能获得无视和冷漠后,变得残缺,破碎。这点吝啬的心疼,治不好她的伤。
许倾尘看不见希望了。
于是,她肆无忌惮地折磨自己,折磨这份不对等的爱,也折磨苏音。
苏音就在眼前,许倾尘却觉得即使跋山涉水,都无法走到苏音身边。
缄默很久,许倾尘平静道:“删了。”
“什么?”苏音以为听错了。
平静不在,许倾尘眼尾迅速多出一片红,情绪明显激动起来,咬牙切齿道:“我说,把她删了。”
苏音不理解,“不至于吧。”
许倾尘扯了把头发,不可控制地走向苏音,她的声音是歇斯底里的嘶哑,“为什么不删,你是不是喜欢她,还是她喜欢你?”
苏音无奈到笑出声,“你在说什么?我和顾老师只是正常交流好不好,人和人之间不是只有爱情,也有友情,也有师生情。”
可是,这些话许倾尘根本听不进去,她还在固执,似乎只要苏音不删了顾意,她就会主观臆断出一个所谓的真相。
这个“真相”是:苏音和顾意的关系一定不正常。
当她不断在心里肯定这个“真相”时,又会衍生出一些其他想法。
于是,她又苦苦哀求说:“是不是因为我不够好,所以你才会喜欢她,音音,我究竟哪里不好了,我可以改,只要你告诉我,我都可以改的。”
许倾尘的哀求,并没有换来苏音的同情和怜悯,相反,苏音只觉窒息,想远离。
这种让人喘不过气的爱,她受不起。她也不想再去刺激许倾尘了,她怕麻烦,她怕许倾尘又疯狂地质问她这个,质问她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