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的事耐心看些时日便能发现,我也不瞒你。”
“祖母不大管事,为人也豁达,不犯错她便是最宽和的。”
“伯父为人严厉,于我如父一般,他不会管你;伯娘管家,你尊敬些,多看多学……”
“父亲母亲的性子不甚好相处,你尊重着些便可,不必事事遵从,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有事便可问我,我皆会为你解惑。”
……
方静宁极专注,听着听着,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你为何送我科考的书?”
许活反问她:“可有看?有兴趣吗?”
方静宁迟疑。
许活道:“你我若要成为世间最亲密的人,坦诚相待是最好的。”
方静宁便诚实道:“我闺中时常爱看的是些诗词,从不爱看那些的。”
许活并未意外,只是问道:“你是因为生来不喜欢,所以不喜欢,还是因为自小的教养不让你喜欢,所以不喜欢?”
一句绕来绕去的话,绕得方静宁满眼迷茫。
许活继续道:“你若是真的不喜欢,倒也无妨。但你若是因为男子该建功立业,女子该守家生育这类约定俗成,而不喜欢,那着实令人遗憾。”
方静宁更迷糊了,满脑子都在理这个,连害羞紧张都忘了,许活也忘了。
许活也不再多言,由着她自个儿慢慢想。
她确实有引导的意图。
一人独行也不退怯,可这世上若能成众,有几人愿意独行呢?
第31章
忠国公府。
老国公夫人怅然若失,从方家回来,便精神有些不济。
下人劝她休息,她要等着派去送嫁的嬷嬷回来禀报侯府那边的情况,她想知道方静宁是否受侯府重视,可有难过害怕……
送嫁的是两个嬷嬷,一个是曾经奉命去过方家的严嬷嬷,另一位便是去家具铺子的程嬷嬷。
程嬷嬷发现陪嫁的床不是她看的那张,神色有异,但并没有在回去的路上跟严嬷嬷说什么,直到返回忠国公府,见到老国公夫人。
她说了所见。
严嬷嬷露出惊愕的神色,“这、这这这……这是为何啊?”
程嬷嬷哪敢妄加猜测。
难道方家阳奉阴违吗?
原先她看的那张床是上好的木料,犯不上舍弃不用啊。
还是说,这背后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隐情……
程嬷嬷不敢想。
老国公夫人了解方静宁,心知方静宁纵是有些性子,本质是个孝顺良善的孩子。
她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又不愿深想下去。
人年纪越大,便越想粉饰太平,佯装和乐。
·
第二日,许活和方静宁成婚后的头一日。
两个人平平静静地同床一夜。
许活睡得并不踏实。
她习惯了一个人,屋子里从来都没有第二个人的气息,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并不如何熟悉又不能全然信任的人,她始终无法安眠。
许活甚至知道方静宁是何时入睡的。
方静宁弱不禁风,对许活构不成威胁,睡着后呼吸很浅,很安静,几乎整夜都保持着入睡前的姿势,但仍然有着不可忽视的存在感。
许活这一夜都保持着半睡半醒的警惕状态。
李嬷嬷和小荻等陪嫁婢女们初来乍到,皆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天还没亮便到院里候着。
许活听到了声音,捱到寅时便悄无声息地起床,出了新房。
李嬷嬷一行向她行礼。
许活抬手打断她们要出口的请安,道:“别吵醒了娘子。”
说完径直走了。
整个芦园静悄悄的,只有她们这些陪嫁和一些洒扫的婢女们。
小荻小声惊叹:“嬷嬷,世子竟然这么早就起来练功……”
李嬷嬷瞪她一眼,凶巴巴还不忘了压低声音,“才刚来,注意些,别让侯府的人看笑话。”
小荻抿紧嘴,恭敬站好。
其他婢女也都站得笔直,纹丝不动。
卯时,李嬷嬷才推开新房的门,走进去,叫醒方静宁。
方静宁迷迷糊糊地坐起来,醒过神才想起来她如今身在何处,不由自主地去寻许活的身影——整个侯府,最让她安心的人。
但许活不在屋内。
方静宁不由自主地失落,稍一琢磨,才记起来青鸢昨夜说许活要早起练功,一颗心又安下来些许。
小荻带着婢女们忙活起来,伺候她梳洗打扮。
李嬷嬷给一个婢女使了个眼色,教她去守着门,才对方静宁不赞同道:“娘子,您想得浅了啊,怎么能答应推迟圆房呢?咱们在这侯府没个依靠,需得尽早笼络住世子,生个一儿半女出来,才能稳住地位啊。”
方静宁反驳道:“世子体贴我,难不成我一个女子不知羞地送上去驳他的面子不成。”
李嬷嬷“诶呀”一声,教导她:“房里的事,有什么羞不羞的。”
陪嫁婢女们都未嫁人,听着害臊。
方静宁更是耳热,不想再接她的话。
李嬷嬷危言耸听,说得严重:“您没瞧见吗?世子院儿里这些婢女,各个都如花似玉的,万一起了什么心思,勾走世子,您哭都没处哭去!”
方静宁确实瞧见了,可她不甚认同李嬷嬷的话,“咱们才是后来的,世子若有心,早便收到房中了,我若是整日疑心、防着谁,那不若各过各的。”
她有自个儿的骄傲,许活若不是个好的,她宁愿关着门一个人冷冷清清地过,也不去低声下气地求人怜惜。
想到此,方静宁闷闷地说道:“我心中有数。”
李嬷嬷可不觉得她心里有数,只觉得年轻不懂,怕她吃亏,也怕她们这些下人跟着落魄,便语重心长地劝:“娘子,您想想,哪有郎君不想的?您这般姿容,世子都能忍住,咱们不得紧着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