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就是此刻……
“你若是想知道,我便告诉你。”
许活面上带着几分冒险者的疯意,忽然攥住她的手腕,扯向自己。
方静宁奋力地挣,“你做什么,你放开我!”
她的力道,就是蚍蜉撼大树。
许活强硬地拽她到身前,攥着她的手腕,丝毫不拖泥带水地按在胸口上。
方静宁还在挣,攥起拳挣脱,嘴里还叫着她放开,另一只手也去推许活。
她根本没意识到接触了什么真相,也有可能是真相不甚明晰?
许活抓住她的两只手,一起按向胸口。
方静宁初时还执拗地与她反着来,渐渐察觉到不对,挣扎的力道便渐渐卸下来,手掌贴在她胸口,僵住。
她、她脑子不转了。
她甚至不敢想那个荒唐的念头,仍然在排斥否定。
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不、不可能……
方静宁的眼神震惊又涣散。
许活松开了她的手。
方静宁针刺般迅速收回手,向后退,直到抵住桌子,退不可退,仍不可置信地摇头,惊慌失措。
许活冷静地看着她。
方静宁惊到极致,扯起嘴角想要掩饰,又失控,“这是什么意思?”
“我在告诉你,为何会有这东西。”
方静宁眼泪刷地下来,仍旧摇头否认:“你在骗我!”
已经到这一步,不可能再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许活一把扯掉肩上披着的外衫,又去解腰带,让她亲眼看真相。
方静宁彻底疯了,痛哭流涕:“你为什么要骗我!我今日没来,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她抓着许活的袖子,拉扯质问:“你说啊!”
“静娘……”
许活抬手,想要扶住她。
她情绪平复一点,她们才好交流。
方静宁却猛地避开,好像她是什么脏东西似的。
许活一怔,竟是有了幼时第一次听到母亲埋怨她为什么不是儿子时的心情。
没人希望她是女子……
方静宁接受不了,也是人之常情。
所幸她自己从不曾期望“是个男人”,她是女子再好不过。
许活放下了手,冷静到近乎冷酷道:“静娘,这便是真相。”
方静宁看到她这般,只觉得心如刀绞,“侯府选中我,是料定了我就算知道也无能为力是吗?你们就这么欺负人吗?”
“祖母、伯父他们不知情。”
“不知情……”方静宁痛到冷笑,“那世子可真厉害!”
许活面无波澜,平铺直叙:“我一见你,便知你是一只困兽,你需要人拉你出泥潭,我也一定要有个妻子,你我互惠互利,是不是真男人,重要吗?”
重要吗?
重要吗?
不是所有人所有事都能以利弊来衡量的。
方静宁痛苦地摇头,“你太可怕了,你骨子里早就已经是个自私自利的男子了……”
许活牙关一紧,眼神冷凝:“静娘,莫要说这样的话侮辱我。”
方静宁眼神闪了闪,嘴硬:“世子连真话都听不得了吗?与我所受的欺骗伤害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真话?我就是这样的女子,谁规定女子就要温驯随从?不过是驯养出来的柔善罢了。”
许活冷笑,狂傲道:“祖父在世时,有无数的机会为了保侯府平安替换掉我,你可知为何没换?我从来不觉得我是个男子,男子如何能共情我每时每刻的心情,不过是多了个把式,就一定会比我做世子更出色吗?谁站得更高,还未可知!”
“争权夺利又如何?你说女子没选择,这就是我的选择!”
方静宁怔怔地看着她,眼泪不受控制地流。
她曾想过无数次,为何会有许活这样的男子。
确实没有,因为她压根儿就不是男子。
曾经发生的很多事情都说得通了,可又有许多事情更加难以想通。
明明都是女子,最该理解女子的处境,为何能理所当然地以女子为筹码呢?
她一方面满腔被欺骗的怒火和怨气,一方面明知道许活欺骗她,还是忍不住去想,许活这些年的处境和辛苦,许活能以这样的身份为官,了不起至极……
方静宁脑子乱极了,跌跌撞撞地迈开步子,往出走。
天色黑,许活不放心。
方静宁回身,抬手挡在前面,仍然抗拒,“你不要跟着我!”
许活脚步微顿,在她走远些后,才默默的坠在后面。
方静宁脚步错乱地疾走,出了忆苦院没多远,两个等候的婢女便提着灯笼迎过去。
许活便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目送她们离去。
花园里每隔一段距离会挂一个灯笼,有些地方昏暗,有些地方则亮着,飞虫围绕着灯笼的光源飞舞。
许活看着她们的身影时隐时现,渐行渐远,有些……怅惘。
最应该支持她的母亲,不是她的盟友。
成为她妻子的方静宁,也可能不会成为她的伙伴。
最终,她可能还是要一个人走……
许活站了良久,方转身回到忆苦院。
假山后,方静宁走出来。
她实在没有出息,看着许活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儿,心里便难过极了。
小荻担忧,“娘子,您和世子吵架了吗?”
方静宁没回应,默默转身,回芦园去。
第二日,许活照常早早出府去当值,什么事情都不能影响她的步伐。
方静宁一夜没睡,睁着一双有红血丝的眼睛教陪嫁婢女们收拾了东西,回方家。
李嬷嬷拦也没拦住,芦园的婢女们也是紧张不已,等禀报老侯夫人后,方静宁已经带着人离了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