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算哪门子亲祖母?郑氏腹诽,又疑惑,“凌云?”
老侯夫人笑道:“荣安给他女儿起的名字,许凌云。”
郑氏不满,“女儿家起这样的名字,也太盛气凌人了,将来说人家,旁人不得担心她脾性差?”
老侯夫人和文氏对视一眼,虽说不至于因为个名字就定性,可她说得未尝没有道理。
傍晚,平南侯许伯山回来,得知侄子的第一个孩子是女娃,面上瞧不出满意与否。
文氏因为许活,爱屋及乌,对她的女儿也多几分关心爱护,“在边关长大,教养上定然是不如京中仔细,母亲想曾孙女想得紧,还说要写信让荣安送她回京中来教养。”
“荣安有数,母亲怕是不会如愿。”
文氏叹气,“我想也是,若是荣安愿意孩子留在京中,岂会带着孕妇去云州,婉娘在外都乐不思蜀了,回回信上催她回来,回回借口推辞。”
许伯山道:“荣安不会一直待在云州,婉娘再流连忘返,也会回来的。”
文氏点头。
西院,许仲山在数落许活:“愚蠢!女儿有何用,怎么不安排个男丁?”
郑氏附和:“谁说不是,还起了那么个名字,也不怕压不住。”
许仲山背着手,气冲冲地来回踱步,“我非得写信教训教训她不可!”
郑氏连忙劝阻:“老爷也不怕落人话柄,您忘了欺君之罪了?”
她说到那四个字,几乎是气声。
许仲山一僵,随即一屁股坐下,甩手道:“罢了罢了,我是管不了她……”
·
云州,仁县县衙后宅——
报喜的信送到侯府,侯府的信和东西再到云州,一来一回,许婉然便出月子了。
孩子的洗三和满月,许活都没大肆宣扬,只打算她们在后宅庆祝一下,但本地官吏和百姓知道消息,都送了礼来。
百姓送的多是些吃食,山珍野味甚至只是几个鸡蛋、一筐青菜,他们怕许活不收,放下东西就跑,洗三和满月前后几日,县衙的菜搁满了厨房。
而洗三时,官吏商户们送的礼,有一些以他们的家境来说应是比较贵的,许活便派人退了回去;满月时,他们再送,便只是一些有心但不贵重的礼,许活方才收下。
一桩桩一件件下来,仁县上下皆认定新县令清正廉洁,是个完全的好官。
许活为官,就是要百姓口口相传的好名声,自然不会去澄清。
事实上,许活的俸禄根本不足以支撑她们的花销,也养不起那么多护卫,靠的还是侯府的底蕴。
许活和方静宁皆不缺钱,为了好过冬,还特地重新改了县衙后宅的暖房,正在动工。
中午,许活回后宅用午膳,瞧见雇佣的工匠仍在卖力干活,当着他们的面吩咐厨房要让他们吃饱。
工匠们受宠若惊,感激不已。
轻而易举地一点恩惠便可以得到感激,许活从不会表现得太和善可亲,淡淡地抬手教他们不必多礼,便转身去许婉然的屋子。
屋内,方静宁、许婉然和小荻三个人笑盈盈地围着小小的摇篮——这是县城一老人亲手用柳条编的。
“凌云正好醒着,快来看!”
方静宁欢快地招呼刚进门的许活。
许活大步过去,小荻立即让出位置。
摇篮里,小凌云头歪向方静宁的方向,小脚丫一蹬一蹬的。
小娃娃长开了些,白白嫩嫩,极会长,五官几乎和许婉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自然也像极了许活,没有一丝吴玉安的痕迹。
许活关心地问:“她今日可有闹?”
小娃娃听到声音,小脑瓜便又回正,黑溜溜的眼珠看着正上方的许活,嘴里发出乱七八糟的音节,奶声奶气的。
许婉然生产后越发温柔,“没有,凌云极乖巧。”
许活专注地看了一会儿,去一旁洗了手,方才去触碰小娃娃的手。
小孩子的手柔软无骨似的,手背上有一排小小的窝。
许活轻轻捏了捏她的小手,那只小手便紧紧抓住她一根手指头不放。
几人的心都是软的,脸上也都带着温柔的笑意。
她们说起侯府的来信。
方静宁为难道:“祖母说想让咱们凌云回京城教养……”
许活没有任何犹豫,“不必送回去,我亲自教养。”
这一点,她们早有共识,方静宁并不担心,她抬眼看向许婉然,“祖母还让我劝阿姐早些回去,说是甚是思念……”
“祖母和母亲给我的信中,也有此言。”许婉然看着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愧疚道,“我舍不得与她分开,却对长辈们不孝,不能常伴他们左右,祖母又年迈……”
从孩子出生,许婉然便不错言地盯着她,几乎一刻也不能分离。
母女连心,骨肉情深,许活自是能理解,安抚道:“孩子还小,本就不方便长途跋涉,阿姐舍不得也是人之常情,与长辈们回信说明,他们能够理解的。”
世事难两全,庸人自烦忧,许婉然轻叹。
许活解下摇篮边挂着的驱蚊香包,举在小娃娃头上逗她去抓,随口问道:“阿姐,静娘,你们先前说也要去教授百姓,打算何时去?我提前安排。”
方静宁和许婉然对视,然后一同看向小凌云,她们这些日子只顾着孩子,都忘了先前的打算。
两个人,尤其是许婉然,哪怕只是想到要跟小凌云分开,心里都有些空洞发慌。
小凌云抓住了香包穗,“啊啊”叫着小手和小脚丫一起使劲儿,仿佛在让许活松手。
许活捏着另一端的绳子,轻轻晃动,口中则是对两人道:“知道你们记挂凌云,不过难得有机会做想做的事,若每日只稍稍抽出时间都不成,日后离开了恐怕要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