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间,宾客们也没有无聊,各种杂耍轮番上场,先前马家养得乐师舞姬也派上用场,一改曾经的靡靡之音,魅惑之舞,大跳清爽的舞姿,乐声也清脆悦耳。
众人目不暇接,几乎都忘了他们今日的主要目的。
大半个时辰后,忽然有人照着远处大喊:“有人回来了!”
打头的身影渐渐清晰,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他似乎还有余力,跑回重点是还提了速。
他之后,陆陆续续出现了一些身影,或精力旺盛,或狼狈,但都是男子。
官眷夫人们稳坐在看台上,闲谈——
“如此境况,倒也不意外。”
“正是,女子到底不如男子强健。”
“衙役本也不是女子该干的活计……”
方静宁、许婉然、叶秋等人一言不发,只目不转睛地望着路的尽头。
而年轻的娘子们颦着眉,咬着唇,绞着帕子,心有所期。
越发临近截止时间,看客们议论声更嘈杂--
“有一会儿没人回来了吧?”
“瞧那些男人跑回来都累倒了,我看女人悬。”
“再等等,万一呢……”
高台上,庞县尉点起一根长香,这香燃尽,需得一刻钟,一刻钟后,初考便结束。
冬季,香烟袅袅格外清晰,围观的众人时不时便望向那香,瞧它燃到哪儿来,时间还剩多少。
香燃掉四分之一,又有两个人拖着沉重的双腿跑回来。
香燃至一半,至此还未有任何一个女子出现,不少人眼里都浮现出失望。
恐怕不会有女子通过初考了……
许多人这般想。
人群中,女先生们聚在一起,面容严肃地紧紧盯着远处的地平线。
乔四娘眸光沉沉,心中一直在呼喊着一个名字——
武阳,你在哪儿?
武阳,不是说会拼尽全力吗?不是说一定要当上衙役吗?
武阳!你快回来啊!
乔四娘心下越发焦急,方静宁和许婉然等许多人如同她一样,焦躁地望着远处。
起码有一个女子也好。
高台上,许活垂眸安坐于椅上,久违地摩挲着串珠。
忽地,两侧台上的人纷纷起立,惊呼一片。
许活抬眼。
远处,武阳和几个年轻的姑娘互相搀扶拉扯着彼此,缓缓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内。
香越来越短,庞县尉拿起鼓槌,走到锣前。
看台上,有娘子瞧见,顾不上规矩仪态,快步从一头挪向另一头,大声呼喊:“快些啊,时间要到了!”
她之后,又有几个娘子也忍不住,凑过去大声催促。
她们的母亲皱了皱眉,到底没有制止。
远处,武阳等人似是听到了,动作有些变化,片刻后松开了彼此,奋力向前跑。
然而她们已经力竭,自以为拼尽力,实际上旁人看来仍然缓慢如龟行。
有一个瘦些的姑娘,累到昏沉,一脚迈出,平地绊倒,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地面上。
前面的人听到声音,回头,脚步迟疑。
摔倒的姑娘想要爬起来,手脚并用,却四肢酸软,始终爬不起来,不甘心地落了泪,哽咽着催:“别管我,你们快跑……”
武阳果断道:“不能大家一起落选。”
其他几个姑娘一咬牙,洒着泪往前跑。
摔倒的姑娘落在最后,趴在地上停滞几息,又挣扎着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迈出两步,左脚绊右脚,再一次狠狠摔在了地上,手上都擦出了血色。
看台上,年轻娘子们的眼都红了。
一众夫人们也都没了任何闲谈的兴致,面色沉重地望着那个爬起来又摔倒,再次试图爬起来的女子。
这样辛苦挣扎是何必呢?
为什么不放弃呢?
衙役又不是什么好差事,跟男人一起摔摔打打的,没有半分女儿家的样子,这样的女子,哪里找得到好人家……
但心脏在震颤。
众人莫名希望,她们的执着都能够得偿所愿……
前方,武阳跑出两步,最终又毫不犹豫地转身,跑回来,薅着她的手臂提起人,费力地背她上背。
“三妮儿……”
武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叫武阳,别叫我三妮儿。”
话毕,她提起最后一股劲儿,“啊啊啊啊——”地嘶吼着,抬起几乎要爆炸的双腿,冲破极限向前。
机会难得,都到这里了,就差一点……
就差一点!
要当衙役!
武阳背着一个人,赶上几个姑娘,先后跨越终点。
武阳脚下一软,直接抢在地上,两个人叠在一起,被人扶起来时,额头擦红了一片。
其他姑娘们也都跪伏在地,胸腔内似是有烈火灼烧着气管,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从脸上滴下,地面瞬间便出现几个深色的点。
高台上,庞县尉瞥了眼已燃尽的香和刚刚才坠落的最后一丝香灰,“咚”地敲在锣上。
通过了……
现场静了一瞬,随即便是震天的欢呼,其中尤以姑娘们最为激动。
看台上,一众夫人的表情也都松了些。
石夫人道:“既是要招女衙役,何不单独留几个名额给仁县的女子?”
方静宁遥望向对面的许活,“未曾有过女衙役,既要开先河,同台竞技,旗鼓相当,方可服众。”
对面,许活似有所觉,回视她。
女子之野心,便是要争取,要跨越,要明目张胆地写在脸上:我就是要得到,我必须要达成,我一定会拼尽全力。
第100章
两年后——
曾经的仁县县城狭小,一条主街,左右开着些小铺子,几乎无人踏入,百姓瑟缩苦楚,神情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