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今天还不错，虽然出来得晚，也有小三百了，回家睡觉！”
凌晨一点了，杨毅盘算着收入，一边往骑着小电驴往家跑去，电驴路过高庙村立交，却见右边路口灯火通明，呼啦啦一群人在那里又说又闹的。
“这是在干嘛呢？大晚上的这么多人？”杨毅嘀咕道，眼看人越来越多。好像每个路口都有人往这边聚集，就连路中间都不时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杨毅不由得放慢了车速，以避让行人。
“嘎”一辆小电驴斜着插过来，停在杨毅的前方，车上跳下一个女子，转身就要走，骑车的小伙语带哀求的说道：“紫涵，不走好不好？你走了，我怎么办嘛……”
“哎呀，你真是的，我这是有正经事，你知道穿越的机会多难得不？再说了，你一天就只是送个外卖，挣那点钱，多久才够安家嘛？……”
这就有点扎心了，杨毅不禁多看了这女生一眼。今天到手的三百块又不香了。
“少是少点，过日子总是够了啊。彩礼都给了，眼看就要办喜宴了，你就别走了嘛。”
“彩礼彩礼，一天就知道你给了彩礼，你要是不放心，我回来还给你就是了！咱们就存那点钱，房子车子，这啥都没有，以后怎么过日子嘛？等我去那边挣点钱，回来咱们就好把事情办了，你要不放心，回来我还给你或者给你写个借条？！”
果然，又是这种狗血的戏码。眼前的女生急匆匆的往前走，后面精神小伙一个劲的在追。
“回来还给我，你都穿越了，还怎么还给我嘛，你是不是当我傻？”
啥玩意儿？兄弟，自信点，她就是当你傻。杨毅心里好笑，突然笑容凝固在脸上，等会，去哪儿？她说穿越，不是去上海、深圳，不是出国，是穿越？不是现在分手的理由都这么不讲究了吗？
“我给你说了好多次了，要回来，要回来，你等着，乖，回来就还给你。”
“真的？你说儿豁？”
“儿豁，儿豁，我要是豁你，全家都是你儿，要得了嘛。”
“要……，要的嘛，那我送送你。”
女生一转身，头也不回的就朝那人群聚集的地方走过去了。那男子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女子的背影。
“兄弟，当真不追啊？”杨毅小电驴一停，凑上前去问了一声，立刻得到那男子一个大大的白眼，都是舔狗过来的，忍不住又劝了一句：“彩礼都不要了啊？”
这男子眼看女朋友走出视野，丢下一句话，转身蹦蹦跳跳的跨上自己的小电驴就跑了。“你知道个啥，咱家下月就要拆迁了。”
我靠，这大晚上的，华山论贱啊，杨毅呆在当场，耳边响起嚯，哈，嚯，哈，嘿的bgm。长见识了，这大晚上的还让人上了一课，杨毅看着前方聚拢的人群，好奇心起，不由得朝那女子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怎么搞的，不是明天才开始穿越吗？这怎么突然又提前到今天了，有没有个准数啊？”
“你准备去哪儿？啊？末世？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这个选项？”
“带钱了吗？我听说可以花钱买身份……”
“……我可准备好了，混不好我就不回来了……”
聚集的人群发出嘤嘤嗡嗡的议论声。
“去缅北吗？你就不回来了。莫非这又是哪个传销在拉人了？”杨毅听到这些零零星星的谈论声音，更加莫名其妙，有热闹不看王八蛋，吃瓜之魂熊熊燃烧。跟着人群往前凑了凑。
高庙村立交边上有一个大牌坊，牌坊上挂着好些灯笼，亮堂堂的，现在一块大型的会展用龙门架就立在牌坊下面，挡在支路中间，龙门架前面摆着一长溜桌子，几个带着胸牌的工作人员坐在桌子后面，忙着登记桌前人的信息，靠后一点还有几幅海报，海报的前面还堆着一些食用油和米。一副小区门口免费做体检的既视感，杨毅看见已经有些人填好了表格，领了食用油和米等促销产品就穿过龙门架往后走去。
杨毅仔细打量那几幅海报。
第一幅，硕大的几个大字：位面穿越建设工程集团，下面一行小字：穿越位面，铸就中华！图案是蓝天白云下，一辆高铁由现代化的高楼大厦之间开向一座巍峨雄壮的古城。
第二幅，成就员工服务客户奉献社会赢在未来。背景上部是一个虚影的地球，两只手握在一起，一只手是西装衬衫，另一只手却是精美的汉服儒衫，下方是各类工厂和农田。
还有真这事？杨毅彻底蒙了。位面穿越建设工程集团？也没听说过这一号啊。现在能随便穿越了？我怎么不知道。当然，这么大的事儿也轮不到我知道。新闻也没播，也对，我也好久没看过新闻了。等等，这穿越是什么原理？量子力学？空间翘曲？多维空间？位面虫洞？还是鬼神之力？祖宗积德？外星人？
杨毅挠了挠脑袋，确认一下自己不是丈二的和尚。正愣神之间，眼神不由被另一张海报吸引，好吧这连价格表都有了：上面琳琅满目各种价位，各种类目看得眼花缭乱，杨毅一眼就看到最顶上就写着：皇朝网臻选，帝王尊崇独享！第一行就是：十全老人超长待机，乾隆，仅需xxx万！还有什么横扫六国雄霸天下，嬴政xxx万，虽远必诛荡平四海，刘彻xxx万，开元盛世物华天宝，李隆基xxx万，黄袍加身兄友弟恭，赵匡胤xxx万，末世豪情力挽狂澜，崇祯xxx万……
“连崇祯这吊死鬼都要上百万，啧啧啧，就这价格，就算能穿越，咱也穿不起……”杨毅暗自腹诽，不过随着视线往下移，发现其实倒也不尽然，底下还有一栏：倾情巨献超值首选！里面的价格显然要低很多，世家公子50万，豪门庶女30万，锦衣千户要20万……哦，这边还有，土匪头子只要10万，落魄赘婿5万……我去这还有更低的，边军小兵2万。果然炮灰最不值钱……
穿越时空都烂大街了？别说不科学了，就算真搞出来了，难道不应该在灯光幽暗的实验室里进行吗？这摆摊促销什么鬼？三更半夜还加班完成kpi？杨毅抬头看了看人群，黑压压的一片，男女老少都有，一个个壮怀激烈，踌躇满志的样子，一看就是被传销洗脑洗得发狂的模样。就这一片人，按二十万一个来算，少说也得上千万了，钱可真好挣。我怎么没想到这法子呢。
我去，就连这么老的老头也让他们骗了？大爷也是网络小说的受害者？留点钱去买保健品吧，何苦糟践自己呢？您确定不是闪现迁坟？造孽啊！
让杨毅惊叹的是最后一桌的那个大爷，老头八九十岁年纪，身上的毛全白了，可能有点帕金森，就那么坐着都止不住一抖一抖的，一副随时都要过世的样子。看这势头还不是一个人来的，后面站着的老婆子可能是他老伴，再后面，一个大腹便便的光头男，估计是他儿子，正拿着几张纸聚精会神的研究着。
“叔叔，有几个注意事项，我一定要先给您说清楚哦。”桌子后面的工作人员站起来，拿起另一张纸，递到老大爷面前：“第一，最重要的是，您办的是魂穿，要走绿色通道。”说完朝后面指了一下，杨毅顺着她的手一看，果然，那边有个绿色龙门架。
“您预约得比较早，里面的炉子都给您预热好了，今天第一个……”
我去，杨毅这才想起来，这不是火葬场门口吗？那，这一堆不会是那啥吧。可眼前这一堆面脸色红润，中气十足，和传说中青面獠牙的鬼魂也不像啊，不慌，不慌，吃瓜要紧。
“……叔叔，烧之前要打麻药的，全麻，一点都不痛，别怕……”
杨毅脑壳有点麻，好像死机了几分钟，神特么全麻就不怕被火化啊，你们搁这儿开玩笑是吧！
“……顺着烟囱走，烟囱里面都有路牌，您是去当乾隆，但是一定要去康熙朝，不要走到乾隆朝去了，一定要跟着导航走。康熙朝比较近一会就到了。对，康熙四十九连，……爷爷功课做得好……一定要注意，要是走过了，可不能掉头了……”
杨毅扭头看了看火葬场的高烟囱，这难道就是传送中的投胎高速？跟着导航走几个意思？错过路口就不能下了吗？逆行会被扣分不？话说绿色通道不是拉生鲜的吗？这都烧成灰了，还走绿色通道，合适吗？杨毅已经不知道该吐哪个槽了。
“……还是叔叔您最会选，乾隆是最适合躺平的了，好多人过去都只能打打杀杀。”
“那是！”坐在那儿发颤的老头说话了：“我这人一辈子都精明，不是吹，六三年那会儿，我就改了年龄去参加工作，结果我比同龄人工龄长了十年，人这一辈子，啥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选择……”
“等一下，我觉得你们这个协议有问题！”后面的中年男子终于说话了。
终于有个正常人了，杨毅心想，再不出面阻止，你老爹就要选择去走绿色通道爬高烟囱了。
“嗯？什么问题，您说。”
“你们这个家庭套餐怎么回事？”
卧槽，穿越还可以组团的？家庭套餐？亲情号？人家父慈子孝，共聚绿色通道，好像也很合理。
“家庭套餐，九折优惠，有什么问题？”
“但是秦始皇他们家都是打七折。凭什么咱们是九折！”
“你知道个屁！”没等工作人员说话，老头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发话了：“没听说过过和珅一倒，嘉靖吃饱，这是家庭套餐，懂不懂，秦始皇二世而亡，性价比低好几倍！”转头对工作人员说：“小李，别听他的，就按这办，九折就九折，老头棺材板都带来了。”说完费劲的提起身旁的编织袋，咚的一声扔在桌上，接着拉开拉链，露出里面砖头似的一捆捆现金。
我靠，玩儿真的？不应该是冥币才合理吗？你当赌神来梭哈的吗？
就在他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又有声音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什么，这还要加钱？”
说话的是一名三四十岁的汉子，一头板寸，体态匀称，眼神也很精明，一看就知道是长期从事体力劳动的人。
“喊什么喊！价目表在这里，自己拿去看！”桌后的大姐显然也不惯他，呯的一声，把手里的纸拍在桌子上：“也不知道你们岗前培训课是怎么上的，下一位！”
“哎……对不起，是我不清楚，是我太激动了，稍等一下，稍等一下……”那壮汉眼见得罪了人，连忙一个劲的道歉，接着拿起那张纸看了起来，一边看还一边嘀咕：“搞半天，还说免费穿越，你这不是弄个锦衣卫都要二十万嘛！”
桌后的大姐一脸“你好没见识”的样子说道：“哪里贵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个价好不好！锦衣卫呢，事业编制，你看的这个是千户，手底下可是管着上千号人马呢，相当于中校团级干部了，这可是世袭……”大姐见壮汉低头靠近，又耐着性子小声的讲解起来。
“这穿越原理应该是钞能力吧。”杨毅再次浏览了一遍价格表，不禁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咦，这里竟然还有个免费的项目：内侍杂役。额，这个，不就是太监吗？哦，原来刚才那位壮汉是喊的这个啊。果然白嫖的就是最贵的。你想省掉他的钞票，他就能省掉你的命根子。
杨毅转头看了看这位壮汉大哥，细细打量一番，只见他生得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浓眉大眼，仪表堂堂，身板也是肌肉虬结，孔武有力。如果真去做一位公公，至少应该也是三保太监那般的人物吧。
“……锦衣卫虽说不如东厂，西厂，那是能在明朝地面上能横着走的人物了，再说人不是还能全须全尾的嘛。职务上升空间也是有的，以你的仪表，就算只是安排一个大汉将军，天天能伴驾左右，弄不好哪天就能得到皇上青睐，从此一飞冲天，加官进爵，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那还不是易如反掌！听姐的，准没错。”工作人员见壮汉有所意动，便卖力的推销起来。
“这个好，这个好，只是……”壮汉显然是已经入套，面红耳赤，结结巴巴的说道。“只是，罗姐，这个价格……”他接着小声的说：“我没那么多钱。”
“没那么多钱啊。”罗姐不禁有些失望，正准备说，那你考虑清楚了再来，下一位之类的，不料一旁另一位工作人员伸手过来捅了捅她。随即低声在罗姐耳边说了几句，听完罗姐立刻又来了精神，从桌下取出一张宣传单。“来，你看看这个！”
这一大番话听得杨毅也好奇起来，跟着壮汉一起伸头过去一看，不禁同时低呼起来：“我去，穿越贷！”
只见那张宣传单上赫然印着：穿越贷款，穿越就能贷！利息低无套路，不看征信、流水、不需要任何抵押物。资金到手，穿越就走！已为50万穿越者提供贷款服务！
“这都可以？！”杨毅楞了：“这啥都不要就放款，难道不怕客户还不了款？贷了款就跑？”可是接着转念一想，疯批的世界不是自己能理解的。对疯批来说，左脚踩右脚施展轻功飞上天才是常态。人家都能定点穿越了，跨时空追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