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在一旁的大顺首席军师,宋献策觉得刘宗敏出的主意也太馊了,实在忍不下去,见李自成还没来得及答应,立刻笑着站起来说道:“刘将军,无需如此麻烦,这烧死的不就是崇祯皇帝嘛,他走投无路跑进来自焚很合理啊。咱们要是把他没死的事儿弄得满城皆知,那些前朝余孽反而借机生事,我看啊,咱不如就咬定他在这儿自焚了。至于跑没跑的,让投诚的锦衣卫秘密去找,一石二鸟,要是找到了,自然算他们大功一件,从此锦衣卫也算是铁了心跟着咱们。要是没找到,那这帮锦衣卫那就是养不熟的狗,留着也没啥用处,还是早点清理干净的好。”
到底是咱们大顺朝的首席军师,不像刘宗敏那憨货,只知道给老子出馊主意,想了想又看向李岩道:“李先生,你也说说,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没有?”
李岩自然是站在宋献策这一边的,毕竟他二人也是熟识的,再说若真照刘宗敏那么搞,闯军的风评就不用看了,于是也建言道:“大王,咱们才得天下,现在正是树立威信,宣扬陛下仁德的好时机。我看咱们还是找个地方,给崇祯和他那些嫔妃大臣做个法事,按帝王规格走一遍,大王再抽空主持一下祭拜,彰显大王仁德宽厚,以收天下士子之心。这样不管崇祯是死是活,咱们都算是把他明朝的法统给断了,陪都南京那边也好有个交代。只要我们大顺以后做得好,得民心,就算有人拿着他的名号作乱,也没几个响应。所以这事儿,依臣看来不光要办,还得大办,往好了办,办得崇祯就算活着,也不好意思出来——”
大顺丞相牛金星早就看李岩不爽了,这都将人逼得自焚了,还来装什么大尾巴狼。还得大办,咱大顺都快揭不开锅了,要不这丞相让你来当,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
听到李岩这么说,立刻站起来反驳道:“李先生,此言差矣。咱们大顺是来打江山的,可不是给他朱由检送终的。至于民心,现在这世道,有钱粮就有人心,你没见今天来迎咱们的京城百姓,一个个都诚心归顺,他老朱家这些年横征暴敛,倒行逆施,早就没人了人心了,要不这北京城能这么轻松打下来?”
“还有那个葬礼,你知道皇家葬礼那得多少钱吗?那仪仗,礼器,陪葬,还得修皇陵。这一趟下来,咱大顺国库倒贴给他朱由检都不够啊。”
“再说这礼制,皇家办丧事,那可不是要守丧、停朝、罢市的,还得选个良辰吉日才能下葬。这一套搞下来那不得一两个月?”
“咱新朝刚立,咱们大王事情也多,还有登基大典没办,哪有时间给他朱由检送终。再说这上朝的地方让他占着办丧事,这也太晦气了。”
“照我说,随便找个寺庙,给他做几场法事。大不了下葬的时候,大王去做做样子,也就得了。”
李自成本来觉得李岩说得很有道理,可听牛金星掰开了揉碎了这么一讲,也回过味来。咱们才进城,一两银子都还没见着,这还要倒贴钱来给崇祯办丧事,那要这样,咱还辛辛苦苦打到京城来干嘛?
不过李岩的话也没错,这人心向背也很重要,南京那边还有几十万兵马,要真能分化几个,少点抵抗也是好的。
该死的崇祯,你说你这么大个人了,对自己就没点清醒的认识吗?跑,又能跑到哪儿去?李自成不由得看着殿外的那些歪脖子树,恍惚间,好似看着有两具尸体挂在上面,定了定神,揉揉眼睛,却什么都没看见,哎,你说要是崇祯吊死在这煤山,那该多好?现在玩儿这么一出,着实让人头疼。
李自成沉吟一番,无奈之下决定和和稀泥:“几位不愧是咱们大顺的智囊,说得都不错,我看这样吧:军师的办法好,这找崇祯的事情就拜托军师了,你先接手厂卫,让厂卫那帮子人秘密的去找,就如军师所言,要真养不熟,不如早点杀个干净。另外,如果崇祯真是逃了,那就必然南下,离城二十里,派出哨卡守住大路,尤其要注意盘查大队南下人马。宗敏,京师防务及抓捕崇祯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务必守严实了。另外你让王德化搞份画影图形,每个哨卡都发上一份。”
刘宗敏拍着胸口保证道:“放心吧大王,保管一个苍蝇都飞不出去!”
“至于这葬礼嘛,咱们也要办。”李自成看着被踩烂的骷髅头,皱眉道:“收拾收拾,找口棺材装了,不过国库确实艰难,咱大顺刚立国,事情也的确是多,外面还有吴三桂没处理,就不要搞得太复杂了。李先生,你学问高,懂得也多,这治丧的事情就由你来办。尽量少花点,但是场面还是得有,也不能让人说咱李自成太多凉薄,背后戳咱脊梁骨。南京那边,也得尽快安排人手给他们报丧,就说崇祯已经死了,叫他们不要负隅顽抗,趁早投降。”
“至于地方嘛,也别弄到紫禁城了,我看还是选个好点的寺庙,咱们新朝刚立,一群人在面前哭哭啼啼的,委实不好看。另外你也看看,那些来吊丧的前朝臣子里面,哪些是忠心崇祯的,忠义的人人品都不坏,都留着,别给咱得罪了,过些日子咱们大顺朝廷也好用。至于那些来都不来,虚情假意,卖主求荣的,你也给咱记下来。这些人两面三刀,多半是贪官污吏,身家一定很多,用来拷饷定能榨出不少油水。”
李自成想了想,觉得崇祯这事儿到此也就差不多了,他关心的还是钱粮的问题,于是再次问刘宗敏:“宗敏,中午咱叫你去接管的府库,都已经接管了吗?”
刘宗敏连忙答道:“都接管了!这北京城的仓库也忒多了,来来回回的跑了一下午。我怕来不及,就先让下面的儿郎们围起来了。”
“干的不错!”李自成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这京师的府库终于是到手了。他转向牛金星安排道:“丞相,还是老规矩,先都归拢起来,既然府库多,你就多找些账房先生,好好的清查建账。帐可得对清楚了,他老朱家立国到现在,加上崇祯横征暴敛这十多年,府库定然存了大量资财,可别让那些贪官污吏给糊弄了。”
一听老朱家两百年积攒的家业即将从手里过牛金星就兴奋得两眼放光。从秦王,晋王,周王,福王,代王这一路抄一下,哪一家不是肥的流油。现在抄崇祯的家,那国库的资财,绝对不是一个藩王可比的。于是拍着胸口应承道:“大王,你就放心吧,我这就去办,保证一个子儿都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