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疯的“兴致”。
不解气的光辉继续寻找着发泄的对象,扭头看到了椅子,便飞起一脚猛踹过去。——可怜的椅子嚎叫着撞上了桌子。桌子一抖,把边角上挂着的钢板病例甩了下来,不偏不倚砸在主人的右脚背上,差点酿成“骨断筋折”的惨剧——变相地算是替一众受虐的物件报了仇。
疼痛使得光辉那因气愤而涨红的面孔霎时变得惨白,眼睛里不由自主地溢出一滴泪水。他痛苦地弯下腰,呻吟着拎起那冰冷的“凶器”,刚想要把它甩出去解恨,却瞥见上面赫然写着弟媳的名字。
他恨恨地咬了咬牙,缩起被伤害了右脚,艰难地挪动左脚,重新在椅子上坐定,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仿佛这样做可以减轻身心的痛苦一样。良久,才逐渐平覆心情,然后,又神情呆滞地望着病案发了半天呆。
末了,长长叹了口气,总算恢覆了正常神态,把婷婷的病案端端正正摆放在面前,专注地盯着上面每一个字。仔仔细细看过一遍之后,轻轻地合上了病案夹——似乎怕稍微用力,都会令病案上饱受折磨的她再次受到伤害。
脑子再次飞速运转,直到超负荷,几近罢工,他终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做出一个万般无奈的决定。在脑门上狠狠拍了一巴掌,牙一咬,心一横,抓起病案,拖着那条“行动不便”的伤脚,一瘸一拐来到病房。
肃静的房间里,光赫和银屏正在照料卧床的婷婷。一看到来人是光辉,光赫的脸上立刻升腾起无端的杀气,完全没有了刚刚在人前的客套冷静。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好像在说,婷婷遭遇的所有不幸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完全是他的责任。他们已经恩断义绝,彼此不再是兄弟,而是你死我活的敌人!
光辉垂下眼帘,避开光赫的凌厉目光,挪到婷婷床前,轻声问候:“婷婷,我是光辉。今天,感觉好点了吗?”
蜷缩在病床上的她微微点头——轻薄的被单勾勒出瘦弱的身形,宽大的袖管里露出的孱弱双腕上,还带着没有消退完全的伤痕。
“那就好,好好休息。”光辉不忍再看下去,转而对光赫说,“借一步说话。”
光赫瞪着仇深似海的眼睛,当下拒绝了他:“你我没什么好说的。办理出院手续,我们要回家。”
像是被无声的耳光打到了最在乎的脸上,看到光赫那不近人情的模样,光辉努力克制住怒气,压低声音说:“有些话,你可以不听,但是我一定要说。如果你不想让她听到的话,就跟我来。”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
光赫冷眼瞧着光辉那条瘸腿,思忖了片刻,还是决定看看他到底要耍什么花样。于是,闷声不响地跟随光辉的脚步,来到他的办公室。
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运用了西洋风格的装修方式,既简洁大方又优雅舒适,唯一扎眼丶与整体氛围格格不入的是挂在墙上的一幅工笔花蝶图。——当然,最令光赫感到诧异的,是满地不知道原本为何物的碎块丶残片和零件。此外,脚下棕褐色的粘稠液体和空气中浓浓的西洋饮品味道也使他感到不适,情不自禁地皱起了眉头。
这回换成光辉对光赫怪异的表情视若无睹,他艰难地走向椅子,扶着桌子慢慢坐下。——看他那虚弱无力丶脸色苍白的样子,宛若经过长途跋涉丶翻越千山万水水一般辛苦,好像一旦坐下,就再也起不来了。
不过,出乎意料的,他竟然还不忘礼节性地客套,指着柜子说:“自己招呼自己,里面有茶。”
然而,光赫却没有闲情逸致跟他“品茶论道”,僵直地站在门口,拉着长脸说:“有话快说,我不像你这么闲。”
面对弟弟的无礼,光辉没有斥责,沈默地看了他片刻,便把目光移开,将脸扭向一边,声音低沈地说:“你们的孩子……我很抱歉。”
这一句话具有点燃炸药包的功效,光辉从书柜玻璃反射的映像中,清楚地看到了光赫狰狞的面孔——那是一张忍受丧子之痛,纠结夺妻之恨,近乎发狂丶扭曲变形的脸,上面分明写着杀人的冲动!
半晌,光赫一言未发,但是那咬牙切齿的噌噌声响,足以让几米开外的光辉感觉毛骨悚然。——不过他却并未真正担心,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这位“兄弟”的秉性,知道这孩子有着超乎想象的毅力和非同凡响的认知,不会那么轻易丧失理智。话说回来,如果万一他狂暴起来……——说不定,那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看到的结果!
“找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果然,沈寂良久,还是光赫先开口说话,虽然语气中夹杂着浓重的愤恨,却并没有行为失常。
“不止这些。”光辉没有像往常一样退让丶安抚他,反而雪上加霜地说,“恐怕……你们以后也不会有孩子了。”
这句话就像一桶从天而降的冰水,直接灌注到光赫燃烧着业火的心脏里。然后,他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脏结冰,又瞬间碎裂的咔嚓声。从指间到发梢都开始冒冷气,脑袋缺血,头晕目眩,身体止不住地发颤。
“而且——”光辉无视他的苦难,继续说道,“她的失明是心因性的,因为不希望看到不想见的东西……”
“闭嘴!”
光赫忍无可忍,终于失态地大喝一声,紧握双拳,指节发出咔吧咔吧的声响。
“自古以来,忠言就是逆耳。殿下,应该早就习惯了吧。”
说着,光辉慢慢转过身子,冷静地注视光赫:那憔悴却不减俊朗的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紫,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地不停变换颜色。不用说,他的心里恐怕也如同脸上表现出来的一样——正在被各种负面情绪不间断地轮番折磨着。
兄弟二人仿若重新认识彼此一般,沈默无语地注视着对方。房间里,被情绪支配的时间连同弥漫着猜忌味道的空气,都凝滞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光赫的嘴角陡然翘起,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似乎在说:原来,你知道也不少。想是今天故意设下这个局,逼我发疯吧……
光辉苦笑一声说:“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必再遮遮掩掩丶装模作样下去。——表演,实在非我所长,还是留给专业演员吧。唉,我真的累了……”
说罢,他一改戏谑的态度,恳切地对光赫说:“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开诚布公地谈谈。”
光赫乜斜起眼睛,冷漠地看着他,挂着严霜的脸上丝毫没有要“开诚布公”的迹象。——看到他那副千年不化的讨厌神情,光辉也只好再一次表白:“好吧,说实话,是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怎样把下面的话说得更加委婉丶婉转。所以,如果你实在不想跟我‘开诚布公’的话,那就沈住气,听我‘开诚布公’地把话说完。”
光赫一声不吭,却也没有表示拒绝。于是,光辉有理由认为得到了他的默许,便清了清嗓子,铿锵有力地说:“放手吧。”
第一卷 人生若只如初见 第一百零五章 淘声斗气
听到光辉“开诚布公”地说让自己“放手”,光赫刚刚被压制的邪火登时覆燃,顷刻间火冒三丈,烧得心疼:“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你明白。”光辉镇定地说,“我虽然不像你,有着‘贯穿世事的记忆’,但是也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像你这样一意孤行,把自己的意志凌驾于别人的权益之上,到头来,只会害人害己。”
“我的事,不用你管。”光赫凌厉地反驳他,“如果要你离开郭静英,你做的到吗?”
听到“静英”这个神圣的名字,从光赫嘴里用不敬的语气说出来,光辉也忍不住怒火中烧,嚷起来:“如果我的所作所为只会令她受到伤害和折磨,我宁愿远离她!——因为我爱静英,而不是只想占有和控制她!”
光赫毫不让步,跟他对嚷道:“我对婷婷的感情,不是你所能理解的!”
“真是难得,自以为是的家夥居然也会说‘理解’这个词。但是,我理解不理解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说着,光辉不禁冷笑一声,“你觉得她‘理解’你,她爱你吗?”
光赫理直气壮地回答:“爱她,是我的权利;爱不爱我,是她的自由!”
“真是大言不惭!”
若不是因为右脚还在隐隐作痛,光辉早就拍案而起,冲上去教训他了。眼下,虽不能用行动表达自己的愤慨,却不妨碍嘴巴继续“宣扬正义”:“你这个莫名其妙的自大狂,凭什么认为有资格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