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有心思动摇的迹象,金藏赶忙放下茶杯,趁热打铁道:“看看你,才几天就已经依依不舍。要我说的话,长痛不如短痛,现在送他走还来得及,免得日后徒增烦恼。”
“但是……”美奈子停止抽泣,擦了擦泪水说,“我在晚宴上,当着大家的面,说过要好好照顾这个孩子。如果出尔反尔,会被人家笑话,更会给爸爸和夫君丢脸。”
听她这么说,金藏锲而不舍地追问:“那么,岳父大人对于领养的事情有何意见?”
“爸爸说让我们自己拿主意……”看到丈夫从进门开始,所有的话题就纠结在孩子身上,美奈子忍不住心生疑惑,“难道,夫君不喜欢孩子吗?”
他当即一口否认:“当然不是。”
“那是不喜欢这个孩子吗?”美奈子诧异地问他,“为什么呢?”
金藏一时语塞,片刻之后,才吞吞吐吐地回答:“我……真的不希望看到跟自己太过相似的孩子……”
“原来,您在为此而忧心……”
美奈子恍然大悟,随即慌忙起身,带着十二万分的歉意,对着丈夫深鞠一躬:“对不起,夫君,我不知道这孩子勾起了您心痛的往事。”
金藏哭笑不得地扶她坐下,顺水推舟地敷衍着:“没关系,没关系……”
“夫君请放心。”美奈子语气柔和,却态度坚定地发誓,“我一定会好好教养他,不会让他受到任何委屈和伤害,请相信我!”
本想三言两语说服美奈子把孩子送走,岂料,一番交谈下来竟然越描越黑。金藏眼见谈话结果离自己的初衷越来越远,却又不敢强硬地表明态度,怕对方生出更多猜疑。只好姑且顺从她的意愿,装出很欣慰的样子,假惺惺地笑着,艰难地点了点头。
终于得到了丈夫的认可,美奈子开心地笑着,欢快地跑进内室,急不可耐地要把好消息告诉和子和孩子。
美奈子得偿所愿丶欢天喜地地跑开了,客厅里,只剩下金藏满腹心事丶胸闷气结地独自喝着凉透了的苦茶。忽然,院外传来一个沧桑哀恸的叫声:“金藏!你给我滚出来!把孩子还我!……”
就像被沙发上隐藏的尖针猛然刺到,金藏一个激灵,跳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房间,来到院外。
第一卷 人生若只如初见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一波未平
这些日子,光辉一直都没闲着,除了尽心竭力地处理医院公务之外,还花重金请私家侦探做了一系列调查。结果,医院经营没有太大起色,小道消息方面倒是收获颇丰。不过,这些“意外收获”没有一个能让他开心起来,相反的,每一个都像重磅炸弹,惊得他魂不守舍。
事到如今,他觉得自己俨然成为一个被丑闻充盈起来的气球,一言一行都要格外小心谨慎,不仅要避开嗅觉灵敏丶无事生非的小报记者,更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舒缓精神压力。否则,不等外人戳破他那脆弱的防御外衣,自己就会不堪重负地自我爆炸。
本来为了跟光赫斗气,不向外界求助,一个人独自支撑着医院已经够辛苦了。偏偏克制不住好奇心,多此一举地去挖掘别人的秘密,到头来简直是自作自受丶害人害己。这下可好,不仅要熬心费力地维持医院正常运作,还要千方百计地守护家族秘密,不让童家成为天下的笑柄丶不齿的对象。——这时候,他深切体会到了“独木难支”的痛苦,觉得自己甚是可怜:堂堂童家少爷,在满怀心事丶愁思百结的时候,居然连个能够说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真真是身心交瘁,筋疲力尽!
前思后量,他决定先去跟各位当事人聊聊,探探其口风,了解一下他们的想法,随后再作出相应决断,看到底要不要把所有实情都向大家和盘托出。
但是,就在他静心分析先跟哪一位当事人会晤比较好的时候,突然有人前来禀报,说钟叔被人打成重伤,丢在了医院门口。
光辉匆匆忙忙赶到手术室,却看到光赫已经守在门口了。——难得他接受了自己的“忠告”:每天悄无声息地前来,站在走廊里,隔着门窗窥视婷婷的状况。片刻之后,就又悄无声息地离开。虽然不清楚他最近在忙些什么,不过,就“没有打扰自己医院病患静养”这一点上,其表现还算令人满意。
也正是因为他乖乖听话,没有搅扰佳人逐渐平覆的心情,所以,那孱弱的身体才得以康覆,脸色逐渐红润起来。相应的,他的冰块脸也有了消融的迹象。——可是,正如常言所说,“好景不长”。眼下,得知钟叔发生意外,那张俊脸又凝固住了。
顾不上跟兄弟寒暄丶打招呼,光辉急忙找到医生,详细询问钟叔的情况。进而得知:右手和左腿骨折,断了三条肋骨,内脏破裂,闭合性颅脑损伤。此外,身上还有数不尽的淤青和皮肉伤。——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不管伤他的人是出于示威还是良心未泯,把他丢在了医院门口,而不是荒郊野外。这样做,为医生抢救他的生命,留出了宝贵的时间。
“手术中”的红灯一直亮着,光赫一言不发丶若有所思地靠墙站立。——被阴沈压抑的气场吓到,人们远远地避开他的所在,舍近求远地绕道而行。至于那些不得不经过手术室的人,也不自觉地贴着对面墙行走,为他让出一大片空间。
对于这种“妨碍交通”的恶劣行为,光辉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主动上前招呼他:“走,跟我去办公室。”
光赫的沈思被无端打断,显得颇为气愤,扭过脸来,恶狠狠地瞪着他。
看到兄弟这副不友善的表情,光辉当下做好了被言语攻击的心理准备。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光赫竟然没有顶嘴丶闹别扭。只是盯了他一会儿,便像只顺从的小绵羊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到了办公室。——这反常的“温顺”使光辉诧异之馀,还莫名其妙地感受到一种成就感。
关上房门,两个人各自找地方坐下。然后,好像谁也找不出先开口说话的理由,就这样静默地坐着发呆。
末了,还是身为哥哥的光辉干咳一声,打破了僵局:“咳,钟叔他……伤得不轻。不过,好在抢救得及时,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他的话还没说完,光赫那边就咬牙切齿道:“是金藏!”
“嗯?”光辉没弄明白那话里的意思,继而问他,“琬成的后事不是你帮忙操办的吗,钟叔应该一直都跟在你身边吧?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不提琬成的事情还好,一提到琬成,光赫顿时火冒三丈,吼道:“我说了,是金藏!是那个禽兽不如的家夥干的!”
这一次,光辉既没有因为兄弟的强势妥协让步,也没被那无礼态度激怒,吵嚷起来,而是冷静地看着七窍生烟的他,心平气和地说:“你应该早就知道些什么吧?——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难道还想对我继续隐瞒下去吗?”
此言一出,光赫不禁一楞,由于激愤而涨红的脸迅速还原成常态。沈吟片刻,突兀地冒出一句:“你都想知道?”
“不丶不丶不。”怕他趁机讲起那些玄之又玄的因缘纠葛,光辉赶紧表态,“就事论事,我只想知道有关钟叔和金藏的事情——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不到,今天光赫转了性一般,很是配合,稍作思虑便说:“琬成不是意外身亡。他,是被金藏杀死的……”
“啊!”听光赫道出了琬成的真正死因,光辉不由得拍案而起,气得直眉瞪眼丶浑身哆嗦,“为什么!”
听到问话,光赫突然闭紧了嘴巴,竭力保持镇定,不让自己陷入混乱的癫狂。但是,那些在胸中积聚的情绪却不受控制地澎湃起来,一下下沈重地拍打在伤痕累累的心上。他不由自主地把双手紧紧捏成拳头,牙齿用力咬着嘴唇,直到出血。
光辉眼见兄弟克制地如此辛苦——那双仇恨的瞳仁像要跳出来一样,狰狞地向外凸着——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雷电:因为婷婷?——难道说,琬成是为了保护婷婷,所以被金藏杀死了!这样看来……那个掳走婷婷,又惨无人道地对她施暴丶害死未来侄子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的“恩公”,金藏!
想到这里,冷汗呼呼地从额头丶脊背丶手心里涌出来,衣服登时被浸透,黏糊糊丶冷飕飕地贴在身上了。
光赫看到光辉神色剧变,推断他大概已经猜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沈默良久之后,恨恨地说:“即便我没有亲眼见到,她也不曾吐露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