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狠狠一拍桌案,怒道:“朕赐你那把剑,是要你收心养性,护好黎民百姓,守好边疆国土,不是要你今日来指着你的父亲的!”
他急喘几口气,胸膛起伏片刻,冷声道:“若朕不传位与你呢?你要怎样,杀了朕?”
皇后在一旁惊恐捂住了嘴。
“……”萧文琰低低道:“……儿臣不敢。”
“你不敢,朕看你敢的很。”
萧文琰眼中闪过一瞬复杂神色,一手搭上剑鞘,缓缓抽出半寸。
皇后惊叫起来,扑在萧载琮身上,“文琰!你疯了!你疯了!”
“……父皇既迟迟不愿给,儿臣只好自己来取了。”他看向萧载琮,缓缓道:“他日若地府能再相见,儿臣再好好与您赔罪吧。”
——哧!
一柄铁箭忽然破开窗子,萧文琰一惊,反应迅速地躲过,薄薄纸窗外映出一片火光冲天,冯将军的声音穿透纸窗:“陛下!末将救驾来迟!”
——是救军到了。
这不可能,宫内御林军早已被他杀了个干净,没谁敢去通风报信,冯将军居所在宫外,若要等他赶来至少要半个时辰!怎会这么快?怎会这么快!
除非……除非……
萧文琰猛地回头看他,不可置信道:“……你早知道我今晚会逼宫?”
“你早猜到我会来?”
萧载琮不言,将哭泣的皇后拢在怀中,沉眸看他。
门被人砰地撞开,无数身披黑铠的御林军冲了进来,将萧文琰死死围在其中,他留在外面的那些士兵自然也早已被降伏。冯将军提着剑将他摁在地上,萧文琰怒吼一声,挥剑相向,只可惜寡不敌众,抵死挣扎片刻,还是被数把重剑架住了脖子,死死摁在地上。
“……父皇。”萧文琰浑身鲜血,无数利刃围在他的脖颈,他惧也不惧,猛地挣动一下,脖颈刹时被锋利剑刃割开一个血口。
御林军到底还是不敢真的杀他,将剑撤了撤。萧载琮却不看他,累极一般,疲倦道:“昶王萧文琰,意图谋反,数罪并罚。剥去王号,发配云疆充作护城军,与流囚同席,即刻执行……”
“父皇!”萧文琰被冯将军扯走,他一眨不眨,死死盯着萧载琮,吼道:“……父亲!”
“——带走!”萧载琮大吼一声,冯将军便极快的将他扯了出去,殿门重被关上,屋檐之下,复又一片寂静。
皇后满脸泪痕,伏在萧载琮膝头,痛哭道:“陛下……”
萧载琮垂着眼,如同一具槁木枯骨,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地。
半响,他胸膛剧烈起伏一下,忽然喷出一口鲜血!
皇后惊叫道:“陛下!”
萧载琮面如土色,双眼紧闭,已是昏了过去。
——啪嗒。
萧潋意落下一子,眼也不抬,道:“现下如何了?”
桃蹊道:“已被拖出去了。”
萧潋意微不可察地勾起一侧唇角,落下最后一子。棋势已成定局,他直起身,抬眸看了一眼屋外。
暴雨倾盆而下,没有半分要停下的意思,万千雨丝相织相交,像一张密布的网。
萧潋意冷沉的目光透过雨幕,凝视片刻,漠然收回了视线。
徐忘云湿透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外。
萧潋意虽然早有意料,可见他那狼狈样子却还是不由自主的一愣,连忙迎了过去,“阿云?你是怎么了?”
徐忘云没听到似的,丢了魂一样。萧潋意见他不应,紧皱起眉头,愈发焦急道:“你是怎么了?怎么被淋成这样?发生什么了?阿云!”
徐忘云充耳不闻,忽然就在地板上跪了下来。
萧潋意吃了一惊,抬眼看了一眼桃蹊,桃蹊连忙退了出去,紧紧关上了殿门。萧潋意蹲了下来,温柔道:“阿云,发生什么了?和我讲讲好不好?”
徐忘云跪在地上,将自己的脸埋进小臂中,是个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的姿势。萧潋意想安慰他都不知从何下手,只得徒劳道:“阿云,你到底是怎么了,和我说说好不好……”
徐忘云沉默地蜷着,任萧潋意如何着急都没有一点动静。
“阿云?”
萧潋意喊他一阵,却始终得不到任何反应,他伸手想抱住他又不敢,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
是他亲手促成这一切,他该是高兴的,徐忘云终于有了和他一样的目的,有了留在这宫里的理由,他再也不用担心拴不住他,他还有什么借口不再留在他身边?
可当他失魂落魄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竟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破天荒头一次的,他竟然心想:我是不是做错了?
“……阿云。”
萧潋意终于还是将他揽进了怀里,不住叫他:“阿云,阿云……”
“别难过,阿云,你和我说句话好不好?理理我好不好,对不起,对不起阿云……”
徐忘云蜷缩在他怀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理理我……你理理我……”萧潋意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他,说不清什么意味地闭上眼,贴紧上他湿透的发顶。
“……对不起。”
第28章 走吧
隔日,萧潋意是被一片日光晃醒的。
入眼一片刺目的白,他觉出自己身下是一片硌人的冷硬,强睁开酸涩的眼四处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身处大殿中,竟是不知何时就在木板上睡着了。
一夜未着被,他蹙眉撑着隐隐泛痛的头爬起来,忽然想起了徐忘云。
对了,阿云呢?
阿云去哪了?
萧潋意登时清醒,抬头看去,却正看到徐忘云站在殿门前背对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