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阿云没有醉。”萧潋意啼笑皆非,“阿云清醒着呢。”
徐忘云却不依,扯过萧潋意的两只手捧住了自己的脸颊,非要他来摸摸自己脸烫不烫,漆黑的眼一眨不眨地瞧着他,又重复了一遍:“我没醉。”
“……”
掌心的温度温暖,明明体温已比他平时要高上一点了,这个小骗子却还一个劲的说自己没有醉。
萧潋意捧着他的脸,和他那双眼对视着,好半天说不出什么话,半响才说:“阿云说得对……你一点也没醉。”
徐忘云这才像满意,收回了手,只是他身子刚挨到凳子,便见他蹙着眉晃了晃,好像很不舒服似的摇了两下头,接着便砰一声趴在了桌子上,再没动静了。
“……阿云?”
没人理他,好半天,萧潋意才低声又叫了一遍:“阿云?”
徐忘云趴在桌子上,醉得沉沉,一丝动静也没有。
萧潋意坐在他对面,沉默地瞧着他,许久,伸出一只手,撩开了徐忘云黏在脸侧的一捋碎发。
你那时候闷闷的不爱说话,像个锯了嘴葫芦。
——可我这么爱你。
他的手轻缓的摸过徐忘云的侧脸,耳垂,声音低的近乎呢喃,轻轻的一股风便吹散了个干净。
“可我……这么爱你。”
第63章 端倪
长敬宫堂前,徐忘云正与萧潋意下棋。
前些日子落得雪还未完全化干净,宫墙绿瓦上仍覆着薄薄一层残雪,今日风大,有寒风起时便会卷起瓦上碎雪呼啸刮过庭院,裹着冰碴子直往人脸上扑,若再被吸入鼻腔就好像是吸了口碎玻璃,激起阵阵冰冷酸痛,直冷得人哭爹骂娘缩紧脖子,恨不得当即掉头回屋关紧房门,永生永世再不出房门才好。
堂内,木门大开,徐忘云和萧潋意相对着盘腿坐在地板上,一旁燃着个取暖的炭炉。两人坐得离门近,萧潋意裹着厚实狐裘,怀中紧抱着手炉,从雪白狐毛间伸出了半根手指,艰难地夹起黑子落入棋盘。
徐忘云瞧他嘴唇已冻得有点泛紫,无奈道:“门关上,去内室吧。”
“不要。”萧潋意倔强道:“就在这。”
徐忘云问:“为何?”
萧潋意答:“风雅。”
“……”
徐忘云夹着白子迟迟不落,表情瞧着好像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他视线后移看了眼站在萧潋意身后的桃蹊,只见桃蹊迅速且悄无声息地举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并摇了摇头,示意我们阁主脑回路一向如此清奇剑走偏锋,还望徐大人多担待。
徐忘云将棋子扔下,“不下了。”
“为什么?”萧潋意不满道:“这才下了一半,既出哪有不落的道理?我这回又没……阿嚏!”
话音未落,他转头便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徐忘云心想此人多半已是冻得神志不清了,便道:“桃蹊姑娘,劳烦将门窗都关上吧。”
“不许关!”萧潋意叫道,顿了顿又不情愿道:“那关一半吧。”
桃蹊停在原地,两面为难的看着他们,徐忘云说:“做什么非要开着门?”
萧潋意却不说话了,好像很不愿意开口似的裹紧自己的狐裘,好半天才小声说:“我就是想跟你一起看雪。”
“前些天不是看了许多?”
“……还是想看。”
闻言,徐忘云顿了顿,侧头瞧了眼门外,见屋外庭中几处薄雪残留,草木枯萎,高大廊前梁下拴着一只古旧的黄铜铃铛,正迎着寒风不住晃着。
“雪化干净了。”徐忘云说:“天太冷,往后再看吧。”
见萧潋意这次没再辩驳,桃蹊这才去将门窗都关紧了。寒风吹不进来,炭火高升,屋内寒意终于散去了些。徐忘云重新捻起棋子,问他:“还玩吗?”
萧潋意道:“阿云笑我。”
他好像正不高兴,漂亮的脸被狐裘边上的绒毛埋了大半,侧着脸不愿看徐忘云。徐忘云瞧他又耍小性子,哄孩子似的放低了声音,耐心道:“我哪里笑你了?”
“你就是笑我,定又在心里笑我。”
“我心里想什么你也瞧得见?”
“瞧得见。”萧潋意说:“你想什么我都知道。”
“哦。”明明是在说胡话,徐忘云却也接着往下说了,“那我现下在想什么?”
“你想我脑子不好,肯定是被冻得神志不清了!”
徐忘云捻着棋子的手一抖,本意是顺着他的话哄他玩,没想到自己方才腹诽的话还真让他一个字不差的说了出来。萧潋意见他半响不再回话,提高了声音大声道:“哈!被我说着了吧!”
徐忘云不吭声瞧向他,萧潋意扭着脸从眼尾看他,二人对视半响,忽然同时笑出声来。
只不过,萧潋意是高声大笑,笑道肆无忌惮。徐忘云却只微微勾起点嘴角,摇摇头不再说话了。
萧潋意笑够了,终于从他“刁蛮公主”的皮下蜕出来,吩咐道:“桃蹊,去沏壶桂干茶来。”
桃蹊领命,快步出了门。徐忘云垂眼摆弄桌上棋盘,萧潋意一手捧着脸瞧他,笑眯眯道:“阿云,我发现你如今越来越好玩了。”
徐忘云拨弄棋子的手一顿,抬眼看他,“如何好玩?”
“你现下都学会陪我胡闹了!若放在以前,定在我说第一句时便要不理我了!”
徐忘云又将眼睛垂下去了,“那这样,好还是不好?”
“自然好。”萧潋意笑着瞧他,“阿云愿意陪我说话,我很高兴。”
徐忘云心想,只要你不总是说一些没头没尾的怪话,我自然还是愿意理你的。这时,屋外忽有寒风卷过,呜呜怪叫着将门窗拍得咚咚作响,徐忘云朝窗子瞧了一眼,透过缝隙瞧见外面有水珠一闪而过,竟是不知何时又落起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