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我就是要让这三界动荡
此时沈长石面色苍白，唇无血色。
自他出了无极殿，再也忍不住，鲜血从口中喷了出来，染红铺在地上的砖石......
一天之内，竟连吐两次鲜血，沈长石凄然一笑，挥手用灵力抹掉砖石上的痕迹......
沈长石正欲离开，咛咛的声音毫无预兆传进他识海。
之前为了不引起骚动，産生不必要的麻烦，沈长石命令咛咛安安分分待在轩辕剑中，没有他的允许不能出现在人前，若是有事，可以直接通过识海对话。
“仙尊，仙尊，你就要涅盘了。唉，变成了凤凰真麻烦，忘掉以前记忆不说，还要涅盘。仙尊，你不能再压制灵力了，继续压制延迟涅盘时间，你会走火入魔的！”咛咛担忧道。
“无妨。本尊且问你，若我借助轩辕剑涅盘，是不是可以更快地恢复？”这是沈长石难得地对咛咛温和说话。
沈长石涅盘过后，灵力最是虚弱，恢复时间长短不一，以往最快的恢复时间也需要七七四十九天，若是能借助轩辕剑提早恢复灵力......
咛咛沉默半晌，再开口时已没了之前咋咋呼呼的状态，突然变得沉稳起来，好像在一瞬间长大了。
“是的。”咛咛说道，“但是要付出代价的。”
“什么代价？”沈长石追问，语气听不出来喜怒。
咛咛：“正常情况下涅盘过后灵力是慢慢恢复的，是循序渐进的。如果在短时间内就把灵力恢复正常，全身经脉会承受极大痛苦，比涅盘的痛苦还要重上百倍甚至千倍。”
涅盘时全身经脉被凤凰真火寸寸灼烧，直至经脉尽断，而后再向五脏六腑，骨肉皮血蔓延......
所谓的浴火重生，实际上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沈长石已经涅盘过十四次，是死过十四次的人，虽然痛苦，但每一次都能安然无恙重生。
他相信这次也是一样。
不过是比以往更痛了而已，他能忍住。
沈长石下山后径直去往仙魔交界处。
一路上，咛咛多次劝阻他不要借助轩辕剑恢复灵力，沈长石听得烦了，又给咛咛施了禁言术。
咛咛：......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呜呜呜......
还没到地方，沈长石在半空往下看，便看到底下人头攒动，仿佛整个修真界的人都聚集到此处。
而众人的中心，却是陆苕。
虽然距离很远，但沈长石还是看清陆苕白衣上刺目的猩红。
那一刻，他疯了，他彻底疯了。
原本要劝退仙门百家的想法彻底破灭。
什么仙门百家，这种不分青红皂白行事与魔族有何异？
他不相信陆苕真的会做出违背道义之事，对仙门百家来说，那些事究竟是不是陆苕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事给他们提供了一个很好的借口，一个诛杀陆苕的借口。
陆苕已成魔族，而且还是驩兜血脉，只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仙门百家寝食难安，担心陆苕迟早步驩兜后尘，与其等到那时，倒不如趁其还未成气候，先将其剿灭，未雨绸缪，以绝后患......
沈长石不再猜测仙门百家的想法，他看到陆苕的身体在半空急速下坠，直接以最快的速度闪现过去，接住陆苕稳稳落地后单独给他设了一道防护结界。
尔后，沈长石周身灵力急剧波动，范围由小及大，逐渐向外扩散。
灵力过于浓郁，形成一阵阵罡风，带动地面沙石飞舞，众人的衣摆也被吹得猎猎作响。
天空也渐渐暗了下来，方才还是晴空万里，此时却是乌云蔽日，整片天空都灰蒙蒙的。
有人惊叫起来，眼中满是惧色，认出沈长石这是要涅盘了。
但是他却没有准备结界！
没有结界的保护，那他们这些人难逃凤凰真火的威力，沈长石是真想让仙门百家给陆苕陪葬！
上官致惊恐道：“沈仙尊莫要开如此玩笑。凤凰涅盘若不设结界保护，便会危及三界，造成三界动荡，还望沈仙尊为了天下苍生，切莫冲动行事啊！”
沈长石将陆苕放好，缓缓起身，在他身边站定，勾唇一笑，眼中却无半分笑意，目露寒芒，满是杀意，说话的声音不大，但语气冰冷彻骨，如万年寒冰刺透在场每一个人的心脏：
“我就是要让这三界动荡，人心不安!什么天下苍生，什么黎民百姓！满口仁义道德，处处虚情假意！你们要害死我徒儿，我便先要这三界给他陪葬！既然这三界容不下他，那我，便重铸一个能容得下他的三界！”
话毕，沈长石周身开始燃起星星之火。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仙门百家见状，在提防着沈长石的同时，不约而同默默后退。
陆苕凝望着那个身姿挺拔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这个人真的是沈长石，是他日思夜想的人。
他的师尊并没有抛弃他！
师尊在他最危险的时候来救他了！
陆苕用尽力气想去抓沈长石，说话的声音已经小得听不见了。
“师尊，带我走。”他虚弱道。
他不想师尊为了他成为修真界的罪人，那样的行事和魔族有何两样？他一点都不关系别人的死活，但是他不能让仙门百家死在沈长石手上。他的师尊，不应该为了他成为一个杀人魔头。倘若沈长石真的做了那样的事，那他死都不会安宁。
师尊来找他，只这一点就足够了，他不想再跟其他人纠缠那些恩恩怨怨，现在他只想跟师尊在一起，他希望他生命的最后能和沈长石单独度过。
然而此时沈长石已经失去理智，双目猩红，不是魔族，胜似魔族。
陆苕说的话，沈长石没听到。
沈长石周身的星火越聚越多，他能感受到经脉正在被凤凰真火寸寸灼烧......
仙门百家撤退得很快，才一会儿就看不清人影了。从沈长石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一个个小黑点......
沈长石心中冷笑，前一刻还打着匡扶正义，除魔卫道的旗号诛杀陆苕，现在看到自己涅盘都怕得不行，一个个都是贪生怕死之辈，道貌岸然，虚伪至极！
火势越来越大，沈长石整个人置身火海，他的骨肉正在被凤凰真火一寸寸吞噬，锥心之痛源源不断涌向四肢百骸......
陆苕身处结界之中，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沈长石一意孤行，酿成大错......
“师尊......”
泪珠从眼角滚落，然而沈长石却没能看到......
火势更大了，而且正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向外蔓延，天地间仿佛成了一片火的海洋，乌云被染成了红色，世间除了火红，再无其他颜色......
涅盘的最后，灵力突然的爆发，足以让逃远的仙门百家在顷刻间化为灰烬，但是，预想中可怕的事情并未发生。
最后的关键时刻，凤凰真火裹挟着巨大的灵力冲向了沈长石的乾坤袋中......
九黎壶被沈长石收于乾坤袋中。
受到巨大灵力的冲击和凤凰真火的灼烧，九黎壶变得炽热无比。
沈长石取出九黎壶，只见原本青色的壶身变得通红，仿佛在烈火中淬炼一般。他能明显感受到壶上禁制正在瓦解。
须臾，万道赤金光芒从壶上射向四面八方，筑灵术彻底碎裂......
在筑灵术消失的一瞬间，无数记忆碎片涌入沈长石脑海，识海在短时间内接收过多信息，让沈长石头痛欲裂，仿佛要撑爆他的识海......
这些记忆碎片全部是当时拔出轩辕剑闪过他脑海的那些......
当时转瞬即逝，来不及捕捉便已消失；而这一次，每一个记忆都清晰无比地印在沈长石脑中，挥之不去......
他看到了自己化形以前的事情，仿佛丢失的记忆全都在此时此刻回来了。
在记忆中，他的意识附着在一个年轻俊美的男子，容貌跟他有七八分像，男子穿一身素雅白衣，正端坐桌案前写字。而在桌边，立着另一个更加年轻的白衣男子，正低头俯身研墨，目光时不时在写字的男子身上流连。
沈长石怎会看不明白这眼神的含义，这种眼神分明就是喜欢啊！
两人所处的地方，沈长石也很熟悉，这是白帝少昊的藏书阁。
那这二人就是白帝少昊和驩兜无疑了。
旁边一摞书上还卧着一只五彩斑斓的虫子，想必就是咛咛——也就是现在的桑宁。
驩兜深深凝视少昊，嘴唇嗫嚅着，似乎是想说话，但半天过去也没能说出一句话。
目光灼灼，如有实质，想忽略都难。
良久，少昊停下笔墨，却没把毛笔放下，他擡头看向驩兜，淡淡道：“可是有话要跟为师说？”
驩兜面色微红，移开目光不敢与少昊对视，喉结上下滚动，须臾又移回目光，注视少昊双目，抿了抿唇，支支吾吾道：“师尊......我......徒儿......徒儿心悦师尊，不是徒弟对师尊的那种喜欢，是想和师尊结成道侣的那种喜欢......”
驩兜说完垂下眸子不敢再看少昊。
一滴墨滴落到宣纸上，晕染开一片墨迹。
沈长石附身于少昊，对方的思想意识，一举一动，他都能真真切切感受到，并且还莫名熟悉，好像做这些事的就是他。
此时少昊震惊有之，疑惑有之，慌张有之，无措有之......唯独没有驩兜所说的那种喜欢......
他没喜欢过谁，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心悦一个人会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他有很多弟子，要说喜欢，他喜欢每一个弟子，但只是出于师长对弟子的情意，没有多馀的感情。
驩兜是他入门最晚的弟子，虽然入门最晚，但在修炼上却是最有天赋，而且还机灵古怪，常常能逗他发笑，私心上，他是最喜欢这个小徒弟的，但他认为这都是驩兜比其他弟子更会讨人开心而已。
所以当驩兜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超出他认知的言论，他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应答。
“师尊，”驩兜复又擡眸凝视少昊，心脏跳得厉害，掌心沁出薄汗，他害怕少昊出言拒绝，便抢先在少昊开口之前补充道，“弟子自知方才所言过于唐突，请师尊先原谅弟子鲁莽，师尊也不需要现在就回复弟子，三日之后，十五月圆之夜，弟子会在东山扶桑树下等待师尊的回复。”
沈长石感受到少昊的心跳似乎快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