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师尊，小心有诈！
北山狱法峰。
峰顶有间小院子，吱呀一声，院门被从外面打开。与其说这是修士的居所，倒不如说是山下寻常百姓家的房子。
房屋门窗紧闭，院子长时间没人打扫，荒草野蛮生长，西边种的一片灵蔬，因为没人打理，也失去往日光泽，几乎与野草融为一体。
东边的梧桐树倒是依旧茂盛，只是树下的石桌石凳，落满了枯叶......
目光没再继续停留，少昊依着沈长石的记忆，朝后山走去。
越是接近后山，他的神魂受到的影响越是明显。
阵眼，想必就在昆仑渊。
驩兜心中不安越来越强烈，他紧跟少昊，时刻警惕周围的一切。
二人穿过一片树林，远远地就看见两只守护昆仑渊的巨兽。
此时开明兽正卧在地上睡觉，发现有人来，懒懒地掀起眼皮看了一眼来人，鼻子嗅了嗅，感觉到是熟悉的气息，不是之前那个陌生又讨厌的气息，便又闭上眼继续睡觉了。
万年之后再来到昆仑渊，少昊有些恍惚，好像在做一场梦。
驩兜似乎受他影响，也或许是“故地重游”的缘故，从始至终整个人都沉默着，一言不发，面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在周围查看一番，没发现可疑之处，唯一剩下的就是昆仑渊......
站在边上朝下看去，下面深不见底，一片黑暗，像是张开的深渊巨口，吞噬进入的一切。
有了沈长石的记忆，少昊对底下也不是一无所知。只不过当时沈长石只在下面很小的一片区域活动，还有很多其他未知区域，也许危机四伏，也许跟沈长石之前走过的一样，没多少危险。
小心驶得万年船，不管如何，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受到主人感应，轩辕剑出现在少昊手中。
“帝尊，帝尊，你终于想起我啦~”剑灵咛咛立刻出来，委屈巴巴地抱怨。
之前他被沈长石收起来后就陷入了沉睡，现在被少昊召唤出来，自然也就清醒过来。
看到咛咛，少昊不免联想到桑宁，他倒是没什么，可他担心驩兜，担心咛咛会让驩兜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
他侧过头看驩兜，果真看到驩兜不怎么好的脸色。
“咛咛，你先回到剑中。”少昊说着不等咛咛回答，心念一动，咛咛就回到了剑中。
咛咛：呜呜呜，帝尊你不爱我了~
轩辕剑作为他的本命剑，是可以跟着心念作出反应的。
“我们......可能要下去一趟......”少昊看了一眼昆仑渊，又把目光移向驩兜，“或者你在这里等着。”
少昊知道这对驩兜来说可能很难，毕竟当初是他亲手把驩兜封印在昆仑渊底，他一个人在下面带了那么久，说恨透了这个地方也不奇怪，又怎么能心平气和再下去一趟呢？
倒不如让驩兜待在上面，也能给他做个照应。
驩兜上前用两只手拉着少昊另一只手，眼神脉脉含情，道：“师尊不用为我担心，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只要能跟师尊在一起，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不怕。”
这也就是说他要跟少昊一起到下面去。
少昊反握住驩兜的手，既然他愿意去那就一起去吧。他愿意尊重驩兜的意见，况且从私心上讲，他也确实不想和驩兜分开。
少昊给二人设了一道保护屏障，牵着驩兜一齐跃入昆仑渊中......
风在耳边急速呼啸，纵然有灵力保护，也阻挡不了两人飞快下坠的速度。
快到渊底时，少用力一拉，把驩兜拉到怀里，打横抱起，三息过后，脚尖轻点，稳稳落到地上。
“师尊......”驩兜没有挣扎，乖巧靠在少好吧胸膛，听着对方有力的心跳，轻声道，“放我下来吧。”
“为师想抱着你。”少昊低头看着驩兜，眼神宠溺。
要说驩兜对昆仑渊没有心理阴影是不可能的，他潜意识里就排斥这个地方，如果可以的话，他永远都不想再回到这个地方。
他只是在少昊面前装作一副“我没事”的样子......
可这些不满在少昊说出“为师想抱着你”这句话后，全都消失了。
是啊，现在的师尊已经不是当年的师尊了，现在的师尊成了他的道侣，师尊会爱他护他，肯定不会再做当年的事，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如此想着，驩兜心里最后那点不自在也没有了。
“还是把我放下来吧，寻找主阵眼要紧。”驩兜又说。
等把这件事办完，他们多的是时间相处。
感受到驩兜的紧张消失，少昊弯了弯嘴角，低头轻轻吻在驩兜眉心，驩兜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
“好吧，听你的。”
眉心温热的触感消失，驩兜睁开眼，目光对上少昊深邃的眼眸。
虽然已经跟少昊双修过无数次，但每次跟他对视，还是会让驩兜乱了心神，红了耳朵......
双脚站到地面，手却被紧握着没松开。
驩兜低头看着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笑意渐渐在脸上蔓延开来。
恰在此时，一阵异动自前方传来。
二人不再耽搁，当即朝前方疾步而去。
穿过乱石丛生的狭长窄道，两人来到一处空旷之地，周围除了黑色的山石，别无其他。
“呵呵呵呵！”一道扭曲阴暗的笑声从前方传来，“你们可真是让我好等啊，若是没有我的提示，只怕你们还在那里卿卿我我，没完没了。”
少昊：......
昆仑渊底黑暗，纵使目力再好，也难以在黑暗中看清对方，并且根据声音判断，对方与他之间的距离并不近。
听出这声音很熟悉，少昊双手掐诀，一团凤凰真火在两人面前亮起，他依着亮光，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果不其然，看到桑宁正坐在远处一个高高的石台上。
与以往不同的是，桑宁这次没有穿黑衣，而是换了一身白衣——这身白衣正是当年长留的弟子服。
桑宁这次也没用兜帽遮住脸庞，反而把整张脸全露了出来，头发也用一根玉簪规规矩矩地束了起来。
他面色冷白，五官精致，尤其是一双杏眼，如寒潭一般，清亮，幽深。
这张脸若是放在人间界，怕是连达官贵族的小公子在他面前都会逊色不少。
可是又有谁能料到，桑宁长着一张看起来单纯无害的脸，却做着祸害修真界的恶事呢？
在这张脸上，少昊依稀能看到桑宁当年的影子。
看到少昊手握轩辕剑，桑宁脸上闪过一丝怔愣。
桑宁面前放着一张案几，他正拿着笔在写什么，似乎写得不满意，抓起纸揉成一团扔到案几前面，地上已经有很多被扔掉的纸团。
少昊盯着地上那些纸团，少顷，又把视线移到桑宁身后。
在桑宁身后放着一口琉璃棺，棺中却并没有尸身，只有一团看不出形状的灵气在棺内漂浮。
琉璃可固神魂，若没有这口琉璃棺，这团虚弱的灵气早就回归天地了。
看来这就是转灵阵的主阵眼了，只要破坏琉璃棺，阵法便不攻自破。
少昊隐隐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他们一路走来都太过容易。
驩兜自打见到桑宁就绷紧了神经，尤其是看清桑宁穿的是长留弟子服后，更是满腔愤怒，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把桑宁打得满地找牙，把他打回原形。
桑宁所作所为，怎配穿长留弟子服！
桑宁好像没感受到驩兜的敌意似的，依旧在案前写写画画。
少昊轻轻捏了捏驩兜手心，示意他冷静下来。
“桑宁，本尊说过会回来找你算账，若你现在迷途知返，本尊会考虑饶你一命。”少昊冷声道，周身释放无形威压，在不知对方深浅之前，贸然出手不是明智之举。
桑宁像是听到一个巨大的笑话一样，停下笔，又大笑起来，笑得比刚才更加肆意不羁，甚至有些癫狂。
少昊冷眼看着桑宁，一时百感交集。
当年的少年怎会变成如今这个丧心病狂的青年，他自认为对桑宁问心无愧，即便桑宁原身是一只小书虫，在他化成人形后，也从未低看过他，而是把他当作普通弟子一样看待。
桑宁为何会执着于复活自己，总不可能是心生爱慕吧？
少昊都要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了，摇了摇头把这个荒谬的想法赶出脑海。
在不知桑宁真正的目的前，还是不要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你想听故事吗？”桑宁笑够了便停下来，目光与少昊相遇，显然是想说给他听，根本没在意旁边的驩兜。
“不想，你还是快快束手就擒吧。”驩兜替少昊答道。
桑宁斜睨驩兜，眼中冷厉一闪而过，又垂眸拿过一张新纸继续写写画画。
“从前，有一只小书虫，”桑宁一边写着，一边自顾自说起来，“他天天陪着主人看书，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看着别人跟主人相处，在修炼上得到主人指点，在生活上得到主人关怀，他渐渐不满足做一只小小的书虫。他也想得到主人的关心——作为一个人，得到主人的关心。”
桑宁说到此处，皱了皱眉，似乎还是对自己的作品不满意，再次把纸揉成一团扔掉，拿过一张新纸后又继续说：
“于是他开始拼命看书，找修炼方法偷偷修炼。为什么要偷偷修炼呢，因为他想给主人一个惊喜啊！”
说到此处，桑宁的脸上竟难得浮现一丝温和的笑。
“又不知过了多久，小书虫终于修炼成人形。他高高兴兴跑去找主人，却远远地发现主人在手把手交一个新收不久的弟子练剑。那个新弟子不知对他说了什么，逗得他哈哈大笑......那是我见过的这世上最好看的笑容......”
也许是太过投入，桑宁不知不觉暴露了自己就是那个小书虫的事实。
他反应过来，出气似的，把手里的纸使劲揉了揉，又丢了出去。
少昊跟着桑宁的讲述，默默回忆着，但时间过去那么久，他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小书虫不管怎么努力，都得不到主人对新弟子一半的目光。他知道这个新弟子对主人是特别的，特别到即使新弟子成了修真界人人喊打喊杀的魔，他也要保住弟子的性命——哪怕是搭上他自己的性命......
“所以他痛恨那个弟子，如果没有他，主人就不会身陨......所以他筹谋万年，就只是想复活主人而已，这有什么错吗？那些修士的死活跟他有什么关系，能换来主人复活，也算那些修士死得其所......”
桑宁扔纸团越来越频繁。
驩兜嗤笑一声，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道：“那你怎么不说说那名弟子因何入魔。”
“这个，你还是亲自去问他吧！”桑宁停下笔，拿着刚写完的一张缓缓站起来，眼睛却一直看着手中的纸，墨迹似乎还没干，他低头轻轻吹了吹，动作小心轻柔，好像手里拿的是一张传世名画，若是太用力会毁了画作似的。
但紧接着下一瞬，他又毫无征兆把纸揉成一团，毫不犹豫把纸团扔了出去，仿佛那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前面几次，桑宁都是把纸团仍在案前，这次或许没控制好力道，纸团扔得有些远，落到地面又向前滚了几圈，最后在少昊脚前停下。
少昊：......
一直看桑宁在那里写写画画，不知纸上写了什么，那些被丢掉的纸团又离他太远，这下有个送上门来的纸团，他又岂能放过机会。
少昊蹲下去，想把纸团捡起来一探究竟，就听到驩兜急道：“师尊，小心有诈！”
他跟桑宁“合作”了那么久，自然是了解桑宁的手段。
少昊指尖还未碰到纸团，就眼睁睁看到纸团消失在眼前，紧接着，以他为中心，脚下地面生出数道暗红色光线，光线交织，形成一幅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