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时胡勉又把话题拐到终事大事上,语重心长地教育齐韶:“中午忘了给你上政治课,这会补上,我跟你说啊……”
齐韶把一块豆腐塞到他嘴里,胡勉烫得一个哆嗦,张着嘴巴直呼气,乔煦兴奋地拍手:“胡叔叔好像狗狗哦。”
“噗!”齐韶及时擡手,挽救了一桌子饭菜,“咳咳……”
“活该!”胡勉终于把豆腐吃下去,狠狠瞪齐韶一眼,喝口冰水镇定被烫到的舌头。
齐韶放下筷子往卫生间冲,磨蹭了好一会才出来,瞪着眼睛对乔煦道:“吃饭的时候不许说话。”
乔煦吐吐舌头,乖乖吃饭,没有再发表任何惊人言语。
胡勉好了伤疤忘了疼,扒了两口饭又想说话,齐韶威胁地瞪过去,胡勉在不说话憋死和说话被揍死之间徘徊,最后选择被饭撑死。
把乔煦安顿睡着,齐韶和胡勉黑灯瞎火地蹲阳台上闲扯,齐韶点上烟抽着,火光明明暗暗,引人眼球,胡勉盯着看了片刻,幽幽道:“我们仨都基本定下了,就剩你了,你到底怎么想的,给我说说。”
“没怎么想。”齐韶说完,又补了句,“真的。”
“你是不是真打算一个人过了?”
“嗯。”
“我靠,年轻的时候还成,老了连个互相搀扶的伴儿也没,我不答应!”胡勉一激动嗓门大了不少。
齐韶看了看卧室,压低声音道:“小声点儿,把小煦吵醒你去哄。”
“我看陶舒就不错,这些年一直守着你,你怎么就不动心呢?”胡勉急得不行,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他目前最大的忧虑就是齐韶的终身大事了。
齐韶不想纠结这个话题,抛出个胡勉更感兴趣的:“上次跟你说的去英国的事,学校批下来了,八月底走。”
胡勉震惊了:“真的?!”
“嗯,出去读博,回来直接留校。”
“我靠!老子有三年见不到你了!”
“再嚷嚷把你扔楼下去!”
“我舍不得你走,你走了,我找谁斗嘴啊!”
“欢迎打来国际长途。”
“滚,老子才不干那烧钱的蠢事!”
“读完博士顺便读个博士后吧。”齐韶笑眯眯地道。
“你要把书读穿么?!”胡勉眼睛睁得牛大,可惜齐韶看不见。
齐韶淡淡笑着,盯着快烧到头的烟蒂默而不语,面庞被月光映照得半明半暗,看不清表情。
乔煦是个小小冒险家,大老远看见儿童公园的摩天轮就兴奋地坐不住,缠着齐韶道:“舅舅舅舅,我要玩那个,摩天轮!”
齐韶远眺一眼,立刻晕了:“不行,舅舅恐高,不能带你玩。”
“我自己玩!”
“不行,哪有小孩自己玩的。”
“舅舅……”乔煦甩着齐韶的手撒娇,粉嫩嫩的嘴巴嘟起来特别可爱,“舅舅,去玩嘛,去嘛,去嘛……”
颤巍巍地坐进吊舱里,齐韶抱着乔煦眼睛闭得紧紧的,乔煦踢打小短腿嚷嚷道:“舅舅,你放开我,我要看风景!”
“就在着看,我怕你掉下去。”齐韶声音都在发抖,腿软得动弹不得,乔煦咯咯笑了,“舅舅是胆小鬼,乔煦是大英雄。”
“是,你是英雄,乖乖坐好,别乱跑了。”
齐韶发誓,他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再也不来儿童公园了!摩天轮发动的一刹那,心跳得超出正常频率好几倍,齐韶甚至想好了遗言,腿软脚软地爬出吊舱时,他看着灿烂的阳光,激动得泪眼汪汪,竟然还活着啊!
齐韶瘫软在地上走不了路,乔煦恨恨地看着他:“你们大人真是太没用了!”
“……”
齐韶想他还算可以吧,跟刚才那对年轻父母比,他够坚强了,至少没哭!
所谓舍命陪英雄,齐韶深刻体验了一把。乔煦对公园的风景毫感兴趣,正眼不瞧一下,双眼亮晶晶地瞄准各种游戏,齐韶越怕什么他越想玩什么,陪着他把能玩的玩了个遍,齐韶一条命就剩半口气了。
“舅舅,舅舅,”乔煦吃着冰激凌兴冲冲地道,“我玩得好高兴,咱们明天还来吧!”
齐韶果断装死。
从公园出来正好赶上下班高峰期,怎么也打不到车,齐韶只好牵着乔煦去坐公交,乔煦指着肚子委屈地道:“舅舅,肚子咕咕叫。”
“再忍忍,马上就到胡叔叔家了。”
齐韶拿出手机想跟胡勉说一声让他速度滚回去把饭做好,还没拨号,手机先响了,赵墨打来的,齐韶纳闷了,他和赵墨有三年多没联系了,怎么突然打电话来,迟疑片刻,接起来:“喂?”
赵墨既惊又喜:“我以为你会不接我电话。”
齐韶笑了一下:“有事么?”
“这个时段公交车也不好挤,我把车开到公园门口,你们也过去吧。”
齐韶诧异地环顾左右:“你在附近?”
“嗯。”
赵墨把车开过来,齐韶看见车里的人就后悔了,可开都开来了,不上车显得太矫情,他只好带着乔煦坐进去,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赵征从副驾座上扭过头,笑嘻嘻道:“hi,咱们又见面了,真巧啊!”
齐韶笑着点头:“是很巧。”
赵墨摸摸鼻子,心无旁骛地开车。
elsie把乔煦抱在腿上坐着,跟他聊天:“小帅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乔煦乖巧地答道:“我叫乔煦,大美女,你叫什么呀?”
“哈哈哈……”赵墨和赵征齐声大笑,elsie笑得花枝乱颤,在他脸蛋上亲了一口,卖个关子道,“你想听我的英文名字呢,还是中文名字?”
“两个都要听。”
“那你亲我一下,我就都告诉你,好不好?”
乔煦大方地在她脸上打了个啵,elsie酒窝深深地笑着,“我的英文名字叫elsie,中文名字叫赵茜,你觉得哪个好听啊?”
“都挺好听的。”
“谢谢,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嗯,谢谢。”
一大一小的对话很逗人,齐韶也忍俊不禁,微笑地看着elsie和乔煦玩闹,眉眼间满是放松的神色,不像刚上来时那么紧绷了。
赵征看了一会elsie和乔煦,视线不自觉地转移到齐韶脸上,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齐韶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脸来平静地跟他对视,赵征龇牙一笑:“你真好看。”
齐韶呼吸一滞,险些控制不住眼泪,乔煦适时插话给了他平定呼吸的空隙:“我舅舅是全世界最好看的人!”
“哈哈,”赵征大笑,“我也觉得。”
“英雄所见略同。”乔煦有模有样地朝他拱手,惹得众人一阵大笑,齐韶笑着把从elsie怀里抱下来,放在自己腿上,笑眯眯道,“这句也是外公教的?”
“嗯,我听电视里面有人说了,就问外公,外公说是两个人意见一样的意思,我就会说了。”
“真聪明。”
“外公说舅舅小时候跟我一样聪明,我也要跟舅舅一样,每次都考第一名。”
齐韶刮刮他鼻子,笑道:“好好学习才能考第一名。”
“嗯,我要好好学习!”
微笑地看着赵墨把车开远,齐韶搓搓脸,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按下门铃。
吃过晚饭,elsie和赵妈妈在厨房刷碗聊天,赵家三兄弟排排坐在院子里,乘凉喂蚊子。
赵征拿着两把扇子左右开工,把赵墨和赵砚扇得很凉快,自己热得不行,扇累了,他把扇子一扔,躺倒不干了,赵墨乐了:“心静自然凉,这么狂躁可不行。”
“大哥,”赵征一脸纠结地看着他,看完又不说话,耷拉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赵墨好奇了,决定把他的小心事扒出来,“怎么了?”
赵征摇头:“我也不知道。”
赵墨更好奇了:“不知道什么?”
赵征眉毛皱成小山,闷声闷气地道:“大哥,今天跟咱们一起坐车的那个人是谁啊?”
赵墨没直接回答,而是问道:“他怎么了?”
赵征想不到合适的词句来形容自己的感受,胡乱地说:“感觉很亲切,想靠近他,而且好好学习,好像在哪听过,想不起来了……”
赵墨直直地盯着他,表情很微妙,赵砚也好奇了:“他在说谁?”
“齐韶。”
赵砚瞪大了眼睛,惊诧不已:“你们碰见齐韶了?!”
“嗯,两次了。”
“他叫齐韶么?”赵征挠着脑袋看赵墨,“大哥,我是不是应该认识他啊,你好像说过。”
赵墨张口结舌,拿眼去瞥赵砚,赵砚撇过脸,问的是你别看我,赵墨抓狂了,不敢去看赵征充满期待的眼睛,含混道:“我有说过么,不记得了。”
“你说过!楚大哥也说过!”赵征没得到想要的答案,怒了,“我给楚大哥打电话!”
赵墨巴不得他去找楚弘,这种烂摊子丢给他最合适,赵征跑一边打电话去了,赵砚若有所思地看他一会,对赵墨道:“楚弘会怎么说?”
“我怎么知道。”赵墨翻个白眼。
“小征和elsie已经订婚了,有些事还是不告诉他比较好。”
“凭什么?”赵墨挑眉,“爷爷难得放人,我肯定得抓住机会把事情真相告诉小征,顺便找人帮他恢覆记忆。”
“你要真这么想,刚才怎么不说出来?”
“叙述太长,我嫌麻烦!”
“口是心非。”
“不是!”
“是不是你自己清楚。”
“……”
“我觉得齐韶把他和小征的事放下了,让小征知道,不过是徒添烦恼。”
“楚弘知道分寸,没事儿。”
赵征收了电话,乐颠颠地跑回来,扁着嘴巴道:“大哥又骗我,我和齐韶明明认识,楚大哥都告诉我了。”
赵墨和赵砚都是一楞:“他……都告诉你了?”
“嗯!”赵征笑嘻嘻地点头,“楚大哥说有一次我被小混混围攻,是齐韶救了我,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赵墨左等右等,没等来下文:“没了?”
赵征点头,“没了。”
赵墨和赵砚相视一眼,两人都松了一口气,可放心的同时那浓浓的失望又该怎么解释,赵墨轻叹一声,赵砚凝眉不语。
赵征一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被巨大的欢喜充斥着,那个很漂亮的人原来叫齐韶,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下次见到一定要跟他说声谢谢,而且要跟他交朋友!
乔煦睡得很熟,乖巧安静,像个小王子,齐韶撑着脸看他,神思飞到自己小时候,被迫听完齐蓝的鬼故事才能睡觉,吓得整晚都裹在被子里,不敢露出哪怕一根发丝,不然会被鬼捉走,再也回不来。
现在想想,能在齐蓝的魔爪下平安无事长大,身体健康,心理正常,真是件不容易的事啊,齐韶乐了,翻身下床,去客厅的阳台上抽烟。
其实长大也不好,齐韶多想像乔煦那样,安安稳稳地一觉睡到天亮,而不是整晚整晚地失眠,盯着烟头发呆,天快亮时才睡上一会。
漫漫长夜无心睡眠的痛苦,没失眠过的人是无法想象的。
胡勉早晨起来上厕所,瞅见齐韶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纳闷了:“怎么睡沙发上了?”
“客厅凉快。”
“卧室里也没多热啊。”
“我热。”
“毛病。”
从卫生间出来,胡勉把两张小沙发对在一起,蜷着身子躺进去,过了一会,又爬出来,嫌弃道:“不是人干的事。”
齐韶乐了:“所以你干了。”
胡勉瞪他一眼,蹿回卧室,呼呼大睡去了。
齐韶突然很羡慕胡勉。
带乔煦玩遍了c城的公园丶游乐场,吃遍了冰激凌店,齐韶拎着满满一大箱子零食把乔煦送回家,做出出国前回家呆几天的保证后,被放行,回到c城。
寝室的门开着,却空无一人,齐韶不管那么多,打着哈欠走进去,把鞋胡乱一蹬,爬上床补眠。
陶舒刷完鞋回来,看到地上多出的一双鞋,乐了,把刷好的鞋放在阳台上晾着,笑着瞥一眼床上鼓起的大包,拎了刚出现的拿去刷。
齐韶回来忘了上厕所,睡了不到十分钟就尿急得不行,跳下床穿鞋上厕所,偏偏越急越出岔子,到处都找不到鞋,就在齐韶怀疑难道他忘了把鞋穿回来时,陶舒拎着湿漉漉的鞋进来了,齐韶脸都黑了:“我上星期刚刷过!”
陶舒很无辜:“才一星期就这么脏了。”
齐韶翻了好几个白眼:“拖鞋呢,不会也洗了吧?”
陶舒笑眯眯地指了指阳台。
齐韶彻底无语了:“把鞋借我穿穿,我快憋炸了。”
陶舒忍着笑把鞋脱给他,齐韶匆匆套上,卷着风冲了出去,陶舒乐不可支,把最后一双鞋摆在阳台上,看着满满一排遭遇大清洗的齐韶的鞋,笑得直不起腰来。
齐韶甩着腿坐在床上,看陶舒整理他的东西,没好气地道:“你对我的东西比我自己还熟悉。”
陶舒笑了:“我每个月都会整理一次。”
“难怪,”齐韶瞪起眼睛,“我经常找不到东西。”
“找不到就问我啊。”
“别想浪费我话费。”
“哈哈。”
“笑屁,胡勉帮我找好房子了,我这两天就搬过去。”
“我帮你搬。”
“必须的。”
“齐韶,”陶舒忽然收起玩笑的神色,认真地盯着他,“你真的要去英国?”
“嗯。”
“我也去。”
“哈?”
“我要去英国的孔子学院。”
齐韶坐不住了,跳下床光脚蹲在椅子上,严肃地看着他:“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没用的。”
陶舒微笑地跟他对视:“你在暗示我你永远都忘不了赵征么?”
齐韶移开眼睛,小声道:“我早就放下他了。”
“骗人。”
“没有。”
“那你跟我在一起吧,跟我在一起,我就相信你放下他了。”陶舒把他的脸掰过来,紧盯着他的眼睛,似乎要看到他心底最深处,齐韶心里一颤,闭上眼睛,他不想把太多心事暴露给别人,那样会让他没有安全感,长久以来他习惯了用微笑和淡然粉饰太平,在当下和过去中取得微妙的平衡,他要维护好这种平衡,好不容易得来的平衡。
“你这样很像在邀吻哦。”陶舒调侃地说完,覆上齐韶的唇,舌尖细细描摹他的唇形,挑逗意味十足,却能让人感受到他的珍惜。
齐韶一惊,身体后仰,动作太大使得凳子失去平衡,往后倒去,陶舒眼疾手快,把他抱在怀里,顺势稳住凳子,才没让他跟地板来个亲密接触。
齐韶怒了,从凳子上跳下来,在他小腿上狠狠踹了一脚,陶舒吃痛,抱着受伤的小腿蹦来蹦去,悲戚戚道:“腿断了。”
齐韶怒极反笑:“装屁的可怜!”
“真的断了。”陶舒快哭了。
“装,接着装!”齐韶身姿矫健地爬上床,居高临下地瞪着他。
陶舒乐了:“你蹿上去那么快,怕我兽|性大发强了你?”
齐韶白他一眼,利索地掀被子躺下,冷冷道:“别吵老子睡觉!”
陶舒无声地乐了好久,接着刚才被打断的地方继续收拾。
搬家这天胡勉开着他的越野来当运输工,看着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搬上自己的新车,心疼又心酸:“老子的越野啊,竟然沦为搬家车,可悲可叹啊!”
“叹完了么,叹完就来搭把手,别跟那杵着看热闹。”齐韶瞪他一眼,指着楼上道,“有一箱书特意给你留着呢,上去搬吧。”
“为啥是我?”
“胖者多劳。”
作者有话要说: